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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五年十一月(4)


  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宋敏求言:“治平四年,先帝祔庙,祧迁僖祖时,臣实为礼官,撰定祧迁文字。既有前议,不敢异同,今兹难以预闻。”诏免敏求详议。

  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张师颜,同知礼院张公裕、梁焘等议曰:

  伏以天下大礼,莫重于宗庙,崇孝事神,以临照四海,是以圣王重之,必务极其至当。伏惟僖祖神主祧藏夹室,于礼不顺,有司失之矣,宜其辅臣建立,明诏访逮,而垂为万世法。然议者因其藏主有失,遂欲推为始祖,臣等敢以此为议。

  昔者商、周之兴,本于契、稷,考诸前载,其指有二:曰因其始封也,蒙其功德也。契有大功,始受封国,十有余世,世祀不失,至汤而有天下,修其封国,举天下之大而谓之商者,由契以致之也。稷有大功,始受封国,十有余世,世祀不失,至武王而有天下,修其世祀,因其封国,举天下之大而谓之周者,由稷以致之也。稷、契为商、周之祖,其礼素定,后世固无得而易之矣。奉以为太祖,以主庙祀,有以尽一时之宜也。诗之长发言商家兴发之久,历夏之世,其来长远;昊天有成命言后稷已有王命,生民、思文皆歌后稷之功,传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不可谓为祖不因功德也。

  后世受命之君,功业特起,不因先代,则亲庙迭毁,身自为祖。郑康成云“夏五庙无太祖,自禹与二昭二穆而已”,唐张荐云“夏后以禹始封,遂为不迁之祖”是也。若始封世近,上有亲庙,则拟祖上迁,而太祖不毁。魏祖武帝,则处士迭毁;晋祖宣帝,则征西迭毁;唐祖景帝,则弘农迭毁。此前世祖其始封之君,以法契、稷之明例也。既已法契、稷矣,则上之亲庙不得不毁,势当然也。借使魏、晋欲不祖武、宣而越取处士、征西,不惟上推世数,未知更当及于何人,且其如始封何?唐有天下,因以为法。韩愈有言“事异商、周,礼从而变”,臣等取之矣。要之,始封世近,则亲庙不可不立,若特以亲庙及远,便为始封而抑之,则前古未尝闻也。晋琅琊王德文曰:“七庙之义,自由德厚流光,飨祀及远,非是为太祖申尊祖之祀。”其说是也。礼“天子七庙”,而太祖之远近不可以必,故但云“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未尝言亲庙之首必为始祖也。

  国家治平四年,以僖祖亲尽而祧之,奉景祐诏书,以太祖皇帝为帝者之祖,是合于礼矣。而议者曰:“商、周之祖自以别子之故,非以有功与封国为轻重。”是不然也。别子之法,自谓公子不继世,故子孙为大夫、士者祖之,百世不迁,非天子、诸侯之礼也。使汤、武但为诸侯,则尚不祖此别子,况天下之君而可用大夫之法乎?若夫禹不先鲧,则所谓“子虽齐圣,不先父食”,自以正文公之逆祀,非尊祖之论也。唐仲子陵所谓:“安知非夏后庙数未足之时,而言禹不先鲧邪?”伏惟宋之为宋,由太祖皇帝应天受命,首创洪业,建大号于天下,异乎商、周之为商、周,可知也。僖祖虽为圣裔之先,而有庙直由太祖,亲尽则迁,古之正义。今欲以有庙之始为说,扳而进之,以为始祖,臣等固疑其与契、稷异矣。使契、稷本无功德,初不受封,引以为据,庶其或可,若其不然,臣等不得判然无疑也。

  设欲必据此论,则臣等又有可言者焉。盖三昭三穆是不刊之典、一定之论。国初,张昭、任澈之徒,不能远推隆极之制,因缘近比,请建四庙,遂使天子之礼下同诸侯。若使庙数备六,则更当上推两世,而僖祖次在第三,亦未可谓之始祖也。若谓世次不可推,则斯言也,诏旨所不著,史臣所不录,历百余年,莫知当时之实,不敢以私意逆推而言也。谨按:建隆四年,亲郊崇配不及僖祖。开国已来,大祭虚其东向,斯乃祖宗已行之意也。自祖宗以来,不以太祖之位易之,今而易之,恐失祖宗之意矣。巍巍太祖,如神如天,垂祚万世,无以云报,奉之以为帝始祖,于礼无不宜者。

  或谓仪礼:“诸侯及其太祖,天子及其始祖之所自出。”今谓始祖为太祖,乃诸侯制也。臣等以为远祖受封,子孙世袭,亲虽尽而庙不毁,是谓诸侯及其太祖也;若始封之君,既以为其国之祖矣,后世子孙,自诸侯而为天子,则始祖不易,理势自然,是谓天子及其始祖也。若必求太微之精、神灵之威,谓其始祖之所自出,将见迁就生说,奇谲无已,弥失圣人之意矣。唐神龙初,议云:“既立七庙,须崇始祖。”而张齐贤云:“始祖即太祖,太祖之外更无始祖。”此前儒讲之熟矣。大抵契、稷不以功德为祖,无必然之论;特起之君自为一代之祖,无不可之理。

  若乃藏主未顺,宜必改定,盖夹室者子孙庙之偏室,非庙之正也。议者谓神道尚右,失其旨矣。然则僖祖之主,必有所归。按周礼:“守祧掌守先公、先王之庙祧。其庙,则有司修除之;其祧,则守祧黝垩之。”所谓庙者,后稷、文、武诸庙也;祧者,所藏先公、先王之迁主也。先公迁主,藏于后稷之庙,僖祖犹周之先公也,宜有藏主之祧。虽无始封远祖,上为之主,而先公之祧不可以阙。臣等参详,乞略仿此制,筑别庙以藏之,大祭之岁,祀于其室,太庙则一依旧制,虚东向之位,郊配之礼,仍旧无改。事之宜而情之顺也。

  魏、晋及唐尝议远庙之主矣,魏钟繇、高堂隆、卫臻皆当世名儒,并云据上当迁。故景初之制,三祖不毁,其余四庙,亲尽则迁,一如后稷、文、武庙祧之礼。晋永和中,尚书议云:“周人之王,太祖世远,故迁有所归。今晋庙宣帝为主,而四祖居之,是屈祖从孙也;祫祭在上,是代太祖也。”范宣谓可别筑一室以居四主,四主迭迁,则宣帝位正矣。自虞喜、刘诩、韦泓、王松之、蔡谟之徒并同其议。唐陈京议请据魏、晋旧例,改筑别庙以藏献、懿。柳冕、王韶等七十余人亦同其说。虽卒藏于兴圣庙,然本无异于别室也。惟颜真卿引蔡谟“权东向之”一句,而不本其改筑之议,获讥于时。此前世之论,皆有考据,本于经意,不敢谓后世之史而一切黜之也。记曰:“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又曰:“亡于礼者之礼。”况有前人商确尽理之论乎?

  或曰:“别庙而祭,非所谓合食也。”臣等应之曰:“夹室非便,当为别庙,则既正其大节矣。合食分食,要皆孝飨之道,但以于属既尊,不可寘昭穆之列,依准前代,祭之别庙,得礼之变,复何嫌哉?若云不可分食,当合于太庙,不惟永虚东向,且使下从子孙,孰为得失?是则僖祖别藏,则列圣不动,神灵安妥,情文皆得,其于义也,合矣。”

  恭惟陛下仁孝天成,尊事宗庙,古之盛王所不逮也。臣等学术浅陋,讨论非长,徒能述遵朝廷正失之意,别白议者未通之论,冀以称上圣因情制礼之道焉,惟陛下留神详择。同知太常礼院苏梲议曰:臣伏闻天下大义,莫尚乎尊祖;天下大事,莫重乎宗庙之祀。故有天下者,推尊尊之义,以及乎上治祖祢,下以遗万世法,盛德之举也。王者必及其始祖之所自出,所以别于诸侯也。今圣朝未有始祖之祀,于大典礼犹有所阙,故相臣以为言,陛下留听而善之,复下访于群有司,岂非以宗庙为甚重,改作为至难,极严恭寅畏之意,欲博问以尽臣下之虑乎?而臣末学小知,曷足以上当询谋,敢不论次其所闻,宣究其所思,惟陛下择焉。

  伏以三代庙数,杂见于经,其详不可得而推。先儒谓夏后五庙,商人六庙,周人七庙。窃惟先王之道未尝不同其归,而别作名数,不能无小变损益以从时者,其于尊严祖考、称情立文之意,则一也。至于立庙,或五或六或七者,所因之迹有隆杀,故制礼以报之,不得而同也。是以殊时者不相沿乐,异世者不相袭礼,欲其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也。秦、汉而下,典礼废缺,多不足法,而犹有能适变合情,足以便于一时而已。圣朝追原先帝事祖之意,欲尽传闻之所及,止于其所不及,而因奉以为始祖,又以正神灵之班,尊尊之至也。

  臣伏思僖祖与商、周之祖,虽诒谋阴德无所先后,而时有污隆,道有显晦,故其迹亦缘而少异,谓宜追崇之礼因小有所损益,庶乎称情立文而为之极,以遗万世不刊之法也。若乃七世之庙,必欲奉先尊本,虽隆于夏、商可也;若于太庙之右,特立僖祖一庙,则祖考不附于子孙,此所谓有疏而无绝、有远而无遗,因情制礼而不践迹者,类于是矣。臣维、臣固谓夹室在右为尊于正室,不思之甚,非臣之所敢同也。至于郊配之礼,在于太祖之世尝行之矣,自太宗至于英宗,不复追配,而奉宣祖崇配,记曰:“有其举之,莫敢废也。”而臣详观建议之文,亦未尝及追配之说。如臣之愚,谓仍旧便。

  臣再详祖庙之制,设若圣朝不欲于太庙兴作,而务崇尚简质,追迹古始,而参用近代之法,庶乎易行,则有唐贞元以懿、献二祖之主祔于兴圣、德明之庙,盖尊咎陶、武、昭以为远祖之庙,故升懿、献,于尊卑为顺也。臣又伏见外传曰:“成天地之大功者,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史记载赵氏之祖,出于柏翳,佐大禹平治水土,事虞训育上下鸟兽,皆有功;其后造父事周穆王为御,以救中国之乱,而受赵城之封,子孙因以为氏。今景灵圣祖,每岁陛下躬行酌献之礼,亦近兴圣、德明之类欤。若升祔僖祖,或因以祀柏翳、造父,如唐德明、兴圣之比,则不为下祔于子孙,虽不合经,而免于渎祖,亦因时制礼之道也。

  伏缘宗庙重事,非小臣所能详究,敢乞圣聪垂听,咨访大臣而谨用之。若犹以为未安,则臣又闻古者有疑,必谋及卿士、龟筮、庶人,所以尽人神之意也。卿士者,谋于人者也;龟筮者,谋于神明者也。今朝廷未有龟筮之官,宜若可举而行。而又自咸平至有唐,历朝有宗庙疑议,必下尚书省,集台省诸司百官会议,而后朝廷断而从之。乞以此二者付有司检详施行。臣陋儒浅学,智虑止于其所闻见,至于通变达节,乃圣哲之任,非愚臣之所及也。惟陛下裁之。又言:“唐会要,开元十年,明皇特立九庙,献祖复列于正室,以备九室,禘、祫犹虚

  太祖之位,则是以始祧而藏于西夹为非便,故复立庙,正与僖祖事体相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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