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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和二年三月


  三月辛酉,诏知广州刘湜捕击蛮寇,缓急有不及奏覆者,听便宜从事。湜练土兵,葺兵器,作铁锁断江路。有盗据山,敕贷罪招之,不出。湜知并山民居资之食,即徙民,绝饷路,盗困蹙乞降,广人安之。

  乙丑,迩英阁讲周礼视祲,上谓讲官卢士宗曰:“妖祥之兴,皆由人事,君人者必在修德以承天意乎!”

  丁卯,诏修起居注自今每御迩英阁,立于讲读官之次。初,贾黯请左右史入阁记事,上赐坐于御榻西南。至是,修起居注石扬休言,恐上时有宣谕咨访,而坐远不悉闻,因令立侍焉。

  辛未,昭宣使、果州团练使、内侍右班副都知邓保吉为入内副都知。书此,为范镇有言。

  乙亥,诏雄州探事人补三班差使殿侍者,并以为本州指使。

  鄜延经略司言西界阿克阿等二百余人内附,诏约还之。

  丙子,宫苑使、营州防御使、入内副都知任守忠,昭宣使、果州团练使、入内副都知邓保吉,并为宣政使。左骐骥使、英州刺史、入内副都知史志聪领忠州团练使。宫苑使、利州观察使、入内押班石全彬为入内副都知。皇城使、果州防御使、内侍押班武继隆,左骐骥使、荣州防御使、内侍押班邓保信,并为内侍副都知。文思使、果州团练使、内侍押班王从善为北作坊使。彭州刺史、内侍押班邓宣言为洛苑使。荣州刺史、内侍押班于德源为北作坊使。

  知谏院范镇言:“伏睹近降指挥,自今传宣除依法律赏罚外,余并仰中书、枢密院及所属官司执奏。今一日之中,内臣无名改转者凡六七人,俱是过恩,不合法律,中书、枢密院大臣并不执奏。臣窃谓陛下近降指挥可为万世法,曾未一月,而大臣辄废不行。大臣在陛下左右,号称执政,而废法如此,欲行法四方,安可得哉!夫天子言出而为令,大臣废令,在法不赦。伏乞明正中书、枢密院大臣之罪,以示天下,知陛下之法不可轻废。”内臣改转凡九人,此云六七人,应是任守忠、邓保吉、史志聪、王从善、邓宣言、于德源六人迁官,余止迁职。武继隆迁官又在二月丁酉,故云六七人也。韩绛传云:押班武继隆迁官,绛封还词头,陈其罪。出继隆为郓州钤辖。按继隆二月丁酉,以皇城使、陵州团练使、内侍押班领果州防御使,今又迁内侍副都知,不知何时出为郓州钤辖,当考。

  诏封孔子后为衍圣公。初,太常博士案宋史祖无择本传,作入直集贤院,阙里文献考同,此云太常博士,疑误。祖无择言:“文宣王四十七代孙孔宗愿袭封文宣公。按前史,孔子之后袭封者,在汉、魏曰褒成、褒宗、案阙里文献考无褒宗之名,惟载东汉永元四年封褒亭侯,魏黄初二年封宗圣侯,原本疑有脱字。尊圣,在晋、宋曰奉圣,后魏曰崇圣,北齐曰恭圣,后周及隋,并封以邹国。唐初曰褒圣,开元中,始追谥孔子为文宣王,又以其后为文宣公。然祖谥不可加后嗣,乞诏有司更定美号。”乃下两制定更封宗愿,而令世袭焉。

  丁丑,以旱除畿内民逋刍二十七万及去年秋逋税。

  己卯,迩英阁讲周礼大罍,王洙曰:“祠天地之器,以质信为本。”帝曰:“曹操不事质信而多诈忌,何以事上帝乎?”洙曰:“天地之德,非至诚之道,至质之器,何以动之?”张揆读后汉书应劭议刑,揆曰:“当汉献帝乱世,有司犹能守法,今天下奏狱,或违法出罪,负冤不伸。水旱之灾,未必不由此也。”帝曰:“祖宗以来,多用中典,奏谳者往往贷之,岂欲刑罚之滥乎!”

  翰林学士、群牧使杨伟等,言判官、殿中丞王安石文行颇高,乞除职名。中书检会安石累召试不赴,诏特授集贤校理,安石又固辞不拜。此据会要。

  辛巳,知谏院范镇言:

  臣伏见去冬多南风,今春多西北风,乍寒乍暑,欲雨不雨,又有黑气蔽日,此皆人事之所感动也。黑气,阴也,小人也。日,阳也,君象也。黑气蔽日者,阴侵阳、小人惑君也。欲雨不雨者,政事不决也。陈执中为相,不病而家居者百日矣,陛下以御史之言决一婢死而欲退宰相为是,即乞速退执中,以解天意;以御史之言为非,乞敕执中起视事,无使天意久不决也。寒暑者,赏罚也。乍寒乍暑者,不当赏而赏,当罚而不罚也。邓保吉有过,于法不当为内侍都知;邓宣言不历边任,于法不当为内侍押班,为内侍押班未几而又改官;石全彬不当为观察使,未几而又为内侍副都知。其余攀援迁改,皆不应法律赏罚,是不当赏而赏也。陛下有旨,不应法律赏罚,听中书、枢密大臣执奏,而中书、枢密大臣不执奏,是当罚而不罚也。

  冬而多南风,春而多西北风,皆逆气也。风主号令、主思虑。陛下思虑,若有为小人所惑,而号令数变易也。天变之发,或发于未然之前,或发于已然之后,皆所以觉悟人君也。修人事以应天变,则灾异可为福祥也。陛下如欲应黑气蔽日之变,则莫若远小人,近君子,黜小人之言而用君子之言。陛下如欲应乍寒乍暑之变,则莫若追还邓保吉等过恩,而明正中书、枢密大臣之罪也。陛下如欲应欲雨不雨之变,莫若速定陈执中进退之势,以决中外之惑。陛下如欲应冬多南风、春多西北风之变,莫若精其思虑,而不数变号令也。凡此,皆古圣贤通天人之术,著于经史,使后世为人君者视之以奉天,为人臣者法之以事君者也,非臣之所臆说也。陛下无以臣非才,废臣所陈先圣贤之言,则臣之幸也,天下之幸也!社稷之福也。

  惟妖星之变,及今一年,诚消息之所先至也。今春诸路无麦苗,禾种不入,而山东尤甚。山东盗所起处。万一盗起,陛下将何以待之?妖星之变,殆恐为此。此臣所以居言责之地而不得默默也。此疏实录亦具载之。

  癸未,龙图阁直学士、起居舍人、权知开封府蔡襄为枢密直学士、知泉州,以母老自请也。襄工笔札,上尤爱之,御制李用和碑文,诏使襄书。后又敕襄书温成皇后父清河郡王碑,襄曰:“此待诏职也。”卒辞之。

  诏:“诸路久不雨,民颇艰食,宜令转运、提点刑狱当职官司,出常平及军粮借贷之。其积欠科率折变之物及兴修工役,一切蠲罢,务以宽民。”

  诏三司,韶州岑水场铜大发,其令转运司益募工铸钱。

  丙戌,迩英阁王洙讲周礼典瑞含玉,上曰:“若使人用此而骨不朽,岂如功名之不朽哉!”

  丁亥,知审刑院张揆言,知虢州周日宣妄言涧水冲注城郭,当坐不实之罪。上曰:“州郡多奏祥瑞,至水旱之灾,或抑而不闻。今守臣自陈垫坏官私庐舍,意亦在民,当恕罪也。”

  翰林学士欧阳修言:

  朝廷欲俟秋兴大役,塞商胡,开横陇,回大河于故道。夫动大众,必顺天时,量人力。谋于其始而审,然后必行,计其所利者多,乃可无悔。比年以来,兴役动众,劳民费财,不精谋虑于厥初,轻信利害之偏说。举事之始,既已仓皇,群议一摇,寻复悔罢。不敢远引他事,且如河决商胡,是时执政之臣不审计虑,遽谋修塞,凡科配梢茭一千八百万,骚动六路一百余州军。官吏催驱,急若星火,民庶愁苦,盈于道涂。或物已输官,或人方在路,未及兴役,寻已罢修,虚费民财,为国敛怨,举事轻脱,为害若斯。

  今又闻复有修河之役,聚三十万人之众,开一千余里之长河,计其所用物力,数倍往年。当此天灾岁旱、民困国贫之际,不量人力,不顺天时,知其有大不可者五:盖自去秋至春,半天下苦旱,而京东尤甚,河北次之。国家常务安静赈恤之,犹恐民起为盗,况于两路聚大众、兴大役乎?此其必不可者一也。河北自恩州用兵之后,继以凶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数年已来,稍稍归复,然死亡之余,所存无几,疮痍未敛,物力未充。又京东自去冬无雨雪,麦不生苗,将踰春暮,粟未布种,农心焦劳,所向无望。若别路差夫,又远者难为赴役,一出诸近,则两路力所不任,此其必不可者二也。往年议塞滑州决河,时公私之力未若今日之贫虚,然犹储积物料,诱率民财,数年之间,始能兴役。今国用方乏,民力方疲,且合商胡,塞大决之洪流,是一大役也;凿横陇,开久废之故道,又一大役也;自横陇至海千余里,扫岸久已废,顿须兴葺,又一大役也。往年公私有力之时,兴大役尚须数年,今猝兴三大役于灾旱贫虚之际,此其必不可者三也。就令商胡可塞,故道未必可开。鲧障洪水,九年无功。禹得洪范五行之书,知水润下之性,乃因水之流,疏而就下,水患乃息。然则以大禹之功,不能障塞,但能因势而疏决尔。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使人力斡而回注,此大禹之所不能,此其必不可者四也。横陇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又数岁,故道已平而难凿,安流已久而难回,此其必不可者五也。

  臣伏思国家累岁灾谴甚多,其于京东变异尤大。地贵安静,动而有声,巨嵎山摧,海水摇荡,如此不止者仅十年。天地警戒,宜不虚发。臣谓变异所起之方,尤当过意防惧。今乃欲于凶旱之年,聚三十万之大众于变异最大之方,臣恐灾祸自兹而发也。况京东赤地千里,饥馑之民,正苦天灾。又闻河役将动,往往伐桑毁屋,无复生计。流亡盗贼之患,不可不虞,宜速止罢,用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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