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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六年七月(1)


  秋七月己未,熙河兰岷路经略使范育言:“阿里骨蕃字称,鬼章年老,若在者,乞遣回;已死,即付骸骨。”诏以阿里骨恭顺朝廷,结咓龊代父管勾部族宁静,特从所请。令西京焚鬼章尸,收骸骨,付进奉人。其鞍马分物等并给还,仍令育谕之。

  侍御史贾易言:

  臣窃以天下大势可畏者有五,而旱乾水溢、日星谪见,无所与焉:一曰上下相蒙,而毁誉不以其真;二曰政事苟且,而官人不任其责;三曰经费不充,而生财不得其道;四曰人才废阙,而教养不以其方;五曰刑赏失中,而人心不知所向。夫毁誉不以其真,则主听惑,主听惑,则邪正无别,君子之道日消,小人之党日进,政化陵迟,此乱之所由生也。言上下相蒙,则是人主聪明壅蔽,下情不上达之谓也,可不畏乎!夫官人不任其责,则万事隳废,彝伦攸斁,恶吏市奸而自得,良民受弊而无告,愁叹不平之气充溢乎宇内,以干阴阳之和,灾害所从而起也。言政事苟且,则是无复有治道,而奸吏蠹贼靡所不至也,可不畏乎!夫生财不得其道,则公私困敝,衣食之源日蹙。用之于无事之时,且有患矣,不幸仓卒多事,则必狼狈穷迫,而祸败至矣。言经费不充,则是一切用度皆匮乏,而敛散屈伸,无及时预备之计,人情易摇,则根本有微弱之虞也,可不畏乎!夫教养不以其方,则士气寖弱,士气寖弱,则节义凋丧,偷合苟容之俗滋长,背下忘君之风益甚,将谁与立太平之基,而宁王国者哉?言人才废阙,则是士君子无贤智可用之实,而愚不肖充位于朝,天下所从而否也,可不畏乎!夫人心不知所向,则以非为是,以黑为白,更相贼害,爵之以高位而不加贵,僇之以显罚而不加惧,人君之刑势无以鼓动四方,徼利苟免之奸,冒货犯义之俗,何所不有?言刑罚失中,则是人无所措手足,奸宄由是而莫禁,可不畏乎!

  臣独恨二圣焦劳念治,而天下之势乃如此之敝,任事者不以为忧,是犹寝于积薪之上,火未及燃,而以是为安也。然则兴废补弊,持危扶衰,岂无策乎?欲知毁誉真伪之情,则莫若明四目,达四聪,使下无壅蔽之患,谠言直论日至乎前,而谗说殄行无以遁其情,则贤佞邪正皦如白日,中心湛然如止水,如定鉴,孰敢欺蔽以售其伪耶?书曰“知人则哲,能官人”,“能哲而惠,何忧乎驩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此之谓也。

  欲官人皆任其责而政事修明,则莫若询事考言,循名责实。故四郊不治,则责郡邑之臣,以其无敦本务农之效。五品不逊,则责师帅之官,以其无承流宣化之绩。夷狄畔援,则责之边帅。狱讼烦苛,则责之士师。盗贼多有,则责之警尉。群司百官因任而原省之,黜幽而陟明,著以一定之制,则贤能者乐运其才,而疲懦不肖者不敢贪位而尸禄。诗曰:“无竞惟人,四方其训之”,“不显惟德,百辟其刑之”,此之谓也。

  欲生财不逆其道,则莫若敦本业,抑末作,崇俭约,废奢僭,使四方之民各守其业,不见异物而迁。讲明先王制国用量入为出之法,行之天下,将使公私富足,而九年之食不匮。大学曰“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此之谓也。

  欲教养人才必以其方,则莫若辟四门,以广详延之路;縻好爵,以厉廉逊之节。明诏公卿大臣,使各举其所知,召对延问,以观其能否。善者随宜而用之,不善者一切报罢。然后岩穴无幽隐之贤,朝廷多誉髦之彦矣。书曰“九德咸事,俊乂在官,百僚师师,百工惟时,抚于五辰,庶绩其凝”,此之谓也。

  欲人心皆知向正,则莫若赏以劝善,刑以惩恶,不以亲疏贵贱为之重轻,与天下为画一。故为善于家者,蒙赏于朝;为不善于幽闇者,被罚于显明。所以风动四方,而信于天下也。如此,故民志一定,而放辟邪侈之行不作。书曰“德明惟明,德威惟畏”,此之谓也。

  举是数者,一切以至诚恻怛,力行而无倦,则太平极治之功,何为而不成,何求而不获哉?(此疏附见,要可削。)

  辛酉,故知南州向从元弟从政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兼监察御史、武骑尉、知南州。

  诏翰林学士赵彦若为宝文阁学士、提举万寿观。彦若累请避言者,故有是命。(刘挚谓:“彦若四奏乞外祠,今得在京,疑其未敢安也。是日,内降五章,其间安鼎、杨畏皆言彦若,贾易乃别论常事。前日,易与鼎对后章不即下,人藉藉谓彦若,因及挚。今日方降出,则无所及。”挚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若不能言,而中甚刚。然暗世故,一切不治人事,与人少意,长厚君子人也。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要是父子之爱,难深责之。而言者急攻不释,独以挚故耳。作责词者,极口诋之,殊非正言,无一人辨之者。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今又罢学士。”刘挚云云,已附注六月二十八日。挚七月四日所记仍附注此。草责词者,当考姓名。十二日,彦若又降密直。)

  诏薛向元丰三年明堂奏荐恩泽,依见任执政官。先是,吏部言向昨以罪罢同知枢密院、知随州亡殁,被旨依正议大夫例。而其子绍彭有请,故有是诏。

  壬戌,工部言:“监司及当职官员、吏人,并州县在任官员或吏人、公人,各不得承买官估卖之物及请佃承买官田宅,违者徒二年。即本州县吏人、公人,非当职及管而请佃承买官田宅者,各杖一百。吏人、公人仍许人告,估田宅物价三分中给一分充赏。其请佃及买而未得者,各减三等。”从之。(新无。)

  癸亥,三省言:“张方平元系宣徽南院使、检校太傅、太子少师致仕。元丰官制行,罢宣徽使,元祐三年复置仪品,恩数如旧。”诏太子太保致仕张方平依前太子太保,充宣徽南院使致仕。(苏轼志方平墓云:“拜太子少师,以宣徽使致仕。官制行,罢宣徽使,独命方平领使如旧。今上即位,执政辄罢方平使,以太子太保致仕。”当考辄罢缘由。是月八日韩川云云,闰八月十六日辞免。)

  熙河兰岷路经略安抚使范育言:“心牟温鸡等四人昨同鬼章捕获,巴朗古卓斡病死,有心牟温鸡二人见留熙州。今阿里骨既通和恭顺,欲遣还,以示恩信。”从之,仍令育谕送还之意。

  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苏轼言:“臣闻朝廷以安静为福,人臣以和睦为忠。若喜怒爱憎,互相攻击,其初为朋党之患,而其末乃治乱之机,甚可惧也。臣自被命入觐,屡以血恳,频干一郡,非独顾衰命为保全之计,实深为朝廷求安静之理,而事有难尽言者。臣与贾易本无嫌怨,只因臣素病程颐之奸,形于言色,此臣刚褊之罪也。而贾易,颐之死党,专欲与颐报怨,因颐教诱孔文仲,令以其私意论事,为文仲所奏。颐既得罪,易亦坐去。而易乃于谢表中诬臣弟辙漏泄密命,缘此再贬知广德军,故怨臣兄弟最深。臣多难早衰,无心进取,岂复有意记忆小怨,而易志在必报,未尝一日忘臣。其后召为台官,又论臣不合刺配杭州凶人颜章等。以此见易于臣,不报不已。今既擢贰风宪,付以雄权,升沉进退,在其口吻,臣之绵劣,岂劳排击。观其意趣,不久必须言臣并及弟辙。辙既备位执政,进退之间,事关国体,则易必须扇结党与,再三论奏,烦渎圣听。朝廷无由安静,皆臣愚昧,不早回避所致。若不早赐施行,使臣终不免被人言而去,则臣虽自顾无罪,中无所愧,而于二圣眷待奖与之意,则似不终。窃惟天地父母之爱,亦必悔之。伏乞检会前奏,速除一郡,此疏即乞留中,庶以保全臣子。”贴黄称:“臣前在南京所奏乞留中一状,亦乞更赐详览施行。”又贴黄称:“臣从来进用不缘他人,中外明知独受圣眷,乞赐保全,令得以理进退。若不早与一郡,使臣不免被人言而出,天下必谓臣因蒙圣知,故遭破坏,所损不细矣。”

  又贴黄称:“臣未请杭州以前,言官数人造作谤议,皆言屡有章疏言臣,二圣曲庇,不肯降出。臣寻有状乞赐施行,遂蒙付外。考其所言皆是罗织,以无为有,只如经筵进朱云故事,云是离间大臣之类,中外传笑,以谓圣世乃有此风。今臣若更少留,必须攟拾似此等事,虽圣明洞照有无,而党与既众,执奏不已,则朝廷终难违其意,纵未责降,亦须出臣。势必如此,何如今日因臣亲嫌之请,便与一郡,以全二圣始终之恩。若圣慈于臣眷眷不已,不行其言,则又须腾谤以为二圣私臣,曲行庇盖。臣既未能补报万一,而使浮议上及圣明,死有余罪矣。伏乞痛赐悯察,早降一郡。”

  甲子,户部奏:“立役人差出五百里外借食钱法,违戾者令提刑司检察。”从之。(旧录特详,今从新录。)

  乙丑,宰臣吕大防等言:“纳后仪注,昨两制、礼官集议,各言所见,皆有典据,今日恐难尽行。臣等寻已参酌修定进入。”太皇太后曰:“前议已曾省览,其间有可行者,有不可行者,盖取其便于近事,不必拘泥古昔也。”大防等曰:“诚如圣谕,欲望明示可否。然长秋久未建立,中外极不遑安,不审内中已有定议否?外间以为在京臣僚之家皆蒙取索家状,惟高、向二族独未取索,众议深以为郁。”太皇太后曰:“采择近十余家,犹未有契合者,高家不闻有人,向家亦曾取索,尚未供到。然此非小事,固难轻议。”大防等曰:“太皇太后深自损抑,圣虑高远,固非臣等所能拟议。然为国家计,则自当付之公议。况自古选后多出勋戚之门,汉之阴、邓是也,而当时亦不以为嫌。望早降圣旨下二家依例供进。”太皇太后曰:“若是神宗皇帝时,则无所不可。今若自诏外家,诚亦非便。”大防等曰:“今礼物悉备,惟太皇太后脱略小嫌,特留圣旨,使大婚早定,下慰四海之望。”太皇太后曰:“待更相度。”大防等曰:“臣等不胜愿幸。”(八月二日,宣谕二族无可者。)

  宝文阁待制、知应天府曾肇、起居郎孙升,并为中书舍人。翌日,刘挚谓王岩叟曰:“肇除命几阁住。若值韩元伯必封还,赖值孙君孚。”元伯,川字;君孚,升字也。岩叟曰:“君孚与肇亲,又肇尝为君孚行词甚美。”因谓挚曰:“何故复进此人?”挚曰:“不欲添两制,故用旧人耳。”岩叟曰:“若求正人,从下添有何不可?”挚曰:“如此岂不佳,顾正人难得。”岩叟曰:“求之必有。”后十数日,肇卒罢。

  集贤校理、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为起居郎,秘阁校理、徐王府翊善陈轩为起居舍人,太常少卿丰稷为国子祭酒,左朝奉大夫、知晋州盛陶为光禄少卿。

  陶与刘挚同年,自举子相从。刘挚常论陶熙宁末为御史,每事必言之,而志不坚果,应数而已。久之去,通判随州、瀛州,代还,落寞不得调甚久。挚时自右司得罪,数相见,自云与蔡确、王安礼善,冀有获焉。挚勉令至吏部,自不妨堂除,陶不肯。又久之,乃得太常博士,元丰六年也。八年,挚自滑州还朝,陶为省郎,相次为右司。元祐三年冬为侍御史。明年,蔡确事起,陶虽有一章,意持两端,阴欲右确,改太常少卿,谏官论击之去,知汝州,一年改晋州,遂召以今任。陶儒雅有文行,而心喜进畏患,故不能强有立,在台日为李常、翟思、王彭年、赵挺之辈所制,外又为彭汝砺所咻,故志不伸。盖陶性和善,可与为是,亦可与为非,非全不知理者,要之善人君子也,若用之文词之任为宜,惜乎其将老矣。(此据刘挚八月二十八日所记增入。陶初除少常时。)

  秘阁校理、工部员外郎张舜民为左司员外郎,左朝奉郎温益为工部员外郎,左承议郎曹辅为职方员外郎。

  中书舍人韩川言:“太子太保致仕张方平依前太子太保,充宣徽南院使致仕。臣闻宣徽使之名,祖宗以宠勋臣,班资恩数与现任执政均,与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尤切相等,而皆未尝令带以致仕。且文武异列,不合混并。宣徽使,武官也;太子太保,文官也。岂可使官号混淆?合从改正。”诏依前旨行下。刘挚谓:“方平旧尝为宣徽院使,以官制罢宣徽院,后因覃恩,转太子太保,落宣徽使。前年复置宣徽院,近已除冯京为使,故复还方平。川乃云:‘文官不得兼武官。’又云:‘徽使比枢密副使,若宣徽可带致仕,则枢密亦可为致仕官。’又云:‘朝廷欲以俸优其人,缘本官谢事已久。’又云:‘元丰八年已有不带指挥。’川似都不晓此事,文彦博以太师为节度使致仕,文不兼武乎?宣徽但许缀枢密班耳,宣徽自可带以知州,枢密岂有带出者?可带以知州,则可带以致仕矣。致仕官自请本官俸钱,方平有太子太保俸,岂可更请宣徽俸?如此,则彦博遂请节度俸矣。所谓元丰八年不带,本为已废宣徽院故也。今复置院,又除冯京矣,川此缴殊无理。”于是令依前旨,而当制乃孙升也。升既书行,词头却送川。故事,制诰虽轮直,然文书犹签本房舍人。时并曾肇词头皆送川,川状云:“方平制,昨尝论列。肇亦曾在言路,日有弹劾,今皆妨碍。”房吏曰:“挚云川已诣两给事,必有所言:”(此据挚日记修入。)然范祖禹及朱光庭卒无论列,方平亦再辞,再降诏不允。(八月十四日,方平再降诏不允辞免。今附此。)

  诏调发诸路出戍军兵自今系三月、四月、五月替,于二月差;六月替,于七月差。枢密院言:“每遣戍即承用从来月分。昨六月差替人,闻有中暍足病者多,极非便,请更此制。”遂著为令。(新录云:“枢密院言,调发诸路出戍军兵,前一月差人替换。从之。”)

  尚书省言:“将铜钱出中国界者,三路及余路,立徒流、编配、首从等法,及许人捕捉告赏钱,及知情停藏与官司不觉察之罪。即蕃人有犯,除河北路外,并奏裁。”从之。(旧录特详,今从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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