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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石碣村三阮办渔团 江州埠吴用开报馆(1)


  话说吴用听了孔明一席话,笑道:“令业师竟有如许智谋,我那里及得他来?他那弄钱的法子,是取之于人家不及知、无从知的地方,岂不妙极巧极么!天灾流行,倒做好了他一个人。灾民虽苦,他却很乐,如此心计,真不愧为吾党中之大首领。”吴用在白虎山孔家庄住不多时,陆陆续续也弄了三五千银子,合着今番益都县的五千两,约略也有近万花头,遂发起一个满载而归的念头。向二孔说了,先把银子汇去,自己部署了行李,辞别孔明、孔亮,取道望济州来。

  此时青济铁路已通,青州到济州,只半天工夫便到了。一到济州车站,鸣管停车,吴用下了车,雇夫子挑了行李,径进城来投赈捐公所。由路人指引,方始找着。宋江、吴用相见毕,吴用道:“哥哥办赈劳神,为了几个灾民,身子消瘦了许多也。人溺已溺,人饥已饥,哥哥直不肯自己安逸一会子?”宋江道:“只先生能知我心。”(一问一答,口声毕肖,吴用是吴用,宋江是宋江。)

  于是彼此谈论些下山后情形。宋江道:“筹办之初,群情踊跃,捐务颇为起色。今已暂不如前了。”是晚就在公所请酒,与吴用接风,陪宴者朱全、雷横、宋清等几个梁山旧友。吴用讲起在孔家庄两次戏弄益都县一事,众人哄堂大笑,又讲起豹子头林冲在东京做陆军学堂监督,名誉颇好,关胜、呼延灼等开复了原职,也都得着优差,在京里头红的了不得。

  朱仝道:“本山弟兄下山后所做各事,都很有些儿声色,总算不曾辱没‘梁山泊’三个字。作者自负不浅即如阮氏三雄,回来后结了个渔团,与李俊、张横、张顺、童威、童猛等联为一气,自石碣村湖荡直通到浔阳江,东及浙之钱塘,苏之太湖,沿边数千里,自成保障,宛然中国之海军。倘朝廷筹议建设起海军来,我们这班人也可出而问世了。”宋江道:“昨日拜会府尹,府尹向我说:‘京中蔡太师来电,说朝廷采用了大刀关胜的条陈,下旨创设海军,派玉幡竿孟康为船政大臣,轰天雷凌振为制造局总办,一个督造兵船,一个监制枪炮。”吴用道:“各当其才,是那个保荐的?”

  宋江道:“府尹告诉我,也是关胜所荐。先生,这两个美差,一年至少怕不弄他几万银子么?”结到强盗心肠吴用道:“可见得一个人总要有些实学,赚起钱来,就容易多多了。”朱仝道:“三阮常常寄口信到来,说碰见先生,教先生千万去走一趟,他们很记念你呢。”吴用道:“难得他们如此多情。落月屋梁,相思颜色,小生明日必得去走遭。”因问:“李大哥为甚不见?”宋江道:“铁牛这厮,一生性直,屡次闯祸,下山后回到沂州沂水县,却撞着一伙翻戏,把银子尽数骗掉;李逵不伏气,一拳打死了翻戏首领,被他们羽党扭到县中收禁去了。”吴用道:“几时的事?”宋江道:“前月初头出事的。”

  吴用嗟叹不已。我亦嗟叹朱仝道:“先生为甚发叹?”吴用道:“吾叹鲁智深不曾下山耳,若鲁智深在,必不使李逵被捉,即被捉,也必不至此刻还在狱中。”宋江道:“我亦知江州之役,不有李逵,性命必不至今。但他性气不好,须使之受些儿磨折,然后再救他出来,并不是硬心肠、冷眼儿瞧着,袖手不救。”吴用道:“兄长直恁地好心,但不知李大哥能体会你,感念你么?”妙妙,宋江何辞对此宋江不语。看官,李逵在沂水县牢里关了两个月,后来究竟是美髯公朱仝,请铁面孔目裴宣出来做了辨护士,上堂辨护,把黑旋风李逵保了个无罪。此系后话。

  当下吴用在济州耽搁得一宵。次日一早,就乘船向石碣村来。一路上微风习习,细浪悠悠,被襟当风,颇觉快然。只半日工夫,早到那芦花荡里。但见一片汪洋,其平如镜,许多渔船,都在柳荫下湖荡里打鱼。岸上一带草房,隐约绿树阴中,望去宛如图画。正是:

  烟波作国,舴艋为家。傲两字之耕桑,渔家最乐;化一村之廉让,钓者多恭。放鸭空栏,见萍茵之浮动;捞虾浅濑,供草屩之萧闲。笠檐蓑袂之中,余生可托;钓线渔竿而外,长物曾无。想静夜持杈,闪寒星之点点;睹当门晒网,罥垂柳之丝丝。

  后人有湖泊打鱼歌一首道:

  湖上酒,湖中鱼,当时谚语传非虚。湖波摇漾数十里,游鱼之乐濠梁如。
  渔人打鱼集清晓,明镜初揩雾收早。瓜皮小艇疾如梭,卷封穿菱拨浮藻。
  把网未撤先鸣榔,榔鸣鱼惊奔窜忙。大鳞鳞,小戢戢,网合四围窜还入。
  贯之柳,覆之荷;荷花深处鱼聚多。鱼逸湖水清,鱼劳湖水浊。

  上如求鱼下干谷,一网今收湖水绿。雨脱蓑衣风住橹,不解冲风与冲雨;风冲湖波散如云,渔儿渔妇同辛苦。湖滨酒楼鱼擅名,人人夸说湖鱼羹;得鱼上岸换美酒,醉弄渔笛声凄清。好诗!伏下酒楼叙旧吴用乘着船一路游行,观看风景,真觉观之不足,玩之有余。忽见芦苇丛中摇出一只船来,这船漆得四周光亮耀目,两边都是玻璃窗,桅杆上扯着一面小旗儿,写着一个“阮”字,吴用忙教船家打招呼。对面船上听得,开去头舱,早跳出一个人来,只一“跳”字,便活画出小七身分吴用看时,正是阮小七。只见小七穿着一身白罗衫裤,头上不戴笠儿,戴着一顶极时髦的练白龙须草编就的凉帽儿,架着金丝眼镜,在湖面上望去,真如玉树临风。

  吴用道:“七郎打扮得好漂亮,乍见时几不识了。”小七道:“教授,多时不曾见面。”说着,早跳过船来,执着吴用的手,活画出小七来,即画也画不出问道:“教授为甚一竟不来?信也没通一个儿,到底在那里?得意如何?可晓得我们想念你么?”句句是小七语,妙妙!吴用道:“初下山时,拟报考优拔图个出身,那知学老师要敲我的竹杠。我就发狠到京里别谋生路。撞着林冲,帮他把学堂整顿了一番;又遇见柴大官人,在办理贵族法政学堂,也替他想了个法了,整顿了一会。补前文所未及关胜、呼延灼等都已起复在京,不时往来谈论,日子很是好过。补前文所未及后来碰着孔明、孔亮,于是同着他们到白虎山,赚了几注意外的银子;回到济州,与宋大哥等叙了一日。听知贵昆仲屡次寄信存问,小生特地赶来瞧瞧。”

  小七道:“难得先生记挂着我们,一听得信,就老远的赶了来。我们回乡后,即与浔阳江张家弟兄,及李俊、李立、童威、童猛等联合了,创成个渔业公司,东南各渔户都入了股,各人分头办事,打鱼的打鱼,制货的制货,发行的发行,巡查的巡查,倒也日见起色,很可赚凡个钱。我们三人专管着打鱼一部事务。教授来的好,就请过船,同去瞧瞧打鱼景致,好么?”吴用道:“小生要找二郎、五郎。”小七道:“即在湖泊里监视打鱼,我们荡过去,自会碰着的。”说着,便扶吴用一同过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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