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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年十月(2)


  丙申,诏草泽刘纯一决杖刺配沙门岛,坐狂妄上书,言:“闽南之寇,皆出于安南将帅抑黜不用之人,聚成群党,叩心自苦,亦非得已。窃闻市肆偶语,第相默谕,皆谓有奸雄,无知之徒扇结良民,直欲杀大臣而伸己恨。”法寺言纯一罪当流三千里,有荫,于法当赎,特杖。

  戊戌,许州言太子太师致仕张昪卒。昪忠信俭谨,退居十余年,葺田庐于嵩阳紫虚谷,澄心养气,不问时事,耆老而耳目聪明,卒年八十六。上辍视朝,赠司徒、兼侍中,谥康节,诏于例外更与一人降等恩泽。

  太常丞、集贤殿修撰、权度支副使张琥,太常丞、直史馆、检正中书五房公事俞充,并兼权都提举市易司。司勋员外郎、都提举市易司吕嘉问为司封员外郎、直昭文馆、知江宁府,赐钱三百千,以嘉问领市易,自熙宁九年、十年,凡收息钱百四十万余缗故也。吕嘉问自都提举市易司出知江宁,必以王安石故也。魏泰所纪当得之,已具注是月十一日王安上除宪时。

  己亥,诏川峡路令、佐毋得并差川峡人。

  又诏京东西路增置马军十三指挥。

  庚子,永国公俊卒,年五岁。上悲甚,废朝五日,又不视事三日,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封兖王,谥哀献。于是翰林医官副使李永昌、张昭文以用药谬误,除名编管,永昌随州,昭文唐州,余各降夺有差。太常礼院言,准礼,为无服之殇。诏特举哀成服,皇后率嫔御殡普安院。永国公以六年四月甲戌朔生,皇第三子也。九年十二月己丑,皇第六子生,即哲宗也。若永国公尚无恙,不应便以元子生之礼告天地,恐永国公卒或在九年十月十七日庚子哲宗未生时,非十年十月二十三日庚子也。新、旧纪皆因实录,当考。俊墓碑谁作,当检。

  癸卯,诏麟州蕃官西头供奉官、閤门祗候高世忠、李保忠各迁一官。以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韩绛言世忠、保忠等捕杀西贼,不失期会故也。

  甲辰,诏秋考中铨试稍优二人循一资,三人与堂除,中等十八人不依名次注官,下等四十五人注官。

  乙巳,诏茶场司许不依常制举辟勾当公事官三员。

  复永静军阜城镇为县。

  御史彭汝砺言:

  臣幸以不肖得备数宪府,与闻朝廷之议论,而其学不根,屡辱圣训,乃知尧之道无能名,孔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而其间有所未达,不敢讳匿不陈,以负盛恩,惟陛下加察焉。

  臣闻之,凡人莫难于争臣,为人臣则不得有己,为争臣则不得有隐。人君,我之所天也,能制祸福,能制贵贱,而有过则必正之;人臣,我所委也,非能轻重之,非能荣辱之,而有奸恶则必言之。以至贱应至贵,而言其所恶闻之过失;以至孤敌至众,而发其所隐之奸恶,则危辱怨祸之至如归焉,危辱怨祸不独其身,亦及其子孙。夫抱关、击柝、乘田、委吏皆可以成业,而以傥来之名器,舍去天下之至安,投不测之危祸,背违众人之荣誉,而兆无穷之怨恶,则其身其计,非为其家亦明矣。

  陛下至诚恳恻愿治,如臣不肖,而优容、假借、慰藉之良厚,则知陛下屈意于天下之贤,虽古人不能过也。听言之道有所未至者三,盖有所疑、有所易、有所专,此臣之所未喻而不敢讳匿者也。

  臣闻之,人君所以交于天地,应于万物者,无所不用其诚也。在我者无所不用其诚,则人之诚亦至焉。臣窃闻陛下励精于事,纤息必躬,而不能无疑心,臣以谓不然。周尹言王中正事,陛下疑以谓中正不能成就蜀中士大夫,然后知说者有以焉。夫言国恩与乡里孰重?必曰国恩重;得于人君与得于人臣孰重?必曰人君重。违所重而取欺天之罪,从所轻而取小人之誉,臣子恐不敢如此。臣伏思陛下于百官之中取六七人者为谏官、御史,使得察百官邪正、辨天下利害而言之,则必以其人为可信也。以为可信,则任之而不疑;以为可疑,则去之而不任。既任之,复疑之,既疑之,复任之,非诚之至也。盖上以疑待下,则下亦以疑事上,上下之志不交,则不足以有成矣。

  陛下所委者,外台也。今外台乞罢免黜逐者,日夕不绝,使陛下以意度之,以为某人为某事言某事,为某人言某人,按:原本作“某人言某事为某人”,今据历代名臣奏议校正。臣知有所不能徧。臣非为尹辨,恐陛下以是心待天下,则贤才如尹者,知有所不言矣。臣所论多陛下宣谕及所戒饬者,则知陛下之意,不以不肖为可恶,而将告教之也。臣虽已铭刻,然于义有所未安,则其告之亦不敢后也。盖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陛下知足以落天地,辨足以雕万物,圣敬日跻,方登于尧、舜,而群臣区区曾不足以髣髴于五帝之佐,其何能仰望清光哉?陛下归视收听,退藏于深宫,群臣犹且缩栗震慑,不敢以尽。使以明为用,则荧荧之火必不能为光矣。臣每见陛下之臣,称陛下高明博厚,比于天地。论之于古,则贯穿历世而不遗;行之于今,则周旋万事而无尽。臣下知嗟叹而已,臣独有疑焉。

  臣前略论市易事,蒙宣谕以为不知本末。臣诚山野未更于事,然臣所以事陛下,其严如天,凡所欲言,稽之古,参之今,听之民,谋之士大夫,反复至于无不同而后言,少疑则阙之十至于八九焉,则于本末之际,不敢言不知也。陛下试静察之,而少赐宽闲之燕,使臣得指画于前,而少容尽其区区之愚,则臣之言必有以当圣心者。盖天下之人,散之则愚,合之则智。故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夫妇之愚,非足以言于君子,有取焉,以其有所长而已,不以其不足听而忘之也。如臣昏闇,未谕指数,其言不善,固不足道,惟陛下以诚心待之,则言有善于臣者,不得疑之矣。

  臣尝言之曰:“是非在于众人,则众人共之;利害系于天下,当与天下共之,盖虽人主有不得专也。”吕嘉问之奸欺险谀,自大臣至于仆圉之贱,自朝廷以至于四海之远,盖无不闻知。所以爱怜而不忍去者,独陛下而已。夫人君之于人臣,固有所谓庸之者。能有益于国而于民为损,能有利于上而于民为害,皆非先王之所庸也。传曰:“民功曰庸。”则先王之所以庸之者,以民为主而已。夫辟土地以强国,实府库以富国,以今言之,如所谓才也,而孟子以为民贼。况嘉问上欺陛下,下欺民,实未有以益国。群臣言之愈切,陛下持之愈固,臣未知所谓也。夫嘉问区区实不足数为陛下道,然陛下以是待天下之士,是害有甚于嘉问者,陛下有不得知矣。

  有所疑,似乎不能毋意;有所易,似乎未能毋我;有所专,似乎不能毋固。凡此皆非微臣所望于圣学也。有所疑,则忠信之士不至;有所易,则礼法之臣不勉;有所专,则正直之言不进。忠信之士不至,则所遇者谲诈而已;礼法之臣不勉,则所任非所严者矣;正直之言不进,则过有不得而知矣。此不可不戒也。

  臣闻之,治国犹治疾,不能望而知之,闻而知之亦可矣;不能闻而知之,脉而知之亦可矣。知疾在一支,则治一支;在一体,则治一体。以一支、体为不足忧,则岁时日月之变,外有传之内,小有积而大,四支百体,病有不可胜治矣。臣窃惟陛下刚健不惑,日励精于事,天下指日数月以望唐、虞、成周之太平。今有为十年矣,而事功未至于成就,而其弊有加焉。凡此疑皆言路不通之过,惟陛下加察。”

  贴黄:“臣性不能书,而所言事多亲得于德音,不敢宣露,以取漏言之诛,故自缮写以进。字多不真谨,惟陛下裁恕。”汝砺章不得其时。十月二十一日,吕嘉问出知江宁,今附十月末。周尹罢御史,在九月十六日。尹言王中正事,当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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