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史书 > 续资治通鉴长编 | 上页 下页
嘉祐元年六月


  六月辛亥朔,诏双日不御殿,伏终如旧。

  右监门卫将军仲轲等九人各罚一月俸。初,仲轲等父宗说坐乱其子妇,贷死除名,废居别第,仲轲弟遮宰相哀诉,而大宗正司请惩戒之。宗说,奉化侯允言子,已见庆历四年七月,皇祐中坐法贷死除名,与治平元年三月事相关。

  丁巳,供备库使、并代钤辖苏安静领忠州刺史,留再任。安静与契丹争辨宁化军天池庙地界,既定,特擢之。事具皇祐五年正月也。

  戊午,龙图阁直学士、给事中施昌言为枢密直学士、知澶州。时六塔河既修复决,朝廷犹欲成之,因以澶州授昌言,冀便役事云。命昌言知澶州以便役事,此据昌言本传。四月壬子朔,六塔河已决,不知何故昌言今乃加职。又后此三日,李璋等皆责,而昌言独免。至十一月甲辰,昌言始责,殊不可晓。今据赵抃奏议增修。

  己未,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陈执中为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知亳州如故,执中以疾自请之。

  殿中侍御史赵抃上疏曰:“臣闻圣人之制变,不可无权宜,天下之能事,不可失机会。至于去祸以归福,却乱以格治,救亡以图存,转危以置安者,用权宜适机会也。向者伏睹陛下圣体偶一违豫,中外人心,莫不动摇。赖宗庙社稷之降灵,天地神明之垂佑,四海蒙福,宸躬寖康。然犹上有谪见之文,迨无虚月,下有妖言之俗,至于再三。天其或者岂非以陛下皇嗣未立,人心未有所系,垂厥祥异。明白丁宁,警诫陛下,意欲陛下深思远图,亟有所为而然也。权宜也,机会也,今其时矣。书曰:‘一人元良,万邦以贞。’易曰:‘大人以继明照于四方。’叔孙通以谓天下之本,奈何以天下为戏!韩愈亦云前定可以守法,不前定则争且乱。臣不胜大愿,愿陛下思所以答谪见妖星之警诫,思所以固三圣百载之基业,思所以安中外臣庶之忧惑,思所以破奸雄阴贼之窥觎,断宸衷,发天意,择用宗室贤善子弟,或教育宫闱,或封建任使,左右以良士,辅导以正人,盘石维城,根本深固,有是二者,惟陛下示天下以至公而裁择焉。伏况陛下春秋富盛,福寿延洪,一旦皇子庆诞,少阳位正,储贰事体,何损权宜。方今施为,且适机会,转祸乱危亡将然之势,为福治安存无疆之基,岂不盛哉,岂不休哉!臣职有言责,计无家为。戴陛下之恩,极泰山之重,顾愚臣之命,等鸿毛之轻。傥一毫有益于朝廷,则万死甘从于鼎镬。”此据赵抃奏藁,以六月九日上。

  辛酉,降知澶州、修河都部署、天平留后李璋知曹州,河北转运副使、同管勾修河、司封员外郎燕度知蔡州,提举开封府界县镇公事、同管勾修河、度支员外郎蔡挺知滁州,修河都钤辖、北作坊使、果州团练使、内侍押班王从善为濮州都监,供备库副使张怀恩为内殿承制,提举黄河埽岸、殿中丞李仲昌为大理寺丞。

  癸亥,御史中丞张昪等言:“臣等于五月八日已后,累次奏乞许台谏官依例上殿,寻闻已奉圣旨,以臣等所上章疏降付中书。此盖陛下圣心察臣等愚忠,有开可之意。至今逾月,未蒙施行,乃是执政大臣不欲臣等进对,故为沮遏。臣等遂于今月十三日同诣中书,面问不许上殿因依。观宰臣已下词语,无为臣等执奏之意。缘朝廷置台谏官,为耳目之任,所宜日亲旒扆,上补陛下聪明。今逾半年,未有一员得对。虽中外急切几务,事系安危,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臣等窃谓言路阻绝,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伏望陛下早赐英断,指挥中书,许令台谏官依例上殿。臣等必不敢以琐细事务上烦宸听。”寻有诏,许中丞上殿。此据赵抃奏藁,不知以何日上,奏藁编次在六月十九日前,十二日后,今附十四日。盖此奏藁云十三日同诣中书问因依,必次日遂具奏也。七月一日始诏群臣复上殿奏事。

  己巳,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昨弹奏李仲昌等不禀制旨,不恤人言,妄于暑夏之初,修闭六塔河口,失坏物料,重困兵民,愿正典刑,亟加贬黜。朝廷且责后效,埽约随又破决。急夫暴敛,河北几无聊生;余波横流,博州首被冲注。近睹责降李仲昌、张怀恩并充监当,李璋、蔡挺各移知州,转运使燕度等尚未加罪,中外籍籍,人情不平,皆谓如数年前王建中在河阴,只是进约过当,致下流浅涩,实时追官勒停,又缘黄河堤防泛滥去处官员使臣,虽去官者亦例皆冲替。今仲昌等奸谋辨口,诬惑朝廷,邀利急功,兴起力役,为害不浅,败事已多,固宜行窜殛之刑,岂得蒙宽宥之诏?伏望特赐指挥,其李仲昌、张怀恩、李璋、蔡挺、燕度等并从公议,改置严科。谢列城愁怨之民,示公朝刑罚之当,转灾沴为和气,在此举也。”

  庚午,殿中丞、集贤校理、通判并州司马光上疏曰:

  人臣之进言者,舍其急而议其缓,则言益多而用益寡矣。人君之听纳者,忽其大而务其细,则心益劳而功益浅矣。故明主不恶逆耳之言,以察治乱之原;忠臣不避灭身之祸,以论安危之本,是以上下交泰,而事业光美也。

  陛下自首春以来,圣体少有不康。天下之人,侧足而立,累气而息,恟恟然忧惧,若蹈冰炭。间虽痊平,而民间犹有讹言以相惊动者,虽有司以严刑束之,彼口不得言,中心惶惶,何所不虑也?陛下何不试思其所以然者何哉,岂非储贰者天下之根本,根本未定,则众心未安也。贾谊有言:“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然,因谓之安,可乎?”当谊之时,汉孝文帝春秋鼎盛,有孝景为太子,中外乂安,公私富溢,谊犹有是言。使谊处于今日,当云何哉?陛下好学多闻,且以前古之事迹之,治乱安危之几,何尝不由继嗣哉?盖得其人则治,不得其人则乱;分先定则安,不先定则危。得失之几,间不容发。朝廷至大至急之务,孰先于此?而陛下宴然不以为忧,群臣爱身,莫以为言。此臣所以日夜痛心疾首,忘其身之疏贱,而不顾鼎镬之罪也。

  今夫细民之家,有百金之宝,犹择亲戚可信任者使谨守之,况天下之大乎?三代之王,以至二汉,所以能享天下之禄若是其久者,岂非皆亲任九族以为藩辅乎?使亲者犹不可信,疏者庸足恃乎?窃惟陛下天性纯孝,振古无伦,事无大小,关于祖宗者,未尝不勤身苦体以奉承之。况祖宗光明盛大之基业,岂可不为之深思远虑,措之于安平坚固之地,以保万世无疆之休哉?

  天子之孝,非若众庶止于养亲而已。盖将谨守前人之业,而传于无穷然后为孝也。礼,大宗无子,则同宗为之后。为之后者,为之子也。故为人之后者,事其所后,礼皆如父,所以尊尊而亲亲也。伏惟祖宗受天明命,功德在人,本支百世,子孙千亿,而陛下未有皇嗣,人心忧危。伏望深念祖宗艰难之业,断自圣志,昭然勿疑,遴择宗室之中聪明刚正孝友仁慈者,使摄居储贰之位,以俟皇嗣之生,退居藩服。傥未欲然,或且使之辅政,或典宿卫,或尹京邑,亦足以镇安天下之心。如此,天神地祇、宗庙社稷实赖陛下圣明之德,况群臣兆民,其谁不欢呼鼓舞乎!

  昔鲁漆室之女,忧鲁君老,太子幼。彼匹妇也,犹知忧国家之难。盖以鲁国有难,则身心危矣。况臣食陛下之禄,立陛下之朝,又得承乏典册之府,非比于漆室之

  女,诚不忍坐视国家至大至急之忧,而隐默不言。臣诚知言责不在臣,言之适足自祸。然而必言者,万一冀陛下采而听之。不胜愤懑之诚。上在位久,国嗣未立,及不豫,天下寒心而莫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光闻而继之,又与镇书,言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顾,愿公以死争之。于是镇言之益力。

  辛未,诏开封府界及京东西、河北转运司,水潦害民田,其选官蠲放税赋。

  乙亥,雨坏太社、太稷坛。

  戊寅,兵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河北体量安抚使,西上閤门副使王道恭副之。时宰相文彦博、富弼主李仲昌六塔河议。及败事,人莫敢尽言。绛至河北,具得其状,始请置狱劾治,仲昌等由是俱被窜废。此据绛行状,刘攽所作也。

  初,议塞六塔,河北转运使周沆独言:“近计塞商胡,用薪苏千六百四十五万,工五百八十三万,今仲昌计塞六塔,用薪苏三百万,工一万,共是一河,所费财力,不容若是之殊。盖李仲昌故先为小计,以求兴役尔。又今河广二百余步,六塔渠才四十余步,必不能容,且横陇下流自河徙以来,填淤成高陆,其西堤粗完,东堤或在或亡,前日六塔水微通,分大河之水不十分之三,滨水之民,丧业者已三万户。就使如仲昌言全河东注,必横溃泛滥,齐、博、德、棣、滨五州之民皆为鱼鳖食矣。今自六塔距海千余里,若果欲壅河使东,宜先治水所过两堤,使皆高厚,仍备置吏兵,分守其地,多积薪苏,以防冲决,乃可为也。然其劳费甚大,恐未易可办,以臣度之,六塔实不可塞。”不从。

  及仲昌败,沆又上言:“民罹水灾,皆结庐堤冢,粮乏可哀,臣欲辄发近仓赈之,顾大恩当自上出,愿亟遣使者案视收恤。”从之。(此据周沆本传,不知沆疏李仲昌议不可用在何时。至和元年十二月遣使与河北、京东漕臣诣铜城镇相度河势,恐沆因此上疏。然二年十二月,沆犹被命同权知澶州应副修六塔河,若既与仲昌议驳,则不宜更受此命。或朝廷虽有此命,而沆卒辞之,故河决独免责也。今附见沆事于朝廷遣韩绛体量河北后。)

  时京师自五月大雨不止,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坏官私庐舍数万区,城中系栰渡人,命辅臣分行诸门;而诸路亦奏江河决溢,河北尤甚,民多流亡,令所在赈救之。水始发,马军都指挥使范恪受诏障朱雀门,知开封府王素违诏止之曰:“方上不豫,军民庐舍多覆压,奈何障门以惑众,且使后来者不入耶?”

  知谏院范镇言:“臣伏见河东、河北、京东西、陕西、湖北、两川州郡俱奏水灾,京师积雨,社稷坛壝辄坏,平原出水,冲折都门,以至宰臣领徒监总堤役,其为灾变,可谓大矣。然而灾变之起,必有所以,消伏灾变,亦宜有术。伏乞陛下问大臣灾变所起之因,及所以消伏之术。仍诏两制、台阁常参官极言得失,陛下躬亲裁择,以塞天变。庶几招徕善祥,以福天下。”

  己卯,诏群臣实封言时政阙失。王偁东都事略:诏曰:“乃者淫雨降灾,大水为沴,两河之间,决溢为患,皆朕不德,天意所谴,其令中外实封言时政阙失,毋有所讳。”

  范镇又言:“伏见天下以水灾奏者,日有十数,都城大水,天雨不止,此所谓水不润下也。传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陛下恭事天地神祇,肃祗祖宗,山川之祠,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非逆天时也,非废祭祀也,非不祷祠也。然而上天出此变者,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陛下即位以来虚副贰之位三十五年矣。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系天下人心,竢有圣嗣,复遣还邸。及今两月余而不决,政所谓简宗庙也,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陛下深念宗庙之重,必有副贰,以臣前一章降付执政大臣速为裁定,以塞天变。镇以五月三日初上疏,此云两月余,则当在七月十日庚寅未谢晴以前,或“两月余”字误,更详之。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