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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回 雷雨撼川峡三吸金船寻异宝 烟光耀岩谷同驱邪魅斩蛮僧(3)


  最后卞明德在百忙中瞥见适才所见那片轻云逐渐展开,布满了大半天。月光不时出没隐现于密云之中,淡无光华。山风渐作,下面峡中江涛澎湃,击石有声。估量时辰将至,神魔神通变化,伎俩百出,防不胜防,稍一戒备不周,定被遁走。初受师父重任,惟恐失误,见神魔变相任怎剧烈,法牌拍上去,囊内一阵火焰闪过,立即宁息,重回原状。心想:“等它有了变相,再用法牌制它,万一出甚奇怪花样,措手不及,如何是好?”

  为求稳妥,便将法牌向囊中连拍了十几下,跟着囊内火焰便熊熊闪耀起来。那一二十点星光先还在火焰围绕中跳跃逃窜,无如像网中之鱼,还能往何处逃避。拍到十下以后,火焰越强,星光渐觉无力,最后直和死了一般,浮沉火焰之中,光色也极暗淡,不用目力细看,直看不出,迥非先前精光闪烁之状,卞明德暗想:“师父只说有甚变故,再用法牌克制,未命连拍,这样拍法是否有碍?”

  心中踌躇,便停了手。经此连拍,囊中魔光更无动静。卞明德料知神魔受了重创,不敢再举,心中略放。

  卞明德耳听风涛大作,觉着前面景色骤暗。抬头一看天上,业已阴云四合,不见丝毫星月影子,只有电闪似金蛇一般在云边掣动。电光闪处,照得浓云如山岳一般,密层层簇拥满天。风也越来越大,上面拔木扬尘,下面洪涛怒涌,滩声如雷。残枝乱干舞空贴地,卷走不息,千里江峡齐作回音,万窍怒号震撼峡壁,似欲崩颓,令人耳聋心悸。比起适才妖风来势又是不同。方幸身在法圈以内,风吹不到身上,倏地眼前金蛇乱窜,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便小了许多。跟着稀落落一阵雨点打向地上,滴滴嗒嗒。响不片刻,由疏而密,雨点也越来越大,直似银河决口,自空倒灌,哗哗啦啦,连同江声滩声,响成一片狂喧。

  那迅雷霹雳更一个接一个夹着电光雷火打将下来,声震天地。山势陡峻,除临江一面有大片平地外,后面还有崖蟑矗立。水自崖顶化为大小瀑布,争先喷坠,黑影里看去,直似无数大小白龙沿崖翔舞。地上石多土少,无甚蓄水之处,雨尽管大得出奇,水仅一二尺深,势绝迅疾。再吃高处飞落下来的狂瀑一催,化为惊湍急浪,夹着风雨,吹得沙石树枝齐向崖下飞落,直坠江中,又添了无数威势。有时电光闪过,照见满地波光流走,疾如奔马,眼神一花,仿佛连崖都要飞去。端的声势猛恶,从来未见。

  卞明德方在骇异,忽见前面暗影中有一股金光霞彩,自江峡之下透过两面峡崖朝空涌起。跟着便见两道十来丈长的灰黄色光华,由对面危崖朝那金霞起处电射而下。方料灵姑等来了对头,两道青虹已自峡中飞上,迎着那两道灰黄色光华,就在两岸空处时上时下,时隐时现,往来驰逐,纠结争斗起来。

  卞明德正看得起劲,面前光华闪处,蛮僧金狮神佛倏地出现,周身青红光华围绕,满面俱是激怒之容。才一现身,便将幡幢摇动,手握戒刀,口诵梵咒,正待行法施为,烈火袈裟上所佩金环忽然发火。蛮僧似乎吃了一惊,略一寻思,面上又转狞容,嘴皮微动,回手用戒刀朝环上擦了两擦。随听远远叹息了一声,蛮僧越似情急,把牙一错,幡幢摇处,幡顶上飞落一朵青莲。蛮僧纵身跃上,青光包没全身,一下隐去,也没见往下飞落。只一晃眼工夫,忽见峡中银光上映,跟着便见蛮僧现了身形,周身仍是青红光华围绕,自峡底直飞上来。到了崖顶,手指下面,切齿怒骂,那银光随即敛去。遥闻郑八姑口音在下喝道:“无知妖番,你那有相神魔早被对头收去,眼看劫数临头,还敢猖狂!上面自有人来除你,我并不赶尽杀绝,你有甚法力本领,只管施为便了。”

  蛮僧闻言,忙诵梵咒,手中掐诀,朝先前埋伏之处连指几指,并无动静。知道不妙,不由急怒交加,不顾得再向下面还口,大喝:“何人在此,敢与佛爷作对?”

  一面圆睁怪眼,四下察看;一面将手中幡幢不住摇动,立有千百道青莲火焰四外射去。满拟敌人即便隐身在侧也藏不住,非出不可,谁知一任喝问施为,终无反应。急得暴跳如雷,一面急诵梵咒,一面用戒刀向金环连击,口气虽仍凶横,神情已现惊慌。同时上面江峡中金霞越发浓盛,上烛霄汉,当顶天空中的黑云都被幻映成了乌金霞彩,加上十来道青黄红白光华在峡中飞舞盘旋,照耀崖岸,丽影扬辉。遥望对崖常有人影出没,这边只蛮僧一人在青红光焰围拥之下独立雨中,四顾张皇。光焰照处,纤微毕现,越显得风狂雨骤,声势浩大。

  卞明德手持丝囊,隐身圈内。囊中神魔自经适才法牌连拍,微光呆滞,久已不见动静。因见风雷大作,暴雨排空,奇光异彩闪耀天地,惊心眩目,毕生未睹,未免看出了神。虽觉蛮僧厉害,有相神魔是他至宝,被人收去必不甘休,但幸八姑隐身法神妙,敌人不能见,囊中神魔又无异状,便不怎在意,仍是向前注视。

  待不一会人蛮僧见峡中金霞越盛,料知金船已被金蛛吸出水面。下有强敌,不能前往,这里更将有相神魔失去,可恨一任施为,敌人只不见面。明知隐伏在侧,连用恶毒禁制施展法宝,全无效用。敌暗我明,为防暗算,还须行法护身,由不得手忙脚乱,焦急万状。蛮僧心料敌人早设陷阱,此时不出,必是知道自己精于小金刚不坏身法,除了两件佛家异宝,只有女殃神郑八姑的雪魂珠能够克制。

  现时敌人异派仇敌来了多人,须仗此珠防护,不能分身,欲俟取宝事完,再仗雪魂珠合力来攻。再延下去,凶多吉少。其势又不能将师兄弟二人多年心血炼就、关系成败的有相神魔失去。这还幸亏是事前慎重,三十六相神魔只用了一半;否则神魔与元神息息相关,无殊身外化身,敌人既能收伏,必知禁制,如再用佛家真火一炼,此时已无幸理。这次失挫,竟连晶球视影都未全现,可见厉害已极。正急躁间,瞥见身佩金环连闪光华,不禁把心一横,立将舌尖咬破,张口喷出一片血光往四面飞去,一闪不见。

  卞明德猛觉手中丝囊震荡起来,势绝猛烈,吓得把手一紧,慌不迭将法牌照前连拍上去。势虽大减,依然跳动不休,不似起初有甚变动,一拍即止。卞明德不敢怠慢,一面将法牌向上连拍,一面定睛注视。只见囊中魔光齐都变成了血红色,在火焰围绕之下,冻蝇钻窗纸一般往来跳动,急遽非常。法牌略为停拍,手中分量立即骤增,手指已被勒得红紫胀痛。百忙中偷眼一看,蛮僧业已打坐在地,口诵梵咒,密如串珠,知出全力相抗。

  卞明德正担心囊中魔光会不会逃去,倏地一道火焰由暴雨狂风中自空飞坠。落地现出大蛮僧麻头鬼王,急匆匆四外连看连察听,在身旁转了一转,才对金狮神佛说道:“师弟急速停手,不可冒失。我们有相神魔已被敌人用昔年神尼优昙的青鱼篮收去,并有一面文殊敕令从旁克制,敌人现将此网交与一人看守,道行本极浅薄,无如他有峨眉派独有的隐形护体之法防身,除非真个与他一拼,不能近侧,想将神魔夺回更是万难。似你这样强来,神魔反要因你受伤。想是劫数临头,晶球视影竟会晚了半日,致被敌人用怪叫花凌浑的障形幻迹之法瞒过,好些先机俱未看出。否则我已知道此事凶多吉少,用金环传音将你强行催回,何以到头还是受人怂恿,遭此挫折?适才你和查山五鬼互相拼斗,我已疑心受人愚弄。偏生五鬼近来妖法大进,又有妖钉厉害,我须主持行法,不暇分神查看。

  后来你追五鬼逃散,我默运玄功潜心观察,才知中人暗算。你已回到此地,仍在妄想夺取金船中的灵药、异宝。当时本要赶来,继一想,敌人与我们的深仇大恨已非朝夕,此次用尽心机,罗网周密,如不将退路准备,贸然赶来,不特徒劳,轻则受伤,重则失陷。强敌环伺,事须机密,又不愿显露痕迹,所以你连用金环告急,我只故作力穷智竭,一味戒你不可妄动。我已准备停当,法坛也已撤去。为今之计,只有两策可行。敌人现时乘我无备,占了上风,我们转败为胜已不可能。他们和我们结仇,原为他们那心爱女子花无邪那年与我们争斗被杀,倔强固执,宁受磨折,不肯献出所得宝物禅经,致将她元神抢去,禁在我们后海泉眼之中而起。此时除了放出此女元神,他们也放出神魔,与他们讲和;便只有豁出我们损伤一些道力,多受数十年辛苦,舍了被陷神魔一走,日后再行报仇,此外更无善法。敌人隐身就在近处,这些话必被听去。但是我们胜虽不可,退却容易。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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