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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和二年五月


  五月戊午朔,汝南郡王允让子右领军卫大将军宗师为康州刺史,北海郡王允弼子右监门卫将军宗乔为右领军卫大将军,皆以父领大宗正久,因乾元节推恩特迁之,后毋得为例。会要云:今知大宗正司每岁有与子减磨勘恩例,乃缘其例也。允让、允弼初领宗正,在景祐三年七月。

  己未,御崇政殿录系囚,死罪以下递降一等,流以下释之。

  庚申,雨,赐喜雨宴于中书。

  辛酉,诏中书公事,自今并用祖宗故事施行。初,宰相刘沆建言中书不用例,而议者皆以为非便,左司谏贾黯奏罢之。二月丙午,沆初建言。

  癸亥,右屯卫大将军叔韶领贺州刺史,上书求试繁剧,特迁之。叔韶赐第,皇祐元年六月已见。

  先是,久不雨,帝问翰林侍读学士吕公绰何以致雨,公绰曰:“狱久系则旱。”帝亲虑狱,已而大雨。时公绰受命知河阳既数月,乙丑,诏留侍经筵。

  知谏院范镇言:

  比奉使河北还,伏见河北连岁招兵未已,皆是坊市无赖及陇亩力田之人,冒为军营子弟。诚是军营子弟,则今日诏下,明日自当投牒,岂有及今一年尚未尽至,其为坊市无赖、陇亩力田之人明矣。况今田甚旷,民甚稀,赋役甚重,国用甚不足,所以然者,正由兵多也。

  先朝用兵时,兵才四十余万,今不用兵,而兵已倍之。臣不知大臣以何见而为此议也,必以为备契丹也?今塘水东西三百余里,多于先朝也。岁予金缯五十万,礼聘又十余万,亦多于先朝也。以多于先朝之塘水,多于先朝之金缯,以备契丹而与之和也,宜省兵以息民,而反多兵以困民者,臣所以深惑也。

  契丹自知顾塘水之限,贪金缯之利,而不敢动者,五十年于今矣。方契丹贪利而不敢动之时,其民宜富实,而反日以困,国用宜饶足,而反日以蹙。此无他,兵多而民稀,田旷而赋役重也。使契丹而有一日之警,将何以继之哉。大臣终不知念此,而但以多兵为有备,此臣所以深惑也。

  今契丹五十年不敢南入为寇者,贪金缯之利厚也。就使弃利为寇,则大河以北,妇人女子皆是乘城之人,其坊市无赖、陇亩力田者,又将焉往?况契丹贪利而不敢动,而预畜养之以困斯民乎?夫取兵于民则民稀,民稀则田旷,田旷则赋役重,赋役重则民心离。寓兵于民则民稠,民稠则田辟,田辟则赋役轻,赋役轻则民心固。与其离民之心以备契丹,契丹未至,而民力先已困,国用先已匮,孰若固民之心以备契丹,契丹虽至而民力有余,国用有备?其利害若视白黑,若数一二,而大臣以为难者,臣所以深惑也。

  昔汉武以兵困天下者,用兵以征匈奴至漠北,得所欲也。今陛下以兵困天下者,不用兵以至是也,非以快所欲也,何苦而为是乎?五口之家,尚知量入以为出,况天下大计,其可以不校出入,其可以无经制乎?臣伏见今之世,有失入徒罪若流死者,陛下必加罪有司,其在选人必加停殿,后虽用之,不得迁改,此所以见陛下恤民之心至矣。今大臣举天下之民而困之,岂特失入徒流死罪之比,而陛下略不加问,是舍所大而急所细也,臣愚岂得默焉。陛下诚罢招兵,敕大臣使具太祖时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太宗时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真宗时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陛下天圣中赋入若干、兵若干、官若干、约今赋入之数、兵数、官数,酌取中道,立为经制。以赋入之数十分为率,以七分给郊庙、宫省诸费,三分留备水旱及缓急非常。为之十年,仅可以言治。

  古者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三年之蓄曰国非其国。今自京师至天下州郡,大率无二年之蓄,边城甚者或三数月耳,不幸有连二年之水旱,将何以养此兵乎?此兵不足以养,则其忧不在契丹也。此臣之所谓言责也,陛下所宜留念,大臣所宜尽心悉力之时也。伏乞下臣章于中书、枢密大臣,并臣前奏看详,若不以臣非才而信用其言,先罢招兵,然后量今天下赋入之数以为国用,使上下宽裕,非独臣之幸也,乃天下之幸也。

  辛未,左屯卫大将军从湜为右神武军大将军,妻父王贻永为请而迁之。从湜,已见景祐元年。

  诏河东转运司,今春陨霜杀桑,其被灾州军夏税绢听以中价输钱。

  乙亥,右神武军大将军、睦州团练使宗谔自陈生太宗宫中,及上所藏真宗御容,特迁左龙武军大将军。宗谔,已见皇祐五年六月。

  戊寅,诏曰:“朕祗绍骏谟,厉精庶政,眷兹文武之列,所谓邦家之基,惟古今治忽之常,系上下义利之分。吁惟近岁,洊至烦言,以为参顾问者间怵于私,尸言责者或失于当。騳官无匪懈之恪,专觊谬恩,荐士乖责实之诚,时容私谢。至于命令之下,以及诏除之行,论议所移,纲条益紊。朕惟舜德之盛,股肱有赓载之和;周道之衰,朝廷多谗怨之愬。咨尔周行之士,适逢至治之期,与其涉险以徼荣,曷若饬躬而驯致!爰伸戒告,以厉俊明。苟迷修省之方,浸长浇浮之俗,必从吏议,以正邦彝。”时上封者言:“古之取士以德行,故淳明朴茂之人用,后世取士以词章,故浮薄纤巧之人进。望条列弊事,申戒百官。”故降是诏。

  礼部员外郎、知制诰韩绛为吏部员外郎、知河阳,从所请也。绛寻自言,伏睹诏书申戒在位,臣不敢辄承谬恩,乞罢所迁官,从之。

  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言:“臣等近以宰臣陈执中家杖杀女使事,有诏置狱勘,不尽情理,亏朝廷之法,各曾具状弹奏,乞正执中之罪。至今道路腾沸,未蒙施行。窃闻多有大臣及近侍臣僚曲为党扇,上惑宸听。伏缘党扇之人,尽是交结朋附,树恩坏法。伏望陛下特从圣断,早赐指挥,正执中之罪,以塞中外公议。”(据孙抃奏藳,此系第四章。)

  又言:“执中诬罔朝端,轻废诏狱,缘嬖昵之私爱,屈公平之大议,内则灭家法,外则隳国纲。又其作为,全是虚诡。当居官之日,则务扬声,言乞引退。及待罪之时,则多设事意,密图召还。罔上欺心,忠实何在!陛下姑全大体,不念远谋,尚传天音,留任宰府。人人相目,愤愤不平。况执中少不读书,壮不稽古,及其寖老,遂暗而荒,事之十端,颠倒七八,物议以为必不可更当大任。臣等屡曾论列,总是人言所隔,致兹圣意未回。纪纲一差,纷不可整。且朝廷之法是陛下之法,陛下之法即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一天下、平元元之大本,臣等可戮,此法不可屈。其陈执中,伏乞特行责降,以正本朝典章。”不报。

  于是抃与知杂事郭申锡、侍御史毋湜、范师道、殿中侍御史赵抃同乞上殿,閤门以违近制,不许。

  壬午,诏孙抃等轮日入对。

  知谏院范镇言:“御史台全台请对,陛下何不延问,听其所陈,别白是非,可行则行,不可行亦当明谕不可之故,使知自省。今拒其请,非所以开言路也。”

  御史中丞孙抃、侍御史知杂事郭申锡入对,言:“臣等昨以宰臣陈执中杖杀女使事,外议皆谓嬖人阿张打杀,致开封府检验推穷。其执中既自奏乞差官勘劾,朝廷遂起诏狱,洎至勾追干证奴隶之人,却又拒抗不遣。寻又入札子乞不枝蔓,其制院从而希旨,卤莽结绝,枢密院亦是无所建明,所以制狱之兴,由执中而兴,制狱之废,亦由执中而废。家声丑秽,物议喧腾,不恤中外之言,复坏朝廷之法,欺公罔上,愧心厚颜,岂宜更居台司,使辅国政!其措置无状,职事不修,臣等前后累曾弹奏,伏乞陛下特赐宸断,正执中虐杀幼弱、违拒制狱、欺公罔上之罪,使朝廷之法不坏,则宗庙社稷之幸。”(据孙抃奏藳,此系中丞知杂上殿第六章。)

  抃又言:“前日诏狱,言事官屡有弹奏,未闻陛下特降指挥,臣僚中亦有解救者,伏虑陛下因而疑惑。臣愚窃以弹奏之言,为朝廷、为法、为纪纲;解救之语,为宰相、为身、为利禄。二途事意,黑白可验。昔唐宪宗时,五坊使杨朝汶擅拘平人以蠲财物,御史中丞萧俛及谏官上疏论列,裴度、崔群因延英对,极言之。宪宗曰:‘且欲与卿等商量东军,此小事我自处置。’度奏曰:‘用兵,小事也。五坊追捕平人,大事也。兵事不治,止忧山东,五坊使暴横,恐乱辇谷。’宪宗悟,遂置于法。况今相臣轻侮朝柄,诏狱废置,议皆自我,顾其所为,何止暴横!陛下纵全君臣之分,免其责罚,亦当罢去,以惩不法之罪。奈何优游迁延,固执不下?臣恐而今而后,宰相得欺朝廷,大臣得罔君上,居近列者得报私恩而毁公议,为狱官者得舍实状而结虚案,纷纷谗冤,望风而起,陛下何以止之?方今憸言得行,正道差塞,事若寖弛,人将不安。愿陛下圣治之闲,一讲祖宗遗范,公赏公罚,再清朝路,俾共成大业,永永无穷。臣不胜恳悃之至。”(据孙抃奏藳,系第八章,不得其时,故附此。)

  甲申,右武卫大将军、永州团练使宗懿上所撰诗赋,右屯卫大将军克修自言幼时尝侍上禁中,特迁宗懿领和州防御使,克修领贵州刺史。宗懿,允让长子;克修,德恭孙也。

  罢河北、河东、陕西三路知州兼路分钤辖、都监,其正任团练使以上只为本州部署,诸司使以上为本州钤辖,余管勾本州驻泊兵马公事。其员多处,将来有阙,更不除。

  翰林学士欧阳修言京师近有雕布宋贤文集,其间或议论时政得失,恐传之四夷不便,乞焚毁,从之。

  乙酉,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伏睹近降诏书,有‘尸言责者或失其当’之语。臣以谓自朝廷至举天下,自辅相至百执事,孰为忠义,孰为奸邪,孰为贤正,孰为欺诈,陛下念尧、舜知人之难,欲别白真伪而进退之,莫若取中外之公议。欲闻中外之公议,莫若信风宪之直言。故德音丁宁,遽然下诏。今御史台,陛下耳目之司,当是职者既能言之,又不失其当,则陛下固宜听之不疑,断之不惑。听断之必行焉,虽朝廷至举天下,虽辅相至百执事,某忠义,某奸邪,某贤正,某欺诈,无所逃遁,莫不悉知之矣。知忠义贤正既进任之,知奸邪欺诈既退黜之。夫如是,则天子尊而天下安矣。伏惟圣宋基业仅百年,祖宗继承,使纪纲不破坏者,有礼法而已。扶树礼法而不使破坏者,有宰相而已。今宰相陈执中居庙堂之上,自去年春正以来,处置大事,违越典故,先意希旨,动成乖谬。身为大臣,既破朝廷之礼。而私门之内,信纵嬖人,杀虐无罪,陈乞置狱,复自废之,情涉诬罔。托疾归第,不赴大宴,不赴圣节上寿,一旦昂然复入中书,殊无廉耻,不恤人言。身为大臣,而又坏朝廷之法。宰相既破礼,又坏法,御史不言之,不可也;御史之言既无不当,陛下不断之,不可也。臣昨二月中,曾疏奏执中可罢免者八事,臣自省臣之言,无不当也。陛下前日之诏,谓言之失当者,固已敕戒之矣,若言之无不当者,愿陛下听之于不疑,断之于不惑。其朋附执中之人,救解荧惑之偏说,不足信也。臣愚伏望早赐宸断,正执中之罪,复朝廷之礼法,振中外之纪纲,念祖宗继承之艰难,广社稷百年之基业,天子得以尊,天下得以安,亦以示诏书之出不徒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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