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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平二年十二月


  十二月壬寅,礼院奏:“准画旨,来年正月上辛祈谷,祀昊天上帝,同日祀感生帝。准閤门仪制,祀天地致斋,则皇帝不游幸作乐,缘正月三日寿圣节在致斋之中,若用庆历元年、嘉祐七年正月受贺例,改用中辛,即当在十六日,又缘十四日,其日例当诣慈孝寺、集禧观行礼,作乐观灯。按祭统,君子将祭乃斋。斋者不敢散其志也。然则君子所以斋者,为将接神,故不以声音荡其志意。若遣官摄事,则于礼无不听乐之文。元日朝会及寿圣节,多上辛日辰相近,若常改用中辛,即非事天神之意,嘉会合礼,又不宜彻乐。今请每遇元正御殿,圣节上寿,虽在上辛祠官致斋日,亦用乐,其大宴即移日或就赐。”从之。

  御史范纯仁言:“祀天致斋,行自古昔,诞辰上寿,起于近朝,以礼较之,祀天为重。昨者郊祀,小次黄褥,皆是有司于礼合陈,而陛下虚次撤褥,以示至恭,臣民欢然,歌颂圣德。今若于致斋之内,却许用乐,则恐前后之礼不侔。伏望指挥将来上寿以致斋之日权不用乐,则不惟合于典礼,亦使中国四夷知陛下克己奉天,尊礼化民之意。”不报。

  甲辰,夏国主谅祚使人来贺正旦,丁未,使人来贺寿圣节。司马光言:窃见近年以来,赵谅祚虽外遣使人,称臣入贡,而内蓄奸谋,窥伺边境。阴以官爵金帛,招诱中国不逞之人及熟户蕃部,闻其亡命叛去及潜与交通者,已为不少,而朝廷不能一一尽知也。其熟户蕃部有违拒不从者,谅祚辄发兵马公行杀掠。弓箭手有住在沿边者,谅祚皆迫逐使入内地。将帅之臣但坐而视,不能救援,遂使其余熟户皆畏惮凶威,怨愤中国,人人各有离叛之心。及朝廷遣使赍诏责问,则谅祚拒而不纳,纵有所答,皆侮慢欺冒之辞,朝廷亦隐忍含容,不复致诘。谅祚又数扬虚声,以惊动边鄙,而将帅之臣率多懦怯,别无才谋以折冲御侮,只知多聚兵马以自卫其身。一路有警则三路皆耸,尽抽腹内州军下番兵士,署在麾下,使之虚食粮草。数月之后,寂无影响,然后遣来,未及休息,忽闻有警,又复回去。如此往还,疲于道路,讫无是事,曾何施为?

  臣虽愚驽,不习边事,窃私意料之,谅祚所以依旧遣使称臣奉贡者,一则利于每岁所赐金帛二十余万,二则利于入京贩易,三则欲朝廷不为之备也。其所以招诱不逞之人者,欲以采访中国虚实之事,平居则用为谋主,入寇则用为乡导也。其所以诱黢熟户、迫逐弓箭手者,其意以为东方客军皆不足畏,唯熟户、弓箭手生长极边,勇悍善斗,若先事翦去,则边人失其所恃,入寇之时可以通行无碍也。所以数扬虚声、惊动边鄙者,欲使中国之兵疲于奔命,耗散诸蕃,公私贫困,既而边吏习以为常,不复设备,然后乘虚入寇也。凡此诸事,若不早为之虑,使奸谋得成,窃恐其为国家之患不可忽也。臣谓朝廷宜宵衣旰食,以为深忧,而但见其遣使奉贡,即以为臣节未亏,得其侮玩之语,以为恭顺,得其欺慢之语,以为诚实。盖朝廷非不知其本心,且欲其未发,止求目前之暂安,不顾异时之深患。臣日夜思之,不胜愤悒,何敌人为谋之深,而中国虑事之浅也。

  臣愚伏望陛下于边鄙之事,常留圣心,特降诏书,明谕中外,一应文武臣僚,有久历边任,或曾经战阵知军中利害及敌人情伪者,并许上书自言。惟陛下勿以其人官职之疏贱及文辞之鄙恶,一一略加省览,择其理道稍长者,皆赐召对,从容访问以即日治兵御戎之策何得何失,如何处置即得其宜。若其言无可取者,则罢遣而已,有可取者即为施行,仍记录其姓名置于左右,然后选其中勇略殊众者,擢为将帅。若能称职有功,则劝之以爵赏,宽懦败事,则威之以刑诛。加以选练士卒,留精去冗,申明阶级之法,抑扬骄惰之气。诚能行之不懈,数年之后,俟将帅得人,士卒用命,然后惟陛下之所欲为,虽北取幽、蓟,西讨银、夏,恢复汉、唐之疆土,亦不足为难,况但守今日之封界,制戎狄之侵侮,岂不沛然有余裕哉!

  郊祀既毕,侍御史知杂事吕诲复申前议,乞早正濮安懿王崇奉之礼,且言:“国家承五代余弊,文武之政,二府分领,然而军国大计,皆得合议。今议崇奉濮安懿王,此事体至大者,而终不谋于枢府,臣所未喻。两制及台谏论列者半年,外臣抗疏言者不一,而枢府大臣恬然自安,如不闻知,以道事君者固如是耶?今佞人进说,惑乱宸听,中书遂非,执政邪论,当有以发明经义,解释群疑。臣欲乞中旨下枢密院及后来进任两制臣僚,同共详定典礼,以正是非。久而不决,非所以示至公于天下也。”

  诲寻进对延和殿,开陈恳切,上谕诲曰:“群臣虑本宫兄弟众多,将过有封爵,故为此言。”诲即辨其不然。退又言:“臣窃思仁宗于堂兄弟辈尚隆封爵,况陛下濮宫之亲,其谁敢问?近日中宫与皇太后受策,内外欢庆。必若恩及天伦,乃为盛美,虽甚愚者不应献此言,如果有献此言者,乞宣示姓名,与众共罚,不宜宽容,以启谗慝。”诲前后凡七奏,不从。因乞免台职补外,又四奏,亦不从。遂劾韩琦曰:

  臣窃以求治之本,必广于聪明,驭臣之威,当严乎法制。聪明不广,则下情无以上通,法制不严,则大臣得以专政。如乾之德以刚而健,坤之体以柔而顺,反是,而君臣之义失,强弱之势分,履霜之凝,良有其渐。自古强臣滋盛,直以辨之不早故也。臣不敢博引强臣之事,辄以汉、唐二臣之迹而明之。如霍光于孝宣世,李德裕于武宗朝,皆得谓之有功也。然而专有柄权,盗用威福,终以威震人主,而不能保身庇族。书曰:“臣无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而国。”二人者是也。且刑赏人主之操柄,可一日倒持而授之于人乎?今琦自恃勋劳,日益专恣,广布朋党,隳紊法度。朝廷进一官,皆曰琦之亲旧,黜一官,皆曰琦之怨敌。人言若是,未必皆然,盖持守不公,气势寖甚,众所指目,不能逃也。以至小人乘时迎望风旨,趋走门下唯恐其后,天下只知琦之恩绚,而不知陛下之威福也。

  如嘉祐中议立皇嗣,虽先时臣僚上章恳请者众,然亦先帝与皇太后属意日久,保育宫中,事已素定,至是,琦赞成之,不为无功也。暨践祚数月,琦请下有司议濮王典礼,比再下两制,用汉宣、光武二帝故事,欲称皇考。窃原诏旨,本非陛下之意,琦导谀之过也。永昭陵土未乾,玉几遗音犹在,乃心已革,谓天可欺,致两宫之嫌猜,贾天下之怨怒,谤归于上,人所不忍。言者辨论,半年不决,琦犹遂非,不为改正,得谓之忠乎?计当时赞成之意,本要福于今日明矣。

  陛下亲政之初,当引勋旧,左右明圣,赞襄密勿。琦殊无进贤之意,唯求附己之人。陈旭在先朝始以奸进,终以此退黜,力排众议,复登大用。如旭之辈不可胜数,皆授美官,分布要路,相与表里,以成朋党,报国之心,孰知其所存也?方天下多事之际,台谏章疏,朝报夕罢,壅塞言路,意在专政,蒙蔽宸聪。下情不得而上通,皇明何由而远烛?使忠臣抱吞声之恨,圣君有拒谏之名,中外不平,独清衷未悟尔。

  况陛下即位以来,进秩疏封,赏功报德,不为不至。而琦略无谦损,益肆刚愎,半岁之内,两次求罢,无疾坚卧,要君宠命。犹曰“自谓孤忠之可立,岂知直道之难行。”果知人臣进退之分,天道盈虚之理,不应形斯言于章奏也。借如乾兴中丁谓、曹利用辅幼君母后,曾无今日陛下报琦之厚,犹以横恣不公相继贬逐。臣观琦之才之功未如霍光、李德裕、丁谓、曹利用,其骄恣之色过之。当琦引退之时,莫不愿陛下遂其所请,收还相印,不意恩礼益加,强之以事。仰惟圣眷,俯念前功,爱有所忘,久而不厌。其如公议何?臣所虑者,朝廷居安之久,是陛下大有为之时,不宜持循,当务更化,琦之用,恐未足以救天下之安危。方今士论沸腾,人心愤郁,得不揽威福之在手,戒履霜之积微?罢琦柄任,黜居外藩,非止为国之福,亦保琦族于始终也。唯祈圣虑断之弗疑,以臣言是,望赐必行,以臣言非,敢逃常宪!区区之恳,罄于是矣。濮王申陈,以诲劾琦疏附三年正月二十七日后,又疏斥琦不忠者五,并及颍府僚友不用正人,颇与此异。此据诲章奏,冯洁己御史台记亦以此为第六疏,疏与申陈所载并同。然疏称濮议半年不决,则恐不当在明年,且明年诲已累章弹欧阳修,不应后章全不及修。今来参酌附此年末,更须考详。“不知直道之难行,自谓孤忠之可立。”按琦集乃甲辰冬乞罢相表,甲辰,治平元年也。

  是岁,户一千二百九十万四千七百八十三,丁二千九百七万七千二百七十三。夏秋税二千三十九万六千九百九十三石,以灾害放一百六十五万五千五百四十六石。断大辟一千七百三十六人。契丹主洪基改清宁十一年为咸雍元年。此据章衡编年通载,而国史不载。按两朝史契丹传称真宗重熙二十三年卒,洪基立,改清宁。清宁九年即治平四年。神宗史契丹传亦同。然治平四年字误也,当作治平元年。又治平元年实洪基清宁十年,盖洪基以重熙二十三年立,即改元清宁,不待逾年,国史误以逾年数之,故治平元年始当清宁九年,其实当清宁十年,又误以治平元年为四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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