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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六年


  庆元六年金承安五年

  春,正月,乙未,金尚书省言:“会试取策论、词赋、经义不得过六百人,合格者不及其数则阙之。”

  丙申,金主如春水。

  庚子,金命左右司五月一转奏事。

  辛丑,金主谕点检曰:“车驾所至,仍令百姓市易。”庚戌,定明安、穆昆军前怠慢罢世袭制。

  二月,戊辰,减诸路杂犯死罪囚,释徒以下,皇子生故也。

  辛未,金主还都。

  戊寅,上《太上皇玉牒》、《圣政》、《日历》、《会要》于寿康宫。

  甲申,封婕妤杨氏为贵妃。

  闰月,庚寅,以京镗为左丞相,谢深甫为右丞相,何澹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

  乙巳,复留正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癸卯,金定纳粟补官之家存留弓箭制。

  丁未,金主与宰臣论置相曰:“图克埋镒,朕志先定。贾铉何如?”司空襄举知延安府孙即康,金主曰:“不轻薄否?”襄曰:“可再用为中丞以观之。”张万公曰:“即康及第,先铉一榜。”金主曰:“论相安论榜次!朕意以贾铉才可用也。”旋以即康为御史中丞。

  金右补阙杨廷秀言:“请令尚书省及左右官一人,应入史事编次日历,或一月或一季封送史院。”金主是其言,仍令送著作局润色付之。

  辛亥,以殿前都指挥使吴曦为昭信军节度使。曦,挺之子也。

  三月,庚申,金大睦亲府进重修玉牒。

  甲子,提举南京鸿庆宫朱熹卒。

  自伪学有禁,士之绳趋尺步,稍以儒自名者,无所容其身。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它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而熹日与诸生讲学不休,或劝其谢遣生徒,笑而不答。及疾革,以深衣及所著书授门人黄幹而卒。

  熹平居惓惓,无一念不在于国。闻时政之阙失,则戚然有不豫之色;语及国势未振,则感慨以至泣下。然难进易退,不贬道以求合,故与世动辄龃龉。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朝才四十日,天下惜之。

  将葬,右正言施康年言:“四方伪徒,欲送伪师朱熹之葬。臣闻伪师在浙东则浙东之徒盛,在湖南则湖南之徒盛。每夜三鼓,聚于一堂,伪师身据高坐,口出异言,或吟哦怪书,如道家步虚之声,或幽默端坐,如释氏入定之状:至于遇夜则入,至晓则散,又如奸人事魔之教。今熹已殁,其徒画像以事之,设位以祭之,会聚之间,非妄谈世人之短长,则谬议时政之得失。望令守臣约束。”从之。于是门生故旧不敢送葬,惟李燔等数人视窆,不少怵。

  熹自少有志于圣道,其为学,大抵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而以居敬为主。尝谓圣贤道统之传,散在方册,自经旨不明而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所著书为学者所宗。

  戊辰,金定妻亡服内婚娶听离制。

  庚午,金以知大兴府卞为御史大夫。时言官谓御史大夫久阙,宪纪不振,宜选刚正疾恶之人,肃清庶务,遂以卞为之。

  丙子,金尚书省奏拟同知商州事富察西京为济南府判官。金主曰:“宰相岂可止徇人情,要当重惜名器。此人不堪,朕尝记之,与七品足矣。”

  庚辰,金以上京留守图克埋镒为平章政事。金主尝问宰臣:“镒与崇浩孰优?”张万公对曰:“皆才能之士,镒似优。镒有执守,崇浩多数耳。”金主曰:“何为多数?”万公曰:“崇浩微似迎合。”

  金主曰:“卿言是也。”

  夏,四月,金尚书省进《律义》。

  己酉,封宗子不璺为嗣濮王。

  辛亥,监都进奏院邓友龙,请明诏大臣,用舍从违,谨所决择,无用伪党。友龙寻擢监察御史。

  五月,丙辰,以旱决中外系囚。

  己未,金敕诸路按察司,纠察亲民官以大杖棰人者。先是贾铉上书曰:“亲民之官,任情立威,所用决杖,分径长短,不如法式,甚者以铁刃置于杖端,因而致死。愿下州群申明旧章,检量封记,按察官检察不如法者,具以名闻。内廷敕断,亦依已定程式。”故有是命。

  丙寅,诏大理、三衙、临安府及诸路阙雨州县释杖以下囚。

  戊辰,诏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疏陈阙失及当今急务。辛未,以久旱,诏中外陈朝廷过失及时政利害。知兴国县庄夏上封事曰:“君者,阳也;臣者,君之阴也。今威福下移,此阴胜也。积阴之极,阳之气散乱而不收,其弊为火灾,为旱蝗。愿陛下体阳刚之德,使后宫戚里,内省黄门,思不出位,此抑阴助阳之术也。”召为太学博士。

  壬申,雨。

  庚辰,金地震。

  六月,乙酉朔,日有食之。

  戊子,太上皇后李氏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六。

  戊申,同知枢密院事许及之,以母丧去位。

  秋,七月,癸亥,金定居祖父母丧婚娶听离法。

  丁卯,以御史中丞陈自强签书枢密院事。自强自选人至枢府,首尾仅四年。

  金平章政事张万公乞致仕。时北部虽罢兵,而边事方殷,连岁旱,灾异数见;又多变更制度,民以为不便,旋又改之,纷纷无定。万公素沈厚深谨,务安静少事,与同列议多不合。然颇嫌畏,不敢犯颜强谏,须金主有问,然后审察利害而质言之,金主虽称善而弗行,故万公以衰病丐间。辛未,金主谕曰:“近卿言数事,朕未尝行,乃朕之过。卿年未老而遽告病,今特赐告两月,复起视事。”

  提举洞霄宫黄洽卒。

  八月,辛卯,太上皇崩于寿康宫,年五十四。

  丙申,上太上皇后谥曰慈懿。

  丁酉,左丞相京镗卒。镗居政府,唯奉行韩侂胄风旨,又尝荐刘德秀,排击善类。“伪学”之名,镗实发之。

  癸卯,权攒慈懿皇后于修吉寺。

  丁未,金敕审官院奏事,其院官皆许升殿。

  戊申,金更定镇、防军犯徒配役法。

  九月,乙卯,祔慈懿皇后神主于太庙。

  臣僚言:“比年以来,浸成内重之弊。祖宗成宪,改秩者必宰邑,典郡者方除郎,寺监之既更,则出守千里之地,郎官卿监之已历,必出分一道之节,此不易之良法。日往月迈,莫克遵守,恐内重外轻,其弊难革。望令中外之官,更出迭入,以均其任。”

  金边臣言:“比岁征伐,军多败衄。盖屯田地寡,无以养赡,至有不免饥寒者,故无斗志。愿括民田之冒税者分给,则战士气自倍矣。”朝议从之,张万公独上书言其不可者五,大略以为:“军旅之后,疮痍未复,百姓抚摩之不暇,何可重扰!一也。通检未久,田有定籍,括之必不能尽,适足以增猾吏之弊,长告讦之风,二也。侈费妄用,不可胜计,推之以养军,可敛不及民而无待于夺民之田,三也。兵士失于选择,强弱不别,而使同田共食,振厉者无以尽其力,疲劣者得以容其奸,四也。夺民而与军,得军心而失天下之心,其祸有不可胜言者,五也。必不是已,请以冒地之已括者,召民莳之,以所入赡军,则军有坐获之利,民无被夺之怨矣。”书奏,不报。戊午,以枢密使崇浩,礼部尚书贾铉,佩金符行省山东等路括地。

  先是金有司议于西南、西北路沿边筑壕堑以备蒙古,役未就,御史台言所开旋为风沙所平,无益于御侮而徒劳民。金主尝以旱,问张万公致灾之由,万公对曰:“劳民之久,恐伤和气,宜从御史台言罢之。”既而司空襄以枢密使莅边,卒筑之。然工役迫促,虽有墙隍,无女墙副提。西北路招讨使通吉思忠增缮之,用工七十五万,止用屯戍军卒,役不及民,至是工竣。己未,尚书省以闻,诏奖之曰:“直乾之维,扼边之要,正资守备,以靖翰藩。垣垒未完,营屯未固,卿督兹事役,唯用戍兵,民不知劳,时非淹久,已臻休毕,仍底工坚。赖尔忠勤,办兹心画,有嘉乃心,式副予怀。”遂厚赐以银币。论者谓金之国势自兹弱矣。

  金修《玉牒》成。定皇族收养异姓男为子者,徒三年,姓同者,减二等。立嫡违法者,徒一年。

  癸亥,金主如蓟州秋山。

  甲子,婺州进士吕祖泰上书请诛韩侂胄。祖泰,祖俭之从弟也,性疏达,尚气谊,论世事无忌讳。先是祖俭以言事贬,祖泰语其友曰:“自吾兄之贬,诸人箝口。我必以言报国,当少须之,今亦未敢以累吾兄也。”至是祖俭卒,祖泰乃击登闻鼓上书,论侂胄有无君之心,请诛之以防祸乱。其略曰:“道与学,自古所恃以为国者也。丞相赵汝愚,今之有大勋劳者也。立伪学之禁,逐汝愚之党,是将空陛下之国,而陛下不知悟耶?陈自强何人,徒以韩侂胄童稚之师,躐致宰辅,陛下旧学之臣若彭龟年等,今安在哉!苏师旦,平江之吏胥,周筠,韩氏之厮役,人共知之。今师旦乃以潜邸随龙,筠以皇后亲属,俱得大官。不知陛下在潜邸时,果识所谓苏师旦者乎?椒房之亲,果有厮役之周筠者乎?侂胄之徒,自尊大而卑朝廷,一至于此。愿亟诛侂胄、师旦、筠而逐罢自强之徒。故大臣在者,独周必大可用,宜以代之。不然,事将不测。”

  书下三省,朝论杂起。御史施康年以为必大实使之,遂露章奏劾,且谓:“淳熙之季,王淮为首相,必大尝挤而夺之位,首倡伪徒,私植党与。今屏居田野,不自循省,而诱致狂生,叩阍自荐,以觊召用。”林采言:“伪学之成,造端自周必大。宜加贬削。”遂镌必大一官;吕祖泰挟私上书,语言狂妄,拘管连州。右谏议大夫程松与祖泰友,惧,曰:“人知我素与游,其谓我与闻乎?”乃独奏言:“祖泰有当诛之罪,且其上书必有教之者,今纵不杀,犹当杖脊黥面,窜之远方。”殿中侍御史陈谠亦以为言。乃杖祖泰一百,配钦州牢城。

  初,当路欲文致必大以罪,而难其重名,意必大或有辨论,乃致于贬。及必大上书谢,惟自引咎,诏复其秩。

  祖泰自期必死,无惧色。既至府庭,府尹赵善坚为好语诱之曰:“谁教汝为者?”祖泰笑曰:“此何事?可受教于人乎?”善坚曰:“汝病风丧心耶?”祖泰曰:“以吾观之,若今之附韩氏得美官者,乃病风丧心耳!”善坚据案作色莅行杖,祖泰大呼曰:“公为天族,同国休戚,祖泰乃为何人家计安危而受斯辱也!”善坚亦惭,趣使去。

  己巳,命右丞相谢深甫朝献景灵宫。庚午,命嗣濮王不璺朝飨太庙。辛未,合祀天地于明堂,大赦。

  冬,十月,丙戌,加韩侂胄太傅。

  庚寅,金主还都。

  庚子,金地风霾。辛丑,金主命集百官于尚书省,问:“间者亢旱,近则久阴,岂政有错谬而致然欤?其各以所见对。”张万公言:“天久阴晦,由人君用人邪正不分。有人之道,君子当在内,小人当在外。”金主召问之曰:“卿言有理。然熟为小人?”万公不敢斥言李仁惠兄弟,对曰:“户部员外郎张暐,文绣署丞田栎,都水监丞张嘉贞,虽有幹才,无德而称,好奔走以取势利。大抵论人当先才德。”金主即命三人皆补外。

  金主又谓万公曰:“赵秉文曩以言事降授,闻其人有才藻,工书翰,又且敢言,朕虽弃不用,以北边军事方兴,姑试之耳。”其后秉文果召用。

  金图克埋镒应诏上疏,略曰:“仁、义、礼、智、信,谓之五常。父义、母慈、兄友、弟敬、子孝,谓之五德。今五常不立,五德不兴,搢绅学古之士,弃礼义,忘廉耻,细民违道畔义,迷不知返,背毁天常,骨肉相残,动伤和气,此非一朝一夕之故也。今宜正薄俗,顺人心,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各得其道,然后和气普洽,福禄荐臻矣。”

  因论为政之术,其急有二:“一曰正臣下之心。窃见群下不明礼义,趋利者众,何以责小民之从化哉!其用人也,德器为上,才美为下,兼之者待以不次,才下行美者次之,虽有才能,行义无取者,抑而下之,则臣下之趋向正矣。其二曰导学者之志。教化之行,兴于学校。今学者失其本真,经史雅奥,委而不习,藻饰虚词,钓取禄利。请令取士兼问经史故实,使学者皆守经学,不惑于近习之靡,则善矣。”

  又曰:“凡天下之事,丛来者非一端,形似者非一体,法制不能尽隐于形似,乃生异端。孔子曰:‘义者,天下之断也。’《记》曰:‘义为断之节。’望陛下临制万机,事有异议,少碍圣虑,寻绎其端,则裁断有定而疑可辨矣。”

  时李元妃兄弟恣横,镒言皆切时弊。金主虽纳其说,而不能行。

  金主尝问宰臣:“汉高帝、光武孰为优劣?”张万公对曰:“高帝优甚。”图克坦镒曰:“光武再造汉业,在位三十年,无沈湎冒色之事;高帝惑戚姬,至于乱。由是言之,光武为优。”金主默然。镒益以李元妃隆宠过盛,故微讽云。

  癸巳,吏部侍郎费士寅,请历十五考以上,无赃私罪犯者,听免职司举主一员;从之。

  十一月,癸丑朔,日有食之。

  诏宗子与愿更名曮,除福州观察使,令资善堂受书。

  乙卯,金定品官过阙则下制。

  金以国史院编修官吕卿云为右补阙兼应奉翰林文字,审官院以资浅驳奏。金主谕曰:“明昌间,卿云尝上书言宫掖事,辞甚切直,皆它人不能言者,卿辈盖不知也。臣下言事,不令外人知,乃是谨密,正当显用。卿等宜悉之。”

  金李元妃尝遣人以皂币易内藏红币,左藏库副使高竑拒不肯易,元妃奏之。金主大喜,使谕竑曰:“所执甚善。今姑与之,后不得为例。”旋转竑为仪鸾局少府少监。

  己未,皇后韩氏崩,谥恭淑。

  丙寅,东北地震。

  十二月,癸未朔,金诏改明年为泰和元年。

  辛卯,权攒宪仁圣哲慈孝皇帝于永崇陵,庙号光宗。

  乙未,金定管军官受所部财物辄放离役及令人代役法。

  辛丑,金诏:“宫籍监户,百姓自愿以女为婚者听。”

  壬寅,权攒恭淑皇后于广教寺。

  癸卯,祔光宗神主于太庙。

  太庙自仁宗以来,皆祀七世。崇宁初,蔡京秉政,乃建九庙,奉翼祖、宣祖。绍兴中,徽宗祔庙,以与哲宗同为一世,故无所祧。及祔钦宗,始祧翼祖。高宗与钦宗同为一世,亦不祧。由是淳熙末年,太庙祀九世、十二室。迨阜陵复土,赵汝愚为政,遂祧僖、宣二祖而祔孝宗。及光宗祔庙,复不祧,又祀九世。

  诏改明年为嘉泰元年。

  金定造作不如法、三年内有损坏者,罪有差。

  己酉,加吴曦太尉。

  庚戌,祔恭淑皇后神主于太庙。

  四川关外四州营田,半为吴、郭诸家所据,租入甚轻,计司知之而不敢问。司农少卿江阴王宁,总领四川财赋,有隆州教授张钧,献策于宁,以为营田租可增。宁用其说,是冬,分遣官属八人按行诸郡。所遣官知其难行,仅略增之;惟金州签判元鼎分括凤州,遂尽集属邑之民,纠决升降,累月不已。兴州都统制郭杲,旧与宁同僚相善,至是宁欲核其军阙员将佐,杲不肯,互奏于朝,诏用杲言,由是两人有隙。及宁括营田,杲尤以为不便。宁命鼎近边三十里毋得增括,鼎匿之,营田户数自诣鼎,请其榜以示人,鼎不与。俄而营田户数百户噪于庭,突执鼎殴之,搜其橐,得赂遗无算,即执鼎,使自具所得主名,鼎词伏。杲因出榜招谕,且以闻。诏罢四川所增营田租,改宁直徽猷部、湖北转运副使。

  先是兴州催锋、踏白二军戍黑谷者,骑士月给刍钱甚厚,宁议损之。是秋,戍卒张威等百馀人亡入黑谷为盗,有奔金境者。金边帅械其二十七人还都统司,杲戮之而不敢奏。未几,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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