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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别再没完了,”多罗特亚说,“桑丘,过去吻你主人的手吧,请他原谅,从今以后,你无论是赞扬还是诅咒什么,都注意点儿,别再说那位托博索夫人的坏话了。我虽然并不认识她,却愿意为她效劳。你相信上帝,肯定会封给你一块领地,你可以在那儿生活得极其优裕。”

  桑丘低着头走过去,请求主人把手伸给他。堂吉诃德很矜持地把手伸出来,待桑丘吻完并为他祝福后,又让桑丘和他往前走一点儿,因为有很重要的事要同他谈。桑丘往前赶了几步,堂吉诃德随后过去,对桑丘说:

  “自从你回来后,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有关我让你带的信和你带来的回信之事。现在天赐良机,你别错过这个告诉我好消息的良机。”

  “您随便问,”桑丘说,“我都会应答自如。不过我请求您,我的大人,以后别再那么记仇了。”

  “你为什么这么说,桑丘?”堂吉诃德问。

  “我这么说,”桑丘说,“是因为您刚才打我那几下,主要还是由于那天晚上我说了杜尔西内亚的坏话。其实我像对圣物那样热爱她,尊重她,虽然她并不是圣物,这全都因为她是属于您的。”

  “你小心点儿,别转话题,桑丘,”堂吉诃德说,“这会让我不痛快。我原谅你,你要知道人们常说的,‘重新犯罪,重新忏悔’。”

  正说着,路上有个人骑着驴迎面走过来了,走近才看出是个吉卜赛人。桑丘无论到什么地方,只要有驴,他都要仔细看个究竟。他一下子就认出那人是希内斯·帕萨蒙特,于是由吉卜赛人认出了他的驴。果然如此,帕萨蒙特骑的就是他的驴。帕萨蒙特为了不被人认出来,也为了卖驴方便,已经换上了吉卜赛人的装束。他会讲吉卜赛语和其它许多语言,讲得跟自己的母语一样。可是桑丘一看见他就认出来了,立刻喊起来:

  “喂,臭贼希内西略!你放开它,那是我的东西,是我的宝贝,你别恬不知耻拿我的东西!你放开我的驴,我的心肝!躲开,你这婊子养的!躲远点儿,你这个贼!不是你的东西你别要!”

  其实桑丘完全不必这么叫骂。他刚喊第一声,希内斯就放开驴,狂奔起来,一下子就无影无踪了。桑丘过去抱住他的驴,对它说道:

  “你怎么样啊,我的命根子,我的宝贝,我的伙伴?”

  桑丘对驴又是亲吻又是抚摸,仿佛它是个活人。驴一声不吭,也不回答桑丘的话,任凭他亲吻抚摸。大家都过来祝贺桑丘找到了驴,特别是堂吉诃德,他还说他给桑丘的那张交付三头驴的票据仍然有效。桑丘对此表示感谢。

  这边堂吉诃德和桑丘说着话,那边神甫称赞多罗特亚刚才的故事讲得很不错,既简短又符合骑士小说里的情节。多罗特亚说她常读骑士小说消遣,只不过不知道一些省份和海港在什么地方,因此才说是在奥苏纳下船的。

  “我知道就是由于这个原因,”神甫说,“所以赶紧过去说了刚才说的那些话,这样就没问题了。不过,这位落魄贵族因为这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同骑士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就轻易相信了,难道不奇怪吗?”

  “是很奇怪,”卡德尼奥说,“而且也少见。我简直想象不出,要编造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得需要什么样的脑子才行。”

  “另外还有一件事,”神甫说,“这位善良的贵族除了他的荒谬疯话之外,说到其他事情时侃侃而谈,看样子头脑很清楚。所以,只要不提起骑士的事情,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

  与此同时,堂吉诃德继续与桑丘说着他的事:

  “桑丘朋友,咱们消释前嫌吧,别再争吵了。你现在不要再计较什么恩怨,告诉我,你是何时何地以及如何找到杜尔西内亚的?她当时在干什么?你对她说了什么?她又是怎样回答的?她看信时脸色如何?谁帮你誊写了我的信?你当时看到的情况我都要知道,都该问,你也不必添枝加叶,为了哄我高兴就胡编,或者怕我不高兴就不说了。”

  “大人,”桑丘说,“如果说实话,那就是没有任何人帮我誊写信,因为我什么信也没带。”

  “这就对了,”堂吉诃德说,“因为你走了两天之后,我才发现记着我那封信的笔记簿还在我手里。我很伤心,不知道你发现没带信时怎么办。我觉得你发现没带信时肯定会回来。”

  “要是我没有把它记在脑子里,”桑丘说,“我就回来了。您把信念给我听以后,我把信的内容告诉了一个教堂司事,他帮我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那个司事还说,他见过许多封把人开除出教会的函件,可是像这封信写得一样好的函件却从没见过。”

  “那么,你现在还能记起来吗?”堂吉诃德问。

  “不,大人,”桑丘说,“我把信的内容告诉司事之后,觉得已经没什么用了,就把它忘了。如果我还能记得一点的话,那就是‘尊鬼的夫人’,噢,应该是‘尊贵的夫人’,最后就是‘至死忠贞的猥獕骑士’,中间加了三百多个‘我的灵魂、宝贝、心肝’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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