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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四年八月3


  戊寅,司勋郎中、权户部副使张景宪为辽主生辰使,供备库副使刘昌祚副之;主客郎中、户部判官李立之为正旦使,内殿承制刘镇副之。天章阁待制孙永为辽国母生辰使,供备库使杨宗礼副之;度支员外郎、直舍人院吕大防为正旦使,供备库副使张述副之。既而吕大防辞行,改命礼部郎中、开封府判官赵瞻。瞻十二月四日又以府判除知邓州,岂瞻亦辞行乎?不知又以何人代瞻。

  中书上刑名未安者五条:

  其一曰,岁断死刑几二千人,比前代殊多。自古杀人者死,以杀止杀也,不当曲减定法,以启凶人侥幸之心。自来奏请贷死之例,颇有未尽理者,致失天下之平。至如强刼盗,并有死法,其间情状轻重有绝相远者,使一例抵死,良亦可哀。若据为从情轻之人,特议贷命,别立刑等,如前代斩右趾之比,足以止恶而除害。自余凶盗,杀之无赦。禁军非在边防屯戍而逃者,亦可更宽首限,以活壮夫之命,收其勇力之效。

  二,徒、流折杖之法,禁网加密。良民偶有抵冒,便致杖脊,众所丑弃,为终身之辱;愚顽之民虽坐此刑,其创不过累旬而平,则已忘其痛楚,又且无愧耻之心,是不足以惩其恶也。若令徒、流罪情理非巨蠹者,复古居作之法,如遇赦降,止可第减月日,使良民则免毁伤肌肤,但苦使之,岁满得为全人,则可以回心自新;顽民则囚之徒官,经历年岁,不能侵扰善良。如此则俗有耻格之期,官有给使之利。

  三,刺配之法,大抵二百余件,愚民罕能知畏。使其骨肉离散,而道路死亡者甚多,防送之卒劳费尤苦。其闲情理轻者,亦可复古徒流之坐移乡之法,俟其再犯,然后决刺充军。诸配军并减就本处,或与近地。凶顽之徒,自从旧法。编管之人亦迭送他所,量立役作时限,不得髡钳。

  四,令州县考察士民,有能孝悌力田为众所知者,委乡里耆老与令佐保明,州给付身帖,如遇有过犯杖已下情轻可恕者,特议赎罚,如再犯,复行科决。

  五,奏听敕裁,条目繁多,致淹留刑禁,亦合删定。诏付编敕所,详议立法。

  初,删定编敕官曾布上肉刑议,曰:

  臣闻先王之制刑罚,未尝不本于仁。然而有断支体、刻肌肤以至于杀戮,非得已也。盖人之有罪,金赎不足以惩者,故不得已而加之墨;墨之所不可惩,故至于为劓、为剕、为宫,乃至乎为大辟。犹以为未尽也,则有被之鞭朴为已轻,宥之五刑为已重,于是乎有流宥之法,此先王所以制刑之叙也。

  自唐、虞、三代,历数百千年,其治乱盛衰而世重世轻则有之矣,然而未之有改也。战国及秦,务为惨核,然后有参夷之诛,烹凿之酷。汉兴,与民休息,约法三章,而伤人诸刑犹莫之废;至文帝,遂除肉刑而定笞棰之令,外有轻刑之名,而死者盖愈多矣。后世因之,定为律令,大辟之次遂处以流刑,以代墨、劓、剕、宫之法,此不惟非先王流宥之意,而又失重轻之差。盖律之所谓流,方古之五流,益已轻矣。

  古者井天下之地,夫授之田亩、宫室,宗族、坟墓、乡田同井,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故人人有安土重迁之意。及流之远方,则不授之田亩,不给之赒饩,徒隶困辱,以至终身,其距于死无几也。近世之民,离乡轻家,东西南北转徙而之四方,固不以为患,而居作一年,即听附籍,乃欲以惩创罪邻于死之人,盖已疏矣。况今又行折杖之法,则流、徒、杖、笞等之为古鞭朴之刑耳。夫死刑重,生刑轻,故犯法者多而鞭朴之不能禁止者,不幸皆置之于死,以刑为不忍而不免于杀之,是欲轻之而反重也。扬子曰:“肉刑之刑,刑也。”惟相时之宜而增损之,则轻重有伦,而不失古之所以制刑之意矣。盖治世刑重,乱世刑轻,故五刑之属三千,而周官大辟之罚五百,至穆王度时作刑,而大辟之属二百而已。今大辟之目至多,稍取其闲情实可贷者,处之以宫、剕之刑,则人之获生者甚众。若军人逃亡应斩,贼盗赃满应绞,刖其足;犯良人于法应死,而情轻者处宫刑之类。至于劓、墨,则刺配之法稍已近之。降此而后,处以流、徒、杖、笞之罪,则制刑之等略备矣。

  夫死刑之次,莫重于宫,今刑无罪之童幼以备阍寺之职,惟是习熟闻见,故天下莫以为非。诚取于法,应死之人刑而生之,苟以为不可,甚矣其惑且妄也。世之议者,必以谓肉刑之废,其由来久矣,今教化未行,风俗未成,而欲复古之刑,仁者之所不为也。此殆不然。夫刑期于无刑,辟以止辟,古之所以制世者无以易此。又况乎推先王之法,顺当时之变,明刑罚之叙,而以生易死,以重即轻,其为仁也孰甚焉!至乎教化行,风俗成,而人犹有犯礼义、奸文网者,则刑之将不止于此矣。臣以谓宜于死刑下增剕、宫二刑,以代死罪之情轻者;裁定刺配之法,以仿古人劓、墨;其次乃处流罪,于理为当。于是,上问执政曰:“布所言肉刑,可即行否?”安石曰:“理诚如此,即行亦无害,但务斟酌。所当施肉刑者,如禁军逃走未曾结构为非,又非在征战处,诸合斩者,刖足可矣。”冯京以为坏军法,安石曰:“前代军法但行于战伐时,若罢兵,即解约束。律在军所与平时法自不同也。”上曰:“如盗贼可用肉刑更无疑,斩趾亦是近世法。”京言唐太宗亦终不用,安石曰:“太宗虽用加役流代斩趾,然流终亦不可独行,故唐已有决杖配流之法。盖当时自有别敕施行,不专用律。若专用律,则死罪外即用流法,无以禁奸,决不可行也。”检正中书户房公事曾布言:“近言刑统刑名、义理多所未安,乞加刊定。朝旨令臣看详。今条析刑统疏义,繁长鄙俚,及今所不行可以删除外,所驳疏义乖谬舛错凡百事,为三卷上之。”诏布看详刑统,如有未便,续具条析以闻。元祐实录四年五月二日庚申有此,朱史削去。王安石日录四年二月五日乃有上问曾布所论肉刑可行否,朱史却附见三年八月二十一日戊寅,不知孰是,当考。今姑从朱史,并布肉刑论就此书之,仍附驳律错谬事。

  布始为编敕删定官,即言:“立法必本于律,律所未安,不加刊正,而独欲整齐一时号令,是舍其本而治其末也。”因乞先刊正律文。诏布条析具上。布言律疏义繁长鄙俚,及今所不行可删除外,凡驳其舛错乖谬百事,为三卷上之。诏布如有未便,续条析以闻。司马光云布素为王安石所厚,使之改定律文。不知究竟如何,当考。

  中书又言:“奉手诏,以天下戍兵迎送役苦,欲开远官就移之法。勘会川、广等路,远官往还动涉年岁,道路艰难,行李縻费,以此赴任稽迟,或多方规免,致在任者过期不得代,或久阙正官,差注不行,兼远方兵民迎送劳敝,欲应川峡、广南、福建七路除堂除、堂选知州外,委本路转运司置逐等差遣员阙簿,录逐官到任月日,成资替者到任及三年,三十月替者及一年,三年替者及一年半,收为阙次,依审官东院、流内铨例,逐月上旬检举员缺,牒所部州军阙报本处官。如见任官去替期半年以下,或已得替人,并许依本资序指射员阙,内京朝官监当合入亲民、合关升差遣,选人合入职官、令录及循资并听依。今任满日合入资序指射差遣,限检举后一年满日转运司定合差注人姓名,申审官东院、流内铨,保明申奏,降敕告差移。如旧任未满,或替人未到,仍听在旧任待阙。如新任非次阙官,即令赴新任。如阙有两人以上指射,差先得替人;县令即先差遣系奏举人,如俱系奏举,亦差先得替人。应本州官愿再授本州差遣、本贯川峡四路人愿再授本路差遣者,并听。其所使阙如一年内无人指射,即申审官东院、流内铨差官,如未差官却有本路官指射,亦听申奏施行。如已差,即限十日牒知。如将来因此致审官东院、流内铨合入七路人难得员阙,许权差入次远及近地。应合详具条约,令审官东院、流内铨及逐路条奏,其逐路职由,仍令三司约定闻奏。审官西院、三班院使臣令枢密院依此具制置条件以闻。”从之。仍诏七路转运司各举一官员管勾文字。

  初,上督执政指挥川、广等路远官就差文字,曾公亮欲且令提点刑狱、转运使同举,王安石曰:“如此,则得再任者少矣。”及具草,安石欲云除堂除、堂选知州外,尽许就差。公亮、韩绛以为知州当自朝廷除之。至是,上改定如安石所草,又读至见在审官、铨合入远人令权入近地,上曰:“当增云次远及近地。”其后冯京言:“川峡差本土人知州不便。”上问其故,京曰:“今仕宦一任远,一任近,而四路人许连任就四路,则是常得家便,实为大幸。”安石曰:“所以分远近者,均劳佚甘苦。今内地人不乐入四路,四路人乐就家便,用新法即两得所欲,何须苦之使两失优便?且此非特便于士人,省吏卒迎送劳费,尤为善法也。”其后冯京云云,日录在四年三月二十五日。新、旧纪并书诏:“川峡、福建、广南七路,之官罢任,迎送劳苦。其令转运使立格就注,免其赴选。具为令。”

  上因论及西事,王安石曰:“边事极易了,止是朝廷纲纪未立,人趣向未一,未可论边事。若论边事,不须远引先王,且令柴世宗有如此晏安之中国,当西夏数州之地、数岁之孤儿,不知还能扫除得否?”安石因论当奖用功赏,变移风俗。又言:“乾,君道也。非刚健纯粹,不足以为乾。”曾公亮言:“当兼用道德。”上曰:“今一辈人所谓道德者,非道德也。”安石曰:“乡原似道德而非道德也。”上曰:“其闲亦有是智不能及者。”安石曰:“事事苟合流俗,以是为非者,亦岂尽是不能也?”安石又言:“治天下譬如医用药,当知虚实寒热。方虚寒时,纯用乌头、附子,不患过热。”又言:“京师畿内刼贼多,今减降不当贷刼贼。”上皆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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