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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四年(3)


  八月,戊寅朔,宗正少卿兼直史馆范仲入见。帝云:“以史事召卿。两朝大典,皆为奸臣所坏,若此时更不修定,异时何以得本末!”冲因论熙宁创制,元祐复古,绍圣以降,弛张不一,本末先后,各有所因,不可不深究而详论。帝云:“如何?”对曰:“臣闻万世无弊者道也,随时损益者事也。祖宗之法,诚有弊处,但当补缉,不可变更。仁宗时,大臣如吕夷简之徒,持之甚坚;范仲淹等初不然之,议论不合,遂攻夷简,仲淹坐此迁谪。及仲淹执政,犹欲伸前志,久而自知其不可行,遂已。王安石自任己见,尽变祖宗法度,上误祖宗,天下之乱,实兆于此。”帝曰:“极是。朕最爱元祐。”帝又论史事,冲对:“先臣修《神宗实录》,大意止是尽书王安石过失,以明非神宗之意。其后蔡卞怨书其妻父事,遂言哲宗绍述神宗,其实乃蔡卞绍述王安石也。至《哲宗实录》,亦闻尽出奸臣私意。”帝曰:“皆是私意。”冲对:“未论其它,当先明宣仁圣烈诬谤。”帝曰:“正当辨此事。本朝母后皆贤,前世莫及。道君皇帝圣性高明,乃为蔡京等所误。当时蔡京外引小人,内结阉官,作奇伎淫巧以惑上心,所谓逢君之恶。”冲对:“道君皇帝止缘京等以绍述二字劫持,不得已而从之。”帝曰:“人君之孝,不在如此,当以安社稷为孝之大。”帝又论王安石之奸曰:“至今犹有说安石是者。近日有人要行安石法度,不知人情何故直至如此!”冲对曰:“昔程颐尝问臣,‘安石为害于天下者何事?’臣对以新法。熙曰:‘不然。新法之为害未为甚,有一人能改之即已矣。安石心术不正为最大。盖已坏天下人心术,将不可变。’臣初未以为然。其后乃知安石顺其利欲之心,使人迷其常性,久而不知自此,所谓坏天下人心术。”帝曰:“安石至今岂可尚存王爵!”

  庚辰,御札:“参知政事赵鼎知枢密院事,充川陕宣抚处置使。”

  戊子,赵鼎改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先是鼎因奏事言:“臣今于所行,与吴玠为同事,或当节制之邪?”帝悟,故有是命。

  己丑,赵鼎开都督府治事。鼎奏以秘书省正字杨晨、枢密院编修霍蠡、太府寺丞王良存并充干办公事,从之。

  辛卯,殿中侍御史张致远言:“广东循、惠、韶、连数州,与郴、虔接壤,自邻国深入,残破无馀。今则郴寇未残,韶、连疲于守御,而广州之观音,惠州之河源,循州之兴宁,千百为群,绯绿异服,横行肆掠,以众为强。吴锡既还,湖南韩京素称怯弱,海荒迥远,奏报稽时。臣闻朝廷遣赵详一军招捕虔寇,因降德音,开其自新之路。广东与虔,犬牙错境,今号魁首,多是虔人。愿推广于天恩,以抚绥于遐域,令详与京相为声援,谕虔守与广东帅审处事宜,得强梗而必诛,贷胁从而罔治,乘此军力,悉务讨平。仍严养寇之刑,虽去官不宥;大革相聚之弊,每先事而图。非惟良民不陷于非辜,庶几陛下得行于仁政。”从之。

  乙未,左宣教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魏良臣为左朝散郎、充大金国军前奉表通问使,武德郎、閤门宣赞舍人王绘为武显大夫副之;仍命良臣假工部侍郎,绘假右武大夫、果州团练使。

  诏以余杭县南上下湖地置孳生牧马监,命临安府守臣兼提举。每马五百匹为一监,牡一而牝四之,岁产驹三分毙二上下,皆有赏罚。

  丙申,诏追王安石舒王告。

  己亥,虔州兴国县南木寨周十隆等千六百人奉德音出降,江西制置司统领官毛佐、王赟、赵恕往受之。未成,官军掠其妇女;十隆惧,复与其徒奔突水南而去,遂掠汀、循诸州。

  辛丑,给事中唐煇试尚书礼部侍郎,仍兼侍讲。

  壬寅,神武后军统制、充江南西路荆南制置使岳飞为清远军节度使、湖北路荆襄潭州制置使。

  先是神武前军统制王侄,在湖北连年,不能讨贼。会岳飞复襄阳赏功,枢密院因言:“杨太等作过日久,先因张浚奏乞招安,特与放罪,许令出首,而迁延累月,终无悛心,理难容贷。燮出师逾岁,不能成功,与潭、鼎帅守每事忿争,不务协心,致一方受弊。”乃诏专委飞措画讨捕,仍令知鼎州程昌宇自上流进兵,湖南制置大使司遣马准、步谅两军听昌宇节制,荆南镇抚使解潜亦遣兵船约期进讨;命燮将所部还江州。飞时年三十二,自渡江后,诸将建节,未有如飞之年少者。

  户部侍郎兼权临安府梁汝嘉奏:“明堂行礼殿成,乞提领官以次推赏。”帝曰:“朕爱惜名器以待战士,士木之功,岂当转官!但可等第支赏耳。”

  九月,丁未朔,直徽猷阁、主管临安府洞霄宫富谟为江南西路转运副使,应副岳飞大军钱粮。

  己酉,左中奉大夫、知开州耿自求为川、陕、荆、襄都督府随军转运副使,赵鼎所辟也。

  荆南制置司统制官王概,以所部叛于鼎州之城外,西奔桃源县。庚戌,县寨统制官李皋遣小将龚亨率多兵击败之。制置使王燮遣兵追至桃源,而概已死,乃责皋取败兵器甲,皋复责亨,亨亦随叛。会燮闻罢命,而知鼎州程昌宇念亨屡充选锋,勇而敢战,作手书招之,亨即复归。于是知鄂州程千秋遣准备使唤李宝入周伦寨,招安以归,诏以宝为进义副尉。昌宇又乞选辰、沅、靖州峒丁牌弩手三百人相兼使唤,从之。

  庚申,命象州防御使士街朝享太庙神主于温州。

  辛酉,合祀天地于明堂。起复尚书右仆射朱胜非为大礼使,惟不入殿门,它职如故。

  初,绍兴宗祀止设天地祖宗四位,至是始设从祀神位四百四十三,用祭器七千五百七十一,登歌乐四十,祭服六十三,玉十,犊四,羊、豕各二十有二,分献官五十八,奉礼郎四,乐舞工共二百八十七,而五帝、神州地祗,帝不亲献,用崇宁礼也。始议设从祀诸神七百十一位,会议者请裁省,而礼官言:“十二阶三百六十位无神名,请每阶各设三十五位,每羊豕各二,正备一副,登歌之乐通作宫架之曲。”皆许之。又以祭玉不备,请除苍璧、黄琮外,依天圣故事用珉。既而得玉甚美,然尺寸不及礼经,乃命随宜制造。言者请如祖宗故事,权御台门肆赦。议裁省者,以为宫门地隘,仪卫不能容,乃止。宣赦于常御殿前,三卫班直、宿卫忠佐忠锐将兵、神武右军、中军七万二千八百馀人,共支钱二百三十一万馀缗。刘光世、韩世忠、岳飞、王侄四军,十二万一千六百馀人,共支钱二十八万馀缗。合内外诸军,二百五十九万馀缗,视元年明堂增支九十四万馀缗。而宰执、百官诸司给赐,以军兴权住。礼毕,大赦天下。

  乙丑,诏:“三省,枢密院录黄、画黄,并依祖宗条例施行。”

  先是侍御史魏矼言:“国家法度森严,讲若画一。凡成命之出,必先录黄;其过两省,则给、舍得以封驳;其下所属,则台谏得以论列;已而传之邸报,虽遐方僻邑,莫不如家至户晓;此万世良法也。臣窃闻近世三省、枢密院,间有不用录黄而直降指挥者,亦有虽画黄而不下部者;纪纲弛废,莫此为甚。欲望特诏三省、枢密院,常切遵守旧典,以示至公。遇两院御史诣省院检察日,除实系机密边事外,悉令取索点检,如有违戾,即具弹奏。自古人臣弄权罔上,固自有术,防微杜渐,得不慎哉!惟陛下留神省察。”故有是旨。

  吏部员外郎魏良臣、閤门宣赞舍人王绘,辞往金国军前通问。帝曰:“卿等此行,不须与人计较言语,卑词厚礼,岁币、岁贡之类不须较。见尼玛哈,可为言宇文虚中久在金国,其父母老,日望其归,令早放还。又言襄阳诸郡皆故地,因李成侵犯不已,遂命岳飞收复。”良臣等出,遇神武右军都统制张俊来白事,俊为二人言:“有探报,金人大举,今过南京。”良臣等乞再对,不报。

  初,刘豫既纳其臣罗诱南征议,乃遣知枢密院事卢伟卿见金主,具言:“宋人自大梁五迁,皆失其土。若假兵五万下两淮,南逐五百里,则吴、越又将弃而失之,货财子女,不求自得。然后择金国贤王或有德者立为淮王,王盱眙,使山东唇齿之势成,晏然无南顾之患,则两河自定矣。青、冀之地,古称上土,耕桑以时,富庶可待,则宋之微赂,又何足较其得失!”金主命诸将议之。旋以宗辅权左副元帅,右监军昌权右副元帅,调兵五万人以应豫。又以右都监宗弼尝过江,知地险易,使将前军。宗辅下令:“燕、云诸路汉军,并令亲行,毋得募人充役。”

  豫遂命其子伪诸路大总管、尚书左丞相梁国公麟领东西道行台尚书令,合兵南侵。始议自顺昌趋合淝,攻历阳,由采石以济。鉴军都制置使李成谓:“鉴民兵尽,除山东饷道辽远,又虑岳飞之军自襄阳出攻其背,不如沿汴直犯泗州,渡淮,以大军扼盱眙,据其津要,分兵下滁、和、扬州,大治舟楫,西自采石以攻金陵,南自瓜洲以攻京口,仍分兵东下,掠海、楚之粮,庶为大利。”于是骑兵自泗攻滁,步兵自楚攻承。

  谍报至,举朝震恐。或劝帝它幸,议散百司,赵鼎独曰:“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帝用鼎计。

  侍御史魏矼尝言:“陛下宵衣旰食,将大有为,而所任一相,未闻有所施设,惟知今日勘当,明日看详,今日进呈一二细事,明日启拟一二故人,政务山积于上,贤能陆沈于下,方且月一求去,徒为纷扰,宜亟从所请以慰公议。”先是右仆射朱胜非,因久雨乞行策免故事以消天变,又以馀服为请;章十二上,帝许以俟总章礼毕如所请,且有保全旧臣之谕。至是祀明堂已毕,胜非复求去,且论当罢者十一事,矼亦疏胜非五罪,由是得请。

  鼎之为参预也,尝与诸将论防秋大计,独张俊曰:“避将何之?惟向前一步庶可脱。当聚天下兵守平江,俟贼退徐为之计。”鼎曰:“公言避非策,是也;以天下之兵守一州之地,非也。公但坚向前之议足矣。”鼎盖阴有所处,故每日留身陈用兵大计,帝意悟,又密使俊为之助。至是决意亲征,留鼎不遣入蜀,鼎奏用十月七日西行,许之。然帝方向鼎,已有命相之意矣。

  戊辰,龙图阁学士、知静江府折彦质充川、陕、荆、襄都督府参谋官,不许辞避,用赵鼎奏也。

  庚午,起复左宣奉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监修国史朱胜非,解官持馀服,从所请也。

  左宣教郎、主管江州太平观朱震守尚书祠部员外郎兼川、陕、荆、襄都督府详议官。

  辛未,金人及刘豫之兵分道渡淮。壬申,知楚州、武功大夫、和州防御使樊序弃城去,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自承州退保镇江府。

  癸酉,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赵鼎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

  初,鼎奏禀朝辞,帝曰:“卿岂可远去!当相卿,付以今日大计。”制下,朝士动色相庆。

  甲戌,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兼侍读沈与求为参知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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