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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伯世家(2)


  王馀祭三年,齐相庆封有罪,自齐来饹吴。吴予庆封朱方之县,〔集解〕吴地记曰:“朱方,秦改曰丹徒。”
  以为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齐。

  四年,吴使季札聘於鲁,〔集解〕在春秋鲁襄公二十九年。
  请观周乐。〔集解〕服虔曰:“周乐,鲁所受四代之乐也。”杜预曰:“鲁以周公故,有天子礼乐。”
  为歌周南、召南。〔集解〕杜预曰:“此皆各依其本国歌所常用声曲。”
  曰:“美哉,始基之矣,〔集解〕王肃曰:“言始造王基也。”
  犹未也。〔集解〕贾逵曰:“言未有雅、颂之成功也。”杜预曰:“犹有商纣,未尽善也。”
  然勤而不怨。”〔集解〕杜预曰:“未能安乐,然其音不怨怒。”
  歌邶、鄘、卫。〔集解〕杜预曰:“武王伐纣,分其地为三监。三监叛,周公灭之,并三监之地,更封康叔,故三国尽被康叔之化。”
  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集解〕贾逵曰:“渊,深也。”杜预曰:“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卫康叔、武公德化深远,虽遭宣公淫乱,懿公灭亡,民犹秉义,不至於困。”
  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集解〕贾逵曰:“康叔遭管叔、蔡叔之难,武公罹幽王、襃姒之忧,故曰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杜预曰:“康叔,武公,皆卫之令德君也。听声以为别,故有疑言。”
  歌王。〔集解〕服虔曰:“王室当在雅,衰微而列在风,故国人犹尊之,故称王,犹春秋之王人也。”杜预曰:“王,黍离也。”
  曰:“美哉,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集解〕服虔曰:“平王东迁雒邑。”杜预曰:“宗周殒灭,故忧思;犹有先王之遗风,故不惧也。”〔正义〕思音肆。
  歌郑。〔集解〕贾逵曰:“郑风,东郑是。”
  曰:“其细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集解〕服虔曰:“其风细弱已甚,摄於大国之间,无远虑持久之风,故曰民不堪,将先亡也。”
  歌齐。曰:“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集解〕服虔曰:“泱泱,舒缓深远,有大和之意。其诗风刺,辞约而义微,体疏而不切,故曰大风。”〔索隐〕泱,於良反。泱泱犹汪汪洋洋,美盛貌也。杜预曰“弘大之声”也。
  表东海者,其太公乎?〔集解〕王肃曰:“言为东海之表式。”
  国未可量也。”〔集解〕服虔曰:“国之兴衰,世数长短,未可量也。”杜预曰:“言其或将复兴。”
  歌豳。曰:“美哉,荡荡乎,乐而不淫,〔集解〕贾逵曰:“荡然无忧,自乐而不荒淫也。”
  其周公之东乎?”〔集解〕杜预曰:“周公遭管蔡之变,东征,为成王陈后稷先公不敢荒淫,以成王业,故言其周公东乎。”
  歌秦。曰:“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集解〕杜预曰:“秦仲始有车马礼乐,去戎狄之音而有诸夏之声,故谓之夏声。及襄公佐周平王东迁而受其故地,故曰周之旧也。”
  歌魏。曰:“美哉,沨沨乎,〔索隐〕沨音冯,又音泛。杜预曰:“中庸之声。”
  大而◇,〔索隐〕左传作“大而婉”。杜预曰:“婉,约也。大而约,则俭节易行。”◇字宜读为“婉”也。
  俭而易,行以德辅,此则盟主也。”〔集解〕徐广曰:“盟,一作‘明’。”骃案:贾逵曰“其志大,直而有曲体,归中和中庸之德,难成而实易行。故曰以德辅此,则盟主也”。杜预曰“惜其国小而无明君”。〔索隐〕注引徐广曰“盟,一作‘明’”。按:左传亦作“明”,此以听声知政,言其明听耳,非盟会也。
  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风乎?不然,何忧之远也?〔集解〕杜预曰:“晋本唐国,故有尧之遗风。忧深思远,情发於声也。”
  非令德之後,谁能若是!”歌陈。曰:“国无主,其能久乎?”〔集解〕杜预曰:“淫声放荡,无所畏忌,故曰国无主。”
  自郐以下,无讥焉。〔集解〕服虔曰:“郐以下,及曹风也。其国小,无所刺讥。”
  歌小雅。〔集解〕杜预曰:“小雅,小正,亦乐歌之章。”
  曰:“美哉,思而不贰,〔集解〕杜预曰:“思文武之德,无贰叛之心也。”
  怨而不言,〔集解〕王肃曰:“非不能言,畏罪咎也。”
  其周德之衰乎?集解杜预曰:“衰,小也。”
  犹有先王之遗民也。”〔集解〕杜预曰:“谓有殷王馀俗,故未大衰。”
  歌大雅。〔集解〕杜预曰:“大雅,陈文王之德,以正天下。”
  曰:“广哉,熙熙乎,〔集解〕杜预曰:“熙熙,和乐声。”
  曲而有直体,〔集解〕杜预曰:“论其声。”
  其文王之德乎?”歌颂。〔集解〕杜预曰:“颂者,以其成功告於神明。”
  曰:“至矣哉,〔集解〕贾逵曰:“言道备至也。”
  直而不倨,〔集解〕杜预曰:“倨,傲也。”
  曲而不诎,〔集解〕杜预曰:“诎,挠也。”
  近而不偪,〔集解〕杜预曰:“谦,退也。”
  远而不携,集解杜预曰:“携,贰也。”
  而迁不淫,〔集解〕服虔曰:“迁,徙也。文王徙酆,武王居鄗。”杜预曰:“淫,过荡也。”
  复而不厌,〔集解〕杜预曰:“常日新也。”
  哀而不愁,〔集解〕杜预曰:“知命也。”
  乐而不荒,〔集解〕杜预曰:“节之以礼也。”
  用而不匮,〔集解〕杜预曰:“德弘大。”
  广而不宣,集解杜预曰:“不自显也。”
  施而不费,〔集解〕杜预曰:“因民所利而利之。”
  取而不贪,〔集解〕杜预曰:“义然後取。”
  处而不厎,〔集解〕杜预曰:“守之以道。”
  行而不流。〔集解〕杜预曰:“制之以义。”
  五声和,八风平,〔集解〕杜预曰:“宫、商、角、徵、羽谓之五声。八方之气谓之八风。”
  节有度,守有序,〔集解〕杜预曰:“八音克谐,节有度也。无相夺伦,守有序也。”
  盛德之所同也。”〔集解〕杜预曰:“颂有殷、鲁,故曰盛德之所同。”
  见舞象箾、南籥者,〔集解〕贾逵曰:“象,文王之乐武象也。箾,舞曲也。南籥,以籥舞也。”〔索隐〕箾音朔,又素交反。
  曰:“美哉,犹有感。”〔集解〕服虔曰:“憾,恨也。恨不及己以伐纣而致太平也。”〔索隐〕感读为“憾”,字省耳,胡暗反。
  见舞大武,〔集解〕贾逵曰:“大武,周公所作武王乐也。”
  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见舞韶护者,〔集解〕贾逵曰:“韶护,殷成汤乐大护也。”
  曰:“圣人之弘也,〔集解〕贾逵曰:“弘,大也。”
  犹有惭德,圣人之难也!”〔集解〕服虔曰:“惭於始伐而无圣佐,故曰圣人之难也。”
  见舞大夏,〔集解〕贾逵曰:“夏禹之乐大夏也。”
  曰:“美哉,勤而不德!集解服虔曰:“禹勤其身以治水土也。”
  非禹其谁能及之?”见舞招箾,〔集解〕服虔曰:“有虞氏之乐大韶也。”〔索隐〕“韶”“箫”二字体变耳。
  曰:“德至矣哉,大矣,〔集解〕服虔曰:“至,帝王之道极於韶也。尽美尽善也。”
  如天之无不焘也,〔集解〕贾逵曰:“焘,覆也。”
  如地之无不载也,虽甚盛德,无以加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观。”〔集解〕服虔曰:“周用六代之乐,尧曰咸池,黄帝曰云门。鲁受四代,下周二等,故不舞其二。季札知之,故曰有他乐吾不敢请。”

  去鲁,遂使齐。说晏平仲曰:“子速纳邑与政。〔集解〕服虔曰:“入邑与政职於公,不与国家之事。”
  无邑无政,乃免於难。齐国之政将有所归;未得所归,难未息也。”故晏子因陈桓子以纳政与邑,是以免於栾高之难。〔集解〕难在鲁昭公八年。〔正义〕难,乃惮反。在鲁昭公八年。栾施、高彊二氏作难,陈桓子和之乃解也。

  去齐,使於郑。见子产,如旧交。谓子产曰:“郑之执政侈,难将至矣,政必及子。子为政,慎以礼。〔集解〕服虔曰:“礼,所以经国家,利社稷也。”
  不然,郑国将败。”去郑,適卫。说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荆、公叔发、公子朝曰:“卫多君子,未有患也。”

  自卫如晋,将舍於宿,〔集解〕左传曰:“将宿於戚。”〔索隐〕注引左传曰“将宿於戚”。按:太史公欲自为一家,事虽出左氏,文则随义而换。既以“舍”字替“宿”,遂误下“宿”字替於“戚”。戚既是邑名,理应不易。今宜读宿为“戚”。戚,卫邑,孙文子旧所食地。
  闻钟声,〔集解〕服虔曰:“孙文子鼓钟作乐也。”
  曰:“异哉!吾闻之,辩而不德,必加於戮。〔集解〕服虔曰:“辩若斗辩也。夫以辩争,不以德居之,必加於刑戮也。”
  夫子获罪於君以在此,〔集解〕贾逵曰:“夫子,孙文子也。获罪,出献公,以戚畔也。”
  惧犹不足,而又可以畔乎?〔索隐〕左传曰:“而又何乐”。此“畔”字宜读曰“乐”。乐谓所闻钟声也,畔非其义也。
  夫子之在此,犹燕之巢于幕也。〔集解〕王肃曰:“言至危也。”
  君在殡而可以乐乎?”〔集解〕贾逵曰:“卫君献公棺在殡未葬。”
  遂去之。文子闻之,终身不听琴瑟。〔集解〕服虔曰:“闻义而改也。琴瑟不听,况於钟鼓乎?”

  適晋,说赵文子、〔索隐〕名武也。
  韩宣子、〔索隐〕名起也。〔正义〕世本云名秦。
  魏献子〔索隐〕名钟舒也。
  曰:“晋国其萃於三家乎!”〔集解〕服虔曰:“言晋国之祚将集於三家。”
  将去,谓叔向曰:“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将在三家。〔集解〕杜预曰:“富必厚施,故政在三家也。”
  吾子直,〔集解〕服虔曰:“直,不能曲挠以从众。”
  必思自免於难。”

  季札之初使,北过徐君。徐君好季札剑,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为使上国,未献。还至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宝剑,系之徐君冢树而去。〔正义〕括地志云:“徐君庙在泗州徐城县西南一里,即延陵季子挂剑之徐君也。”
  从者曰:“徐君已死,尚谁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许之,岂以死倍吾心哉!”

  七年,楚公子围弑其王夹敖而代立,是为灵王。〔索隐〕春秋经襄二十五年,吴子遏卒;二十九年,阍杀吴子馀祭;昭十五年,吴子夷未卒。是馀祭在位四年,馀眛在位十七年。系家倒错二王之年,此七年正是馀眛之三年。昭元年经曰“冬十有一月,楚子麇卒”。左传曰“楚公子围将聘于郑,未出竟,闻王有疾而还。入问王疾,缢而杀之,孙卿曰:以冠缨绞之。遂杀其子幕及平夏。葬王于郏,谓之郏敖”也。
  十年,楚灵王会诸侯而以伐吴之朱方,以诛齐庆封。吴亦攻楚,取三邑而去。〔集解〕左传曰:“吴伐楚,入棘、栎、麻,以报朱方之役。”〔索隐〕杜预注彼云“皆楚东鄙邑也。谯国酂县东北有棘亭,汝阴新蔡县东北有栎亭”。按:解者以麻即襄城县故麻城是也。
  十一年,楚伐吴,至雩娄。〔集解〕服虔曰:“雩娄,楚之东邑。”〔索隐〕昭五年左传曰“楚子使沈尹射待命于巢,薳启强待命於雩娄”。今直言至雩娄,略耳。
  十二年,楚复来伐,次於乾谿,楚师败走。〔集解〕杜预曰:“乾谿在谯国城父县南,楚东境。”

  十七年,王馀祭卒,〔索隐〕春秋襄二十九年经曰“阍杀吴子馀祭”。左传曰“吴人伐越,获俘焉,以为阍,使守舟。吴子馀祭观舟,阍以刀杀之”。公羊传曰“近刑人则轻死之道”是也。
  弟馀眛立。王馀眛二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焉。〔索隐〕据春秋,即眛之十五年也。昭十三年经曰“夏四月,楚公子比自晋归于楚,弑其君虔于乾谿,楚公子弃疾杀公子比”。左传具载,以词繁不录。公子比,弃疾,皆灵王弟也。比即子干也。灵王,公子围也,即位後易名为虔。弃疾即位後易名熊居,是为平王。史记以平王遂有楚国,故曰“弃疾弑君”;春秋以子干已为王,故曰“比杀君”:彼此各有意义也。

  四年,王馀眛卒,欲授弟季札。季札让,逃去。於是吴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季子。季子今逃位,则王馀眛後立。今卒,其子当代。”乃立王馀眛之子僚为王。〔集解〕吴越春秋曰“王僚,夷眛子”,与史记同。〔索隐〕此文以为馀眛子,公羊传以为寿梦庶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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