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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巽下乾上)

  姤。女壮,勿用取女。(取,七句反。)

  不期而会曰“遇”,《姤》之象也。遇本草次不以礼相见之辞,而“姤”乃女子邂逅,与男相遇之谓,其为不贞明矣。阴之忽生于群阳之下,本欲干阳,而力尚不能敌,故巽以相入,求以得阳之心,而逞其不轨之志,其貌弱,其情壮矣。卦本一阴为主,而卦之名义、《彖》《爻》,皆为阳戒,小人之幸,君子之不幸也。若恤其孤弱卑下而容其遇,则抑岂知其志之壮也,目中已无君子,将入其腹心而为之蟊贼哉!故一阴而遇五阳,志无适从,与己悦者,因而入之。不幸而与之遇,视其令色如戈矛,闻其甘言如咒诅,得其厚赂如鸩毒,坚刚不为之动,则无如我何。女虽淫悍,岂能伤不取之人乎?乃在不期而会之际,阳方盛而二、五皆未丧其中,则忽之以为不足忧,而乍然相喜者多矣。戒之于早,犹可不乱,而非中人以下所能无惑也。

  《彖》曰:姤,遇也,柔遇刚也。“勿用取女”,不可与长也。

  乍然相得,终必相亢,岂可长哉!宋与女真遇,而欲恃之亡辽,高丽主知,而宋不知,乃终以亡。唐高宗纳武氏之日,岂知其灭唐之宗社哉!

  天地相遇,品物咸章也。刚遇中正,天下大行也。

  《姤》之为时,已极乎阳道之忧危,而夫子推言天地之化,以通大人正己格物之道,抑岂必不相遇而始亨哉!苟有其德,则且与天地同其化机,夷狄可使怀柔,小人可使效命,女子可使承顺,则虽《姤》而何伤于盛德!如天之遇地而品物荣,天不失其刚健中正之德,则化无不行。君子以刚健中正,率礼无违而遇之,则小人顺而天下无不服从。然则越礼以取女者,自始不终,非必不与阴遇而始得行其志。即食色而礼在,即兵刑而仁行。苗格于舞干,暬御奄尹正于冢宰,皆遇之以其道者也。

  姤之时义大矣哉!

  《本义》曰:“几微之际,圣人所谨。”当其时,制其义,非圣人不能。然亦岂有他道哉?以义制利,以礼制欲,以敬制怠,则无不可遇之阴矣。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天之所以资始万物者,非但风也;而下施于物,则暄风至而物皆生,凉风至而物皆成,物乃得以遇天之施矣。王者之积德以为天下父母,而民或不喻其志,则假诰命以诏之,而天下喻焉,取象于此。顾其发为王言,必深切出于至诚,以□入于人之隐微,非饰词而人遂动也,道配天而后化如风也。然惟君道宜然,以其所及者远,故必诰而后喻。降此以下,惟务躬行,以言感人,则抑末矣。《姤》本不贞之卦,而《大象》专取天,风之义,与《彖》全别。圣人不主故常,观阴阳之变,而即变以取正。故读《易》者不可以《大象》例《彖》也,类如此。

  初六,系于金柅,贞吉。有攸往,见凶。羸豕孚蹢躅。

  “柅”,所以止车者。“见凶”,天下遇其凶也。初六孤阴卑下,故曰“羸豕”。牝豕之淫走也必羸。“孚”,如期而不爽。“蹢躅”,行而不止也。“系于金柅贞吉”,以戒阴而喻之以吉道也。一阴而遇一阳,与二相守,则不失其贞吉矣。若不系而逞,遇所宜从者而前进,则将干乱群阳,而天下遇其毒矣,以戒阳之宜为防也。又从而申之曰:金柅之系,岂可必哉!其为羸豕矣,则必将蹢躅而不爽矣,而可不早制之乎!

  《象》曰“系于金柅”,柔道牵也。

  柔之道,以制于刚为正。小人顺于君子,夷狄宾于中国,女子制于丈夫,皆道之固然,故以系而止之为贞。

  九二,包有鱼,无咎不利宾。

  “鱼”,阴物。“包”,受而怀之也。初六出而求与阳遇,邂逅即欲适愿,得受之者,则有所系而止其淫邪。二虽非正应,而以刚居中。直任天下之咎于己,则固无咎矣。若不任其责,而委之于他人。使浸淫及上,则害无所止。“宾”之不利,二亦不利也。“宾”谓三以上诸阳。

  《象》曰“包有鱼义”,不及宾也。

  阴之遇阳,卒然而起,介然而合,本无择于应之正与不正,得所附而有道以止之,则其害犹可止息。二不幸而正与之遇,则慨然以身任抚驭之责,二之义也。为名教受过,为义命受责,讥非不避,而害不蔓延矣。若迁延避咎,推不美之名,使人分任之,则祸自己延,虽欲沽清刚中正之名,岂可得乎?推此义之尽,则孔子谓昭公为知礼,亦此而已矣。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次且,音同《夬》卦。)

  三与《巽》为体,未尝不惉懘而听阴之入,故与《夬》四同象。然以刚居刚,则能严厉自持,而可免于阴之污染,故无大咎。

  《象》曰:“其行次且”,行未牵也。

  虽次且而固行矣,则不为阴所牵矣,故无大咎。

  九四,包无鱼,起凶。

  四与初为应,欲包初为己有,而二已受阴之遇。四能与阳同升,而不以初为志,则得静正之道。乃以刚居柔,而为退爻以就下,有强合于阴而不能之象。无鱼矣,又从而包之,本可不凶,而挑起祸端,凶道也。

  《象》曰:无鱼之凶,远民也。

  阴为民,民不怀己,而欲强应之,不得则必争。民心愈离,生起祸端,无宁日矣。

  九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陨自天。

  “杞”,柜柳,其条可编为器以贮物。“瓜”,易溃之物,包之密则不溃。九五刚健中正,尽道自己,而不忧阴慝之作,以其曲成万物之德,包妄起妄遇之阴,辑其溃乱而使化为章美,惟含容之道盛,则阴交阳以成品物之章,始于不正而终于正矣。是岂阴之德足以致之哉?容畜裁成之功,自天陨而得之意想之外。瓜之不溃,杞护之,固非瓜之能尔也。

  《象》曰:九五含章,中正也。“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舍,如字,书夜反。)

  “舍”,置也。阴消极而必生,理数之自然,命也。九五以含章为志,不委之于命,而必欲护之以止溃乱,乃大人立命之德。惟刚健中正足以当之,人而天矣。

  上九,姤其角,吝无咎。

  “姤其角”者,阴阳方遇,而上为其角,既非其应,又与绝远,则吝于遇矣。吝不足以章品物,而能自守不渝,则无咎。

  《象》曰“姤其角”,上穷吝也。

  上处于穷极之地,阳道将衰,不容不亢,则吝而非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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