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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年十月(1)


  冬十月己卯,罢不拘常制奏辟官,惟事干要切者听仍旧。先是,同知审官西院窦卞以为言,诏从之。

  诏福建转运司:“本路枪仗手强勇出众为人所推者,给口券差人押赴阙,当等第收录。即凶恶暴犯而未该编配者,再犯情重,皆配充邻路本城卒。”

  庚辰,上批:“已差修塞决河提举官日久,今皆在京师,未见端绪。可令一员先往豫计兵夫宿寨,趣什物、薪粮有备,庶兴功之际,率皆整办,不至乏事。”后差判都水监宋昌言。

  学士院言:“编修内诸司式所送本院式十卷,编学士员数并录表疏、青辞、祝文、锁院、敕设、宿直之类。看详学士员数系朝廷临时除授,若表疏、青辞、祝文,或请祷之意不同,难用一律。况朝廷待学士礼意稍异,宣召敕设尽出特恩,关白中书、枢密院,止用咨报,不同诸司。乞下本所以吏人差补及官物出入之类并立为式,学士所职更不编载。”从之。

  侍读邓润甫、陈襄迩英阁进读,因言:“司马迁载秦、汉以来君臣事迹,有不可陈于君父之前者,如吕不韦传之类是也。”上曰:“类此者皆阙之勿读。”侍读沈季长、黄履奏:“讲诗毕,请讲何经?”上曰:“先王礼乐法度莫详于周,宜讲周礼。”

  诏检正中书五房公事自今不得仿中书行札子。故事,惟中书执政官用札子,以出政令。时检正中书五房公事辄札送閤门,閤门以为言,故降是诏。

  客省言:“于阗国进奏使人罗阿厮难撕温等有乳香三万一千余斤,为钱四万四千余贯,乞减价三千贯,卖于官库。”从之。

  集庆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宗谔坐克留宗室俸,以还己所贷息,诏释其罪。

  右谏议大夫、知蔡州吕公孺知永兴军。六月八日,公孺责蔡州。此月十三日,彭汝砺云云。

  壬午,诏河北路常平封桩斛斗,量减价粜与水灾阙食户。

  诏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知洪州王韶落职知鄂州。韶谢到任表云:“为贫而仕,富贵非学者之本心;与时偕行,功业盖丈夫之余事。”又云:“自信甚明,独立不惧。面折庭争,则或贻同列之怒;指摘时病,则或异大臣之为。以致圣论时有小差,臣言未尝曲徇。”又云:“陷人君于不义,莫如退缩。”又云:“晓然知死生之不迷,灼然见古今之不变。通理尽性,虽未能达至道之渊微;立言著书,亦足赞一朝之盛美。”侍御史知杂事蔡确言:“韶表皆怨愤,欲归过主上,而妄为自洁之辞。臣尝被命鞫熙河结籴违法事,闻韶屡有争执,大率以朝廷制狱为非。察韶之情,不过阿庇旧日将校,及欲掩其在任弛纵之迹。后根究诸州军公使库,共借结籴钱二十余万缗,回易取利,韶亦有支借百姓刘昌立钱钞等事。朝廷以韶方备位枢府,不复谴诃。按韶本以边功,骤蒙拔擢,其于朝廷政治之要,必未有卓然高论,度越群臣。如争结籴事,不独疏缪,又颇挟私,则其余所言,臣虽不闻,推此可知矣。陛下睿知神武,群臣莫望清光,规模言动,如韶岂能窥万一?乃敢指斥圣论,而又言恐陷人君于不义耶?妄自扬己,公肆慢上,韶必知此表传播中外,因欲欺流俗以盗公直之名。乞行黜责。”故有是命。韶既罢枢密,言动颇不常,上法身三门一篇,且云发明自身之学:一曰鸿枢独化之门,二曰万灵朝正之门,三曰金刚巨力之门。又摹印徧投宰执,人以为病狂。

  癸未,国子博士、勾当杂卖场周延年言:“昨东作坊退卖癸服、簪环、履韈及三司斥卖长源王佩剑带。臣窃谓凡祭祀之物,转移他用,则非所以尊奉神灵。故记曰:‘祭服敝则焚之,祭器敝则埋之,龟筴敝则埋之,牲死则埋之。’示不欲亵也。愿下礼官详定,凡天地、宗庙、社稷、山川、百神之祀,有服器之敝者则焚埋之。”礼院以延年之言合于经意,诏从之。

  知谏院黄履言:“伏见近日降授胡援、王子韶诏辞,其略曰:‘当从显诛,以慰言者。’臣窃谓朝廷黜陟之典,系当世天下至公,非以慰言者也。播之四方,亏损事体。”上批:“宜如履奏改正,其当制舍人钱藻仍上簿。”

  诏:“大河决口,官吏不以赦降去官原减。下京西、京东、府界,差役兵二万,如不足,以下禁军贴役。”

  甲申,修国史院奏:“近编修官黄履言:‘国史不须立符瑞、道释志及乞修表。窃惟太史公书封禅,班固志郊祀,范蔚宗志祭祀,而历代之史又有方技列传。然则符瑞、道、释亦可以分附于志、传之间,不须特立其名。又纪、传虽备,而未有表,今既修之,恐不可无也。’本院看详齐书有祥瑞志,天圣中,史官以真宗朝崇建宫观,符瑞屡臻,遂著二志,以载其事。今撰仁宗、英宗正史,若与旧三朝史别为书,则不须著此二志,若通为一书,则恐真宗朝事无所统系,况未奉朝旨通修。所乞立表,欲依履所请。”诏:“立表不行,余俟通修国史日别取旨。”是时已命宋敏求修公卿百官表,而履等不知也。

  御迩英殿讲读,时黄履、沈季长以讲诗毕下殿谢,上谕之曰:“诗言政,其详载于雅、颂,而奥义尤在末篇。卿等发明微意,朕甚嘉叹。”

  丙戌,枢密院言陕西、河东相度到团结蕃部法,欲依所奏。手诏曰:“夏人所恃以强国者,山界部落数万之众耳。按其地志,朝廷今已据有其半。彼用之则并小凌大,所向如欲,在我则徒能安抚豢养,未尝得其死。岂惟不能用之,又恐其为患也,故小有悖戾,官司惟能以利说解之,上下相习畏惮,任其纵散,久失部勒,其近降之法,固非所宜知而敢任也。然以理言之,彼此均有其人,而利害辽远。今苟徇边人众知所说,止于旧法聊改一二,则收功疑亦不异往日,徒为纷纷,无补于事。可再下吕惠卿参详以闻。”

  彭孙以廖恩见,上谕曰:“尔罪法所不赦,特曲常宪,贷尔余生。”授右班殿直,其党补授有差。又谕彭孙曰:“廖恩久在福建作过,汝能开道朝廷恩意,使一方良民不被残扰,特迁两官,彭保迁一官。”后彭孙言:“廖恩于武僊场全火首身,而彭保令人教恩未须首,已奏朝廷乞锦袍、金带。乞下开封府根究。”先是,孙尝乞以袍带招恩,诏给锦袍、银带各十。后开封奏,据证逮言,保实未尝教恩。上知曲在孙,以在赦前,特释之。

  广南西路经略安抚司言:“交人遣李继元等与所差官于界首议事,欲令所差官以朝廷恩信晓谕乾德,令送还所掳人口,给与疆土。”从之。

  戊子,权发遣度支判官、右赞善大夫王安上权发遣江南东路提点刑狱。旧治饶州,上以安上兄安石方居闲,特诏安上治江宁。(东轩录云:王荆公再为相,承党人之后,平日肘腋尽去,而在者已不可信,可信者又才不足以任事,平日惟与其子雱谋议,而雱又死。知道之难行也,于是慨然复求罢去,遂以使相再镇金陵。未几,纳节求闲地,久之,得会灵观使,居于金陵。一日,豫国夫人之弟吴生者来省荆公,寓止于佛寺之行香厅。会同天节建道场,府僚当会于行香厅,太守叶均使人白遣吴生,吴生不肯迁。洎行香毕,大会于其厅,而吴生于屏后慢骂不止。叶均俛首不听,而转运使毛抗、判官李琮大不平之,牒州令取问。州遣二皁持牒追吴生,吴生奔荆公家以自匿,荆公初不知其事也。有顷,二皁至门下云捕人,而喧忿于庭。荆公偶出见之,犹纷纭不已,公叱二皁去。叶均闻之,遂杖二皁,而与毛抗、李琮皆诣荆公,谢以公皁生疏,失于戒束。荆公唯唯不答,而豫国夫人于屏后叱均、抗等曰:“相公罢政,门下之人解体者十七八,然亦无敢捕吾亲属于庭者。汝等乃敢尔耶!”均等趋出。会中使抚问适至,而闻争厅事,中使回日,首以奏闻。于是叶均、毛抗、李琮皆罢,而以吕嘉问为守,又除王安上提点江东刑狱,俾迁治所于金陵。魏泰纪此事或不妄,然必非同天节,若同天节,则王安石犹判江宁。安上除宪时,知江宁者乃元积中,非叶均。按是年十月六日,陈忱自梓漕徙江东,何琬自司农丞除判官,当是代毛抗、李琮。十一日,王安上除宪;二十一日,吕嘉问知江宁,恐端为安石故,一时顿有此除改。江东宪本治饶州,此据嘉祐驿程,今移江宁,并当考详。

  知杭州赵抃言:“吴越国王钱氏有坟庙在钱塘、临安县,栋宇颓圮,林木荒秽。欲令两县选僧道主管,岁度其徒各一人,以坟庙所收地利修葺。”从之。

  己丑,诏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方泽送审官东院。初,泽奏请仍旧差三等人户为耆长、弓手,免出役钱,放罢见雇之人。而司农寺言:“免役行之累年,具有成法。泽之所请妄缪,不知守职。”故有是命。

  诏判扬州陈升之刺配年小贼人罪,特释之。

  手诏:“平昌郡夫人同氏先朝选置东宫,保视朕躬凡十余年,勤谨小心,久而不懈。今以寿终,可特赠楚国夫人。”

  庚寅,龙图阁直学士、新知荆南、提举本路兵马巡检等事吴中复言,先臣名举,乞改为“提辖”。中书拟从其请,上批:“朝廷官称避守臣私讳,于义未安,宜不行。”乃已。

  诏:“自今举官者不得举转运判官以上,知州不得举通判。若走马承受在任得替及其亲戚,亦不得举充本路差遣。”三月甲戌,已降不举承受指挥。

  俞充分析彭汝砺所言事,多自解说。诏汝砺具所言充事得于何人。诏两浙监司体究,时政记在十三日,墨本在十四日,今从时政记。汝砺言:“臣伏念天下之材有正,则有所谓邪;有贤,则有所谓不肖。人君渊居严密,无由自察之也,于是有耳目之官,御史亦因众人而闻焉。凡臣之纠摘奸恶,非有毫发为其身谋也,实自陛下使之,众人或为臣言,亦非有所欲也,迫于臣之诚心而已。迫于至诚而得之,及有所避畏而暴露之,而投之罟获陷穽之中,而臣乃获安焉,则臣不惟不容于人,亦且得罪于尔有神。按:历代名臣奏议作“亦且得罪于有司”。夫废一官吏,非足为朝廷轻重也。然官吏以漏言于台谏而废,则众皆以前车为戒,而外之是非得失无复至于臣辈矣。以臣之昏弱不肖,而使宪臣尽不得闻知外之是非得失,将无以照烛幽闇而弥缝其空缺,臣之罪莫大焉。臣宁自劾,不敢奉明诏。充之材行,如陛下知之为详,则臣之罪亦自见矣。凡臣所居官职,皆陛下所予,愿并褫夺,以警狂易。若犹未也,愿益察之。缘台臣论列非一状,御史中丞润甫、里行廉亦各有疏。乞询于众,及委官尽公根究,如有不实,则臣为诬善,为殄行,窜流荒远,其又何辞!”

  又言:“以下而达于上,以所未信而攻所甚爱,皆所甚重,臣敢忽诸?自充有命,御史知杂确首议,与中丞润甫、里行廉及臣各为一状弹奏,既未悟遽用全台,乃以臣开端。凡臣所述一二,皆师言也。陷诸父于刑,以妻拜王中正求媚焉,如刀溪之事,及以相掾卖恩,奉使偃蹇,凌侮苛刻事,自黄廉得之;夕买官庄,邓润甫、黄廉与臣得之;强贷民蒋潜等钱,乡人投匿名书;冒丧赴沈辽宴饮,臣与邓润甫得之。至与邓润甫在谏院时所指陈之迹状,王安石、韩绛在中书所述之日月,盖无不可察焉。臣问之众人如是,问诸百僚如是,考诸事如是,既已明白,故不当问其所闻。今陛下所与共天下事者,惟一二执政之臣,所以是非可否,都检正或参焉。使得其人,则可以弥缝其缺,而告所未至,或非其人,则窃弄权柄,卖鬻恩宠,服谗以相倾,搜慝以自卫,其害亦岂浅哉!藉以为不足论,如陛下显擢清选,而交结权势之近贵,以幸进用焉,则其所养可知;藉使臣不肖,其言为不足听,然自王安石、韩绛、邓润甫、蔡确、黄廉,其闻与臣皆同,则其人可知。充远归进擢,皆知自陛下,其戒臣者众矣。臣伏念古者闇主在上,其鼎镬、砧斧可以烹斩人之物分布于前,而其臣犹或即焉。今陛下神知圣德,体尧蹈舜,而乃挟怀宠之私意,蔽可诛之奸恶,此非忠臣也。臣窃谓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盖未有不因于人者。今陛下见其有能,而臣见其不善。以见所能而使之,以闻所不善而废之,亦何伤于日月哉?且夫先王建设谏弹之官,以司耳目,亦防其过误,非如俳优焉将以玩之。充亦何能,而转因臣言而激拂之,则充之用,臣实不自安也。夫度君之所欲而后言之,思君之所能而后起之,臣非不能,实有所不敢焉。夫官职爵位之傥来,寄也。今日陛下爱之,则为士大夫;明日逐之,则为罪人。然所以不敢忘者,忠也。充不孝,罢运判,未几得省判;邓润甫论吕公孺,罢郓州,得永兴军。是言之者几所以兴之也。公孺自蔡改永兴,在此月四日。所言充事,乞询于众,及委官根究。”诏两浙转运、提点刑狱司同体量以闻。朱本签贴云:后来俞充,宋均国分析到,别无行遣,削去。今复存之。后二十一日,卒罢充都检正。充罢都检正在十二月五日。曾肇铭汝砺墓云:神宗用汝砺言,故罢充。此盛德事也,绍圣史官乃削去,今复著之。

  辛卯,鬼章、董毡遣人进贡,听寓止同文馆。

  癸巳,昭化军节度使宗谊加同平章事,封濮国公。诏:濮安懿王诸子袭封濮国,主奉祀事,候承袭遍,即传长孙。宗谊加同平章事,旧纪书之,乃不书封濮国公,新纪已增入。

  梓州转运司言:“泸州江安县及安夷寨控扼蛮獠,最为险要,乞修筑城寨。”从之。

  甲午,知桂州赵卨言:“本州土兵止及二千四百人,乞于邕、宜、融州移雄略、澄海指挥土兵二千六百人于桂州置营,总五千人团结,委官提举训练,候及一年轮替。”诏转运司相度以闻。其后,本司言钱粮应副可无乏事,从之。

  乙未,知河阳、翰林侍读学士吕公著提举中太一宫。公著至京师,时将祀南郊,特诏閤门以散斋日对延和殿,劳问周至,且曰:“不见卿七八年,殊觉卿老也。”公著面奏:“臣伏睹近诏举才行堪任升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己,以待天下之士,士之起草茅,由小官而超至显近者,不可胜数,然犹孜孜以求贤为急,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臣伏思自昔有为之君,不借贤于异代,然唐、虞之际亦称才难,则世固未尝乏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陛下降发中之诏,非徒为虚文也。中外所举,盖百有余人,虽不能尽当,诚参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正欲达所未达,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终就闲外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阔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宏初举于朝,以不称旨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容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盛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自熙宁初,论新法不附执政者,皆谴逐不复收用,故公著见上首言之。

  诏秦凤路转运判官孙迥,应承受茶法文字及所闻利害,并关提举茶场司。以迥言茶法有未便事,乞赴阙奏禀,上曰:“朝廷已委李稷总领其事,若从迥奏,恐议论乖异,责任不一。”故有是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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