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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祐元年七月(4)


  壬午,右司谏苏辙言:

  臣顷曾上言,乞将市易欠钱人户,通计所纳息罚钱数,如已纳及元请官本数目,即与除放。蒙圣恩依此施行,德泽擌霈,所及甚广。然臣访闻京师欠户,贫下之家从初多作诡名,请改新还旧,以此无缘通计息罚,故除放之恩多止上户。臣近日再行体问,据通直郎、监在京市易务宋肇为臣言:“若截自欠二百贯以下人户,一例除放,则所放人户至多,事亦均一。”仍具本务一宗节目及利害文字,请臣论奏。臣详究其说,窃以为当行之事有五。

  市易本钱,前后诸处拨到,共计一千二百二十六万余贯;中间拨还内藏库等处,共计五百三十万余贯;朝廷支使过,共计三百八十四万余贯;即今诸场务见在,共计三百五十三万余贯。将此三项已支、见在计算,已是还足本钱。则今来人户所欠,皆出于利息,若将见欠三百贯以下人户除放,所放钱数不多,此事之当行者一也。见今欠人共计二万七千一百五十五户,共欠钱二百二十七万余贯。其间大姓三十五、酒户二十七,共欠钱一百五十四万余贯;小姓二万七千九十三户,共欠钱八十三万余贯。若将欠二百贯以下人户除放,共放二万五千三百五十五户,放钱四十六万六千二百余贯。所放人户九分以上,而所放钱止及二分,此事之当行者二也。元丰中,朝廷催理欠负极为峻急,然一岁所纳,不过三万贯。顷来朝廷优假细民,所催微细,自今年正月至今,止及六七千贯。今且以三万贯为率,犹须七十余年,乃可纳足。如此,则小姓之家死丧流亡,不可复知。而国家每岁得失六千贯,(臣所乞放二百贯以下欠户钱数,于见欠钱数中十分有九之一。即是每岁催及三万贯数中,不过催得六千贯而已。)如九牛一毛,不为损益,而二万余家困苦,为害至大。此事之当行者三也。市易催索钱物,凡用七十人,每人各置私名不下十人。掌簿籍行文书,凡用三十余人,每人各置贴写不下五人,共约一千余人。以此一千余人,日夜骚扰欠户二万七千余家。都城之中,养此蟊贼,恬而不怪。此事之当行者四也。市易之法,欠户拖延日久,或未见归著,及无家业之人,皆差人监逐,遇夜寄禁。既有此法,则一例公行寄禁,然吏卒顽狡,得钱即放,无钱即禁,榜笞捽縳,何所不至?若不别作擘划,则日被此苦者不知其数。此事之当行者五也。

  伏乞圣慈,以此五事较其利害,断自圣意,特与除放。或因将来明堂赦书行下,或更溥行诸路,则细民荷戴恩德,沦肌入髓,社稷之利,不可胜计。然臣窃见太府寺,令岁终细数课,以本理息,及一分以上,具官员等第保明闻奏。自来市易官因此酬奖转官及请赏钱,所得无算。今来既见市易已支见在实数,能还足本钱,则以本理息,皆是欺罔。从前官吏转官、请赏,皆当追夺官爵及所赏钱物,请朝廷根究前后缘市易转官、请赏之人,依理施行。内有吕嘉问,系创行市易,害民甚深,虽已经责降,尚窃有民社,未允公议,更乞重行窜谪,以谢天下。所有宋肇札子三道,臣辙备录,进呈如左。

  贴黄称:“臣所言放欠事,上系二圣德泽,惟当直出中旨,不宜更显言者姓名。或须至令三省相度施行,即乞指挥执政勿令宣布。”(明堂赦书,应内外欠市易司人户,见欠二百贯以下,并特与除放。盖从辙请也。三年四月末,李常奏议更详之。)

  癸未,正议大夫、天章阁待制致仕楚建中落致仕为户部侍郎。中书舍人苏轼缴还词头,奏曰:“臣窃惟七十致政,古今通义,非独人臣有始终进退之分,亦在朝廷为礼义廉耻之风。若起之于既谢之年,待之以不次之任,则必国家有非常之政,而其人有绝俗之资,才望既隆,中外自服。近者起文彦博,天下属目,四夷革心。岂有凡材之流,亦尘盛德之举?如建中辈,决非其人。窃料除目一传,必致群言交上,幸其未布,可以追回,所有前件告词,臣未敢撰。”已而右正言朱光庭亦论建中常才衰耗,将奚所用。诏建中除命勿行。(光庭言,据元祐章疏,得旨在八月二日。今并书。)

  刑部郎中杜纮为右司郎中,奉议郎杜纯为刑部员外郎。(八月十四日朱光庭云:纯宜令且在河北。)

  右司谏苏辙言:“杜纮命下之日,中外疑惑,以朝廷用人必分流品清浊,尚书左右司郎官总督十二司之事,至其迁擢,高者多为左右史,下者犹为直阁、修撰,领三路都漕、发运使,不一二年即为侍从,自非清望正人,不与此选。谨按杜纮人品凡近,不知经术,以诵习法律进身,自熙宁、元丰以来为刑部官,谄事宰相王安石,王珪、蔡确以下,脂韦便佞,无不得其欢心。虽杜纯亲弟,而纯以直进,纮以谄闻,兄弟异心,众所共悉。初修熙宁编敕,纮与其议,害民之法,皆经其手。今复为详定官,奋笔改更,非笑前书,略无愧耻,翻覆随时,一至于此。兼与杨汲、崔台符共事岁月甚久,大理寺所勘探报过公事,事干官员,皆刑部下法,朝廷近以所断多有枉滥,差官理雪,凡所平反,十至七八。汲、台符既以官长被罪,如纮等皆其属官,朝廷虽阔略不问,至于非次擢用,岂宜遽以及纮?窃恐赏罚失当,使天下不服,而汲、台符亦得以为词,为损不细。或言纮近日押伴西人,朝廷授以指踪,使纮与西人商量,事得了当,右司之命,盖以为赏。臣以为此有司常事,不足以为功,况为官择人,当以流品为急,若以右司为赏,恐非孔子不以名器假人之义。伏乞追回前命,以厌公议。”(苏辙论杜纮在八月一日,今并书。八月七日又奏。二年五月十三日纮自右司郎中选大理卿,则辙言初不从也。)

  秘书少监顾临直龙图阁为河东路转运使。(临出使,当考。)

  提举崇福宫韩宗师再任,理提刑资序,以宗师自陈父老,从所乞也。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近除张公庠广东转运副使,不当以疾辞。诏公庠送吏部与合入差遣。(朝请大夫张公庠权广西运副事,在六月八日。)

  中书省言,左仆射司马光以足疾免明堂大礼使。诏改差右仆射吕公著为大礼使,门下侍郎韩维为礼仪使,中书侍郎张璪为仪仗使,同知枢密院事安焘为卤簿使,尚书左丞李清臣为桥道顿递使。

  供备库使张楙押赐夏国主生日礼物,内殿崇班安愈押赐中冬时服,仍假閤门祗候。

  户部言乞罢市易所置卖盐场。从之。

  又言:今诸曹寺监钱物悉收归户部,独府界钱谷旧系三司主管,今归府界提点司,未曾厘正,亦请收归本部。从之。

  措置熙河兰会路经制财用司言:“本路五州、军,皆极边,难于和籴,常患客旅邀价。请诏茶场司,毋得于并边州、军博籴斛斗,及茶场司应副熙河路钱九十万贯,听于本路五州支拨。”从之。

  翰林学士承旨邓温伯言,学士如独员,每两直乞免一宿,候有双员,即依故事。从之。

  诏府界三路保甲,遇本户灾伤及七分以上,并免放当年冬教,讫奏。(苏辙初九日奏。)

  刑部言:“刑狱案可以两断者,更不取会,单状,著为令。”从之。

  甲申,诏:“武学上舍生补中及一年、公试弓马策义两次皆入优等、不曾犯五等罚,令保明闻奏,量材录用。仍每年不得过一名,令看详国子监太府条制所立法。”

  诏沙苑监拨入右厢提点司。(元祐元年七月二十九日。)

  太仆寺状:“沙苑监先隶河南监牧司,昨因废监,拨归群牧司,寻因置群牧行司,拨入行司管系。其行司后改为提举监牧司,今已降朝旨,拨入右厢提点司,即买马监牧司更不管系。其提举陕西等路买马监牧司名,合除去监牧二字。”从之。(法册二年二月十六日密札,此事或不须载。)

  右司谏苏辙言:“臣窃见淮南春夏大旱,民间乏食,流徙道路,朝廷哀愍饥馑,发常平义仓,及截留上供米,以济其急。淮南之民,上赖圣泽,不至饿殍。然自六月大雨,淮水泛溢,泗、宿、亳三州大水,夏田既已不收,秋田亦复荡尽,前望来年夏麦,日月尚远,势不相接,深可忧虑。访闻见今官卖米犹有未尽,然必不能支持久远。臣欲乞朝廷以今未至阙绝之际,速行取问本路提举转运司,令具诸州灾伤轻重次第,见今逐州各有多少粮食,可以赈济得多少月日,如将来乏绝,合如何擘划施行,立限供报。所贵朝廷得以豫先处置,小民不至失所。”

  是月,御史中丞刘挚言:

  臣闻之,衔策不调,虽造父不能善御;法令不一,虽有才不能善治。故曰:“谨乃出令。”言谨始也。又曰:“令出惟行,弗惟反言。”谨终也。圣人制法令于堂奥之上,熟复战兢若不得已者,故其出也天下信之。以令则行,以禁则止,所谓信如四时,坚如金石。若始之不谨,既出而反之,则何以示信?出而勿反,则将有受其敝者矣。由此言之,始既不谨,虽欲谨终,不可得矣。恭惟陛下即位逾年,加惠海宇,修备政事,大要专以便人,天下幸甚。然累月以来,法令寡信,议者窃有疑焉。夫法非不善,而施行之际,使议者致疑,此亦不可不察。臣谨条列一二,以槩见其余。

  乃者朝廷患免役之弊,下诏改复差法,天下知之久矣;置局设官以议施行之叙,天下望之又久矣;造法不谨其始,施之仓卒,故改而立雇募之议,又为招募之法,而法至今不能成也。朝廷患常平之弊,并用旧制施行,曾未累月,复变为青苗之法,其后又下诏切责首议之臣,而敛散之事,至今行之如初。此二事,大事也。四方倾耳拭目,以观盛德之举,而反复二三,虽近侍讲议之臣,曾不敢必知法将安出,尚何以使天下信之!陕铜之禁,行之未几,复限以五斤勿禁,一开其端,则轻重多寡,谁复可辨?官司固未易家至而数之,禁而不能止,与不禁同。大河职事,河北转运司言之,则属转运司,都水言之,则属都水矣,夫二者必有一得,则亦必有一失矣。此其小事,然推此以类言之,则议者之论,安可不察?且改之易之诚是耶?君子犹以为反令,况易而未必是,徒以暴过举于天下,则曷若谨之于始乎?今朝廷建一事、命一官,令已行矣,议者必曰:“此未也,且将改之。”曾未淹久而议者之言果信。臣愚未谕朝廷知其不可而姑为之以待改耶?不知而偶为之耶?始议既粗,行之必有抵牾,拾遗补过之臣,以言为职,知而不言为废职,言而易之则为反令。故臣愿陛下深诏执政大臣,远虑熟计,详重出令。其始既谨,度可以必行而后行之,则至其终也,不可反矣。惟陛下加意留神,思之毋忽,上以严政令,下以示信四方,又以杜塞异议,使无所幸其失。今日之治,宜莫先此。(挚奏不得其时,按青苗首议之臣即吕惠卿,以六月二十五日安置,此奏必在惠卿安置后。又挚称铜禁、河事,铜禁在先四月十八日,后未见。河事归漕司乃在五月八日,复归都水则未见。挚奏称即位逾年,或当是四月、五月间,然恐太早,姑附此于七月末,更俟考详。)

  殿中侍御史吕陶言:(陶言改役法,及今半年,自二月至七月,通闰凡半年也。附见七月末。)

  臣伏见朝廷改更役法以来,及今半年,民间已安其事,被差并无纠决,祗应多是正身,验之人情,良以为便。惟是官司自相疑贰,盖有幸差法之不成而欲伸其志者,有观望俯仰,伺势之所在而不复究利害者,有偏蔽不通而好异立奇者,州县不敢决,而禀议于详定,详定俟监司之请而后裁正。奏报屡上,多非纲要,辞教数下,殊少适从。臣窃原朝廷差役之法,责其力不敛其钱,欲其均不使其幸,条目万变,大槩不过此两端而已。虽朝廷宽给期限,使天下详尽利害,而当职之吏所见不一,或欲单丁、女户、官户、寺观出钱以助役人之费,或欲放户长,只差甲头催税,或欲存留散从官,仍旧雇募,上下纷纭,何时可已?陕西一路,尤未就绪,盖吕大忠等有此相度行下州县,属官因而议论不同。且女户、官户等不许出钱,并放甲头、差户长,自有著令。除招衙前及久来投名人外,其余自合于差法到日,并罢支雇钱。虽监司旋有申请,未见允从,而州县既有诏条,自当遵守。岂可既差户长,仍置甲头,更留散从官,尚支雇直?悠悠之徒,违戾如此。臣恐日月淹久,大法未定,民间疑惑,即于治体深有所损。伏望圣慈特降指挥,截自某月某日,应役人除衙前许招,并使院职级、弓手节级许存留曹司、库子、栏头之类充投名人外,其余役人如敢尚支雇钱者,并以故违条制论罪,示天下以必行之意,庶几役法早得成就,无使小人幸其不成。又言:

  臣访闻凤翔府散从官,五月分支雇钱,元未放散,并宝鸡县已依朝旨差户长讫,又依转运司指挥,令甲头催税,显见违法骚扰。伏乞下提刑司更切体访,如实有此,即乞详酌施行。近日朝廷以青苗为常平条贯,有出息指挥,人皆谓依旧散青苗取利。今役法迁延未定,上下异论,人皆疑依旧敛钱募役。此二事最为切务,而命令如此,于今日之势,不为小失,陛下不可不留意,执政不可不定议也。

  监察御史上官均言:

  “臣窃见自陛下临御以来,讲修政事,兴利去弊,大槩已举,惟差役一法,见今详定,尚未成就。窃缘当今政事,所该最广、所系最重者,莫如差役。又四方人情事体,轻重参差不等,尤在审行裁度,立定逐路条法,庶几民力宽裕,可以经久无弊。臣窃见昨来役局所立条约,行下州、郡,前后不同,是致郡县官吏视听荧惑,无所遵守,盖缘当时讲究不熟,施行太遽所致。又况役事所该最广,所系最重,其役局官吏往往只候诸路文字齐足,便行立定;其诸路转运司,多不用心亲访州、县事体,至有遣人到京听探役局官吏意旨,窃恐所上役书,不能周尽民间利害。只如当时役局所辟属官,既缘才选,必能深知役事,自合候役书成日,方别与差遣;如属官张璹到局未数月,便除京东转运判官,臣窃恐役局官属,只籍此历涉为进用阶渐,无意熟究利害,成经久大法,不足以上副陛下恤民之意。臣闻治天下之术,在得民心,而民之所重,在财与力,财力有余则给足,而知德上之赐,财力急迫则穷乏,而有乖怨之心。今日差役实天下财力之所系,民心恩怨之所聚,立法不可不谨也。朝廷昨来所以罢役钱而复差役者,以前日之法为未便也。则今日制法,尤须委曲讲究,使民间所出财力宽裕于往时,而使天下之民耕田凿井,佚居饱食,仰戴陛下之德泽,实万世亡穷之利,岂特一时之便哉!臣窃闻熙宁中王安石秉政,当时所议法令,不务详讲利害,惟以速成,自任偏说为意,官吏稍有议论,指为沮毁。新法行之才二十年,民间以为非便,陛下临御,废罢前日之法,十已八九。臣以为制天下之法者,当因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心者,当收天下之论议,然后利害详悉,无偏蔽迂泥之患。臣欲乞候役书成日,且送侍从官、尚书侍郎及台谏官以上,各限一月看详,如有所见不同,即具本末申都省,三省参定可否奏上,然后颁行,所贵曲尽利害,永远可行。若只据役局官吏详定,便以行下,窃恐讲究不尽,难以持久。法行之后,虽许内外臣僚旋行申明,又虑冲改纷纭,岁月未可遽定,非所以重朝廷法令之意。事体至重,诚当今之急务,惟陛下为天下计,留意而加察焉。(张璹除京东运判官,在七月戊辰。因以均章附此月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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