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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二年(1087)正月(1)


  春,正月甲寅朔。乙卯,诏以雪寒权停在京工役三日。(御集正月二日。)

  辛酉,户部言:“中都吏禄岁计缗钱三十二万,法当以坊场税钱及免行、市易司市利、僧道度牒等钱充。会元丰七年所入才二十三万,兼以系省钱乃给,今议罢市易,则市利钱随废,将见阙乏。因究诸司有以应给吏禄钱别费者,适与所阙数相当,度支以闻。”诏以坊场税钱尽充吏禄,毋得他用。

  殿中侍御史吕陶言:“伏见朝廷德惠及生民者多矣,臣下聚敛之态亦已悛革,惟坊场一事根株牢固,条约交紊,犹有余弊未尽蠲除。盖累界放卖,至今凡十五年,其始则有实封投状,竞利争占,虚增价直,诈通抵产之欺;其中则有争利过重,月纳不足,出限罚钱,年满不替之患;其终则有正名已败,壮保纳官钱余欠尚存,邻人买产业之禁。期会严迫,节目烦多,不惟酒户缘此困穷,抑亦平民因而朘削,或系狱,或受棰,或转徙道路,或自经沟渎,天下郡县无处无之。大率一县之内,上中等户因买坊场及充壮保而失业破产者,十常四五,欠多者至数十贯,少者亦三五百缗。以四海总计,凡几千家罹此疾苦矣。每家以十口为率,凡几万人失所矣。恭惟陛下至仁博爱,亦宜为之动心也。昔者,神宗皇帝通知此弊,加意救恤,于元丰三年明堂降赦及八年正月赦文累行蠲免外,仍与展限二年送纳。去岁大飨,亦有权住催理指挥,委监司保明闻奏,当议等第蠲放。德泽之流,非不广厚,然而此弊终未尽去者,一则为有司违慢旨法,意少有疑似,遂不保明;二则为物轻币重,钱货乏绝,或灾伤所困,或兵役相仍,衣食之费尚且不完,至于官钱,何有以纳?盖缘第一界至今已十五年,第二界今亦十二年,往往生业荡尽,子孙沦散,虚载簿书,枉费刑挞,岁月已久,重不聊生,憔悴之余,必无可得。臣愚欲望陛下推广先志,霈发异恩,无远近之差,为轻重之序,应第一、第二界见欠者,并与除放,其第三、第四界亦乞量力分数蠲免。如此,则大法简易,不为官吏之沮遏,圣泽宽深,遂除生灵之疲瘵。”

  又言:“承买场务之家,抵产物业元价高大,为近年物轻币重,田宅既减价,今虽拘收在官,出卖之际,必不依得元估,官司仍于欠人身上理纳余钱,极为骚扰。谓如抵产一处,元估一千贯,今只直七百贯,即更令纳三百贯之类。伏乞特降指挥,应系因坊场没官抵产,并许依元估价直充折,庶宽民力。第一、第二界价虚而高,第三、第四界价实而低,今第一、第二界虽欠钱三分,比之第三、第四界已是增剩,况无可得,宜特蠲放。若须候监司保明奏到,方议蠲免,深恐诸路迁延期限,或所见不一,及吏缘为奸,别生事节,致使朝廷实惠未能均徧。莫若只以界分远近各与蠲减,所贵德泽早及细民。”(此疏不知何时,附正月八日以坊场钱给吏禄后,其从违当考。)

  先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二十八日。)傅尧俞、王岩叟相继上疏论苏轼不当置祖宗于议论间,其意欲以救朱光庭也。既皆不报。是日,(正月八日辛酉。)尧俞、岩叟又各上疏论之。岩叟言:“近臣以学士苏轼譔试馆职策题不当评议祖宗,因言者论之,初令放罪,后复收还,典刑不明,损国大体,乞赐辨正,累上封奏,至今未蒙施行。臣窃以天下之事虽纷然万端,而可以执一御者,惟理而已。陛下天资高明,知为国之道,其要在此。自听政以来,未尝以爱憎喜怒迁是非之至理,故人心有恃而天下以安。臣蒙被奨拔,付之言责,何敢不体陛下此意以图报。愿陛下不惑于虚名,不牵于偏说,而平心以察之。是非之理,明若日星,伏望圣慈早赐睿断。或尚有疑,则乞降臣前后章疏,集百官于朝堂定议。如以评议祖宗为当然,弹奏苏轼为非是,正臣之罪,臣所不辞。终不可混乱是非,使天下有所惑也。陛下省纳,幸甚!”

  壬戌,右正言王觌言:(编类章疏二年正月九日。)“臣窃闻近者左司谏朱光庭言,学士院策题轻议仁祖、神宗,以为不可师法者,初有圣旨,学士放罪,及指挥到尚书省,收还不下,光庭继有章疏论列未已,臣虽未尝预其事,今既是非曲直久而不决,臣安敢默默,请为陛下一论之。夫学士初有放罪指挥,是朝廷以学士为本有罪也;既而指挥不下,是朝廷以学士为本无罪也。以学士为本有罪,则大臣必有以光庭之言为是者矣;以学士为本无罪,则大臣必有以光庭之言为非者矣。有以为是,有以为非,则大臣之论既不同矣。臣又闻言事官章疏,亦或以光庭之言为然者,亦或以光庭之言为不然者。或以为然,或以为不然,则言事官之论又不同矣。夫大臣与言事官之论皆不同,则陛下将孰从耶?臣愿陛下姑置众说,取学士所譔策题详察之,则是非立见矣。彼同异之因,不足考也。陛下若悉考异同之因,深究嫌疑之迹,则两岐遂分,朋党之论起矣。夫学士命辞有罪无罪,小事也;使士大夫有朋党之名,大患也。凡小人欲倾害君子者,必以朋党名之,然后君子可以尽去,而小人可以尽得志焉。今朝廷清明,贤能萃众,不可因小事以生大患,此陛下所当慎也。臣故不敢默默,而先事以献说,惟圣慈裁择。”

  贴黄:“臣窃闻朱光庭之论策题,言者既以谓因苏轼与光庭之师程颐有隙而发矣;吕陶之言朱光庭,论者又谓陶与苏轼同是蜀人而遂言光庭也。故今外议藉藉,以谓势不两全。臣窃谓二人者皆不避嫌疑而已,陛下若置而不问,惟详察策题之是非,而有罪无罪,专论苏轼,即党名不起矣。若因其嫌疑之迹,而遂成其朋党之名,此非朝廷美事也。兼执政大臣可否二人之言者尚未必同,伏望陛下因执政奏陈之际,而断自圣意,此臣区区之愿也。”

  甲子,右正言王觌又言:“臣前日曾有封事,言苏轼所譔策题是非曲直久而不决,大臣之论既不同,言事官之论又不同,陛下将孰从耶?望陛下姑置众说,取策题详察之,则是非立见矣。臣今窃恐陛下终以众说之不同,未即与夺。缘臣初不预其事,士大夫与臣言者无所嫌疑,获闻公论最详,兼轼所譔策题,臣观之亦熟矣,今更为陛下终其说。臣谓原轼之意,则不过设疑以发问,按轼之言,乃失轻重之体也。轼之策题曰:‘欲法仁祖之忠厚,则患百官有司不举其职,而或至于偷;欲法神考之励精,则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而流入于刻。’又引孝文、孝宣,以谓‘不闻其有怠废不举之患,督责过甚之失,何营可以及此也?’用此以观轼之本意,则诚出于设疑以发问而已,然孝文、孝宣之治岂无弊者耶?轼举之既已过当,而又忧我之有弊而慕彼之无弊,则疑若仁祖、神考之政不逮于孝文、孝宣矣,则轼之措辞,岂非失轻重之体哉?臣故曰:‘原轼之意,不过设疑以发问,按轼之言,乃失轻重之体也。’臣前疏所谓‘取策题而详察之,则是非可以立见’者,盖如此,惟圣慈裁酌施行。”

  乙丑,朝散郎杜天经权发遣开封府推官。从知开封府钱勰辟也。

  诏辅臣分诣诸寺观谢雨雪。

  右谏议大夫鲜于侁言:“熙宁中,以戎、泸夷汉主客户通为义勇、保甲,岁以农隙教习武艺,令提点刑狱按阅赏劝。厥后夷人不免作过,而税地遂或废耕垦,请罢之。”会知郑州岑象求亦以为言,诏本路转运、钤辖司详度以闻。

  诏于阗国黑罕王贡方物,回赐外,余不以有无进奉,悉加赐钱三十万。

  故夏国主秉常以遗进物遣使来贡,诏其子乾顺为夏国主,如明道二年元昊除节度使、西平王例。上与太皇太后降诏赐物,悉视庆历八年银绢各三万、钱三万贯之数。以起居郎、权枢密都承旨公事刘奉世假直集贤院,借三品服,为册礼使,崇仪副使、带御器械崔象先副之。册曰:“皇帝若曰:于戏!尧建万邦,黎民时雍;周立五等,重译来贡。此帝王之所同,而国家之成法也。咨尔乾顺:惟我列圣,顾乃西陲,锡壤建邦,卫于王室,保姓受氏,同于宗盟,爵命襃嘉,恩礼甚渥。今尔承其冑绪,绍兹藩屏,而能事上钦肃,饬躬靖虔,申遣使人,来陈方物,达于朕听,实惟汝嘉。是用稽酌典故,表显宠名,锡尔以茅土之封,加尔以服乘之数,诞颁丕册,以绥一方。今遣朝奉大夫、起居郎、直集贤院、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刘奉世,崇仪副使、上骑都尉、安喜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崔象先,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永为宋藩辅。夫笃于好德,乃克显光;忠于戴君,永膺福祉。往祗明命,无忝予一人之猷训。”

  诏罢诸路将下管设,自今诸将岁赐公使钱五十万,东南路军三十万。每公使十万造酒毋过十石,岁终有余,以缮军器。

  右司郎中范纯礼奏:“瀛州防御推官钱世雄等进状理雪受苏轼讥讽文字案后罚铜事,元案内连坐官黄庭坚、周邠、颜复、盛侨、王汾、钱世雄、吴绾、王安上、杜子方、戚秉道、陈珪、王巩受苏轼谤讪诗不缴,罚铜二十斤;王诜隐讳上书诈不实,徒二年,追两官,合牵复。昨有旨,王诜诉雪文字不得收接,未敢看详。”三省进呈:王诜以尝追官,难从矜恕;黄庭坚等并特与除落。

  是日,诏:“傅尧俞、王岩叟、朱光庭以苏轼譔试策题不当,累有章疏,今看详得非是讥讽祖宗,只是论百官有司奉行有过。令执政召诸人面谕,更不须弹奏。”丙寅,三人赴都堂,右仆射吕公著、门下侍郎韩维、中书侍郎吕大防、左丞李清臣、右丞刘挚谕旨。三人者谓公著等皆知轼为有过,然特欲以上意两平之耳,皆不敢奉诏。丁卯,三人者又各上疏,岩叟言:“伏睹圣意周旋委曲,优容臣下,惟恐有伤,虽天地父母无以过也。臣当何以报,惟知不敢爱身,为陛下守官耳。苟避犯颜逆鳞之诛,而阿意顺旨,不尽其心,以事陛下,则臣所不忍。臣按:苏轼如圣谕非是讥讽祖宗,然只以祖宗置于议论之间,便是有伤大体,安得以为无罪?今陛下既不欲罪轼,又不欲罪臣等,而拟两罢其事。在慈仁兼爱之心,则可谓至矣,于朝廷欲以立纪纲,正典刑,则未为得也。后日他事若更烦陛下和解,则恐纪纲由此隳,典刑由此废,启侥幸之门,开陵迟之端,自臣等始,负陛下罪不可容也。陛下听政以来,未尝有一事少差,此事更愿圣慈曲加思虑,必有所得者,臣愚不胜拳拳忠告之至。”贴黄:“臣愚闻有与轼为地,曲为之辞,以释其说,上欺天听者,愿陛下察其出于私意,不以为惑,则事遂矣。”

  戊辰,诏:“自今举人程试,并许用古今诸儒之说,或出己见,勿引申、韩、释氏之书。考试官于经义、论、策通定去留,毋于老、列、庄子出题。及举经明行修,京东西、河北、陕西路各五人,淮南、江南东西、福建、河东、两浙、成都府路各四人,荆湖南路、广南东西、梓州路各二人,荆湖北路、夔州、利州各一人,委知县当职官司同保任申监司,监司再加考察以闻,仍充本州解额,无其人则阙之。”(吕大防作吕公著神道碑云:“自熙宁四年,始改科举,罢词赋等,用王安石经义以取士,又以释氏之说解圣人之经。学者既不博观群书,无修词属文之意,或窃诵他人已成之书写之以干进。由此科举益轻,而文词之官渐艰其选。先帝以答高丽书不称旨,故当时以为言,议者欲以诗赋代经义,公著乃于经义之外益以诗赋,而先经义,以尽多士之能,又禁有司不得以老、庄之书出题,而学者不得以申、韩、佛书为说,经义参用古今诸儒之学,不得专用王氏。”)

  复置太官令一员,从光禄卿赵令铄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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