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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元年(1)


  绍兴元年金天会九年。辛亥,一一三一年

  春,正月,己亥朔,帝在越州。平旦,率百官遥拜二帝于行宫北门外,退,御堂朝殿,朝参官起居。自是朔望皆如之。

  改元绍兴。德音降诸路杂犯死罪以下囚,释流以下;群盗限一月出首自新,仍官其首领;令州县存恤陈亡战伤将士及奉使金国与取过军前未还之家;民户今日已前倚阅税租,一切除放;复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令有司条具元祐党籍臣僚未经褒赠人,吏刑部限一月检举。自绍圣废制科,至是始因德音下礼官讲求故事,然未有应者。

  金人掠天水县徙治榆林。承奉郎、知县事赵璧方受贺,忽敌骑三百突入,坐上缚璧及统领官雷震、主簿张昔以去。璧等不屈,皆杀之。

  己酉,金人攻扬州。

  金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立爱,尝在宗望军中数年,谋画居多,至是求解机务,不听。癸丑,以立爱为侍中、知枢密院事,以张忠嗣为资政殿大学士、知三司使事。

  丙辰,初许百司每旬休沐。宰执因奏事,帝曰:“一日休务,不至废事,使一月间措置得十事,虽二十日休务何害!若无所施设,虽穷夕何补也!”

  己未,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言:“自去腊至今,招到女真及签军共六百六十馀人,乞补官。”诏补忠训郎已下,至效用甲头,内无姓人赐姓赵。

  先是左监军完颜昌屯海陵,光世知其众久戍思归,乃铸金、银、铜三色为钱,文曰“招纳信宝”,皆有使押字,以为信号。获戎人之解事者,贷而不杀,俾密示侪辈,有欲归附者,扣江执钱为信而纳之。自是归者不绝,遂创立奇兵、赤心两军。

  辛酉,诏曰:“朕念太祖皇帝创业垂统,德被万世。神祖诏封子孙一人为安定郡王,世世勿绝。乃至宣和之末,以太常、礼部各有所主,依违不决,使安定之封至今不举,朕甚悯之!有司其上合袭封人名,遵依故事施行。”

  是日,辅臣进次,帝因论此事曰:“太祖功德如此,世袭王爵,宜不为过。”范宗尹曰:“太祖尝云:‘天下初定,朕思得长君以抚之。’而授太宗,则其意专为天下。”

  帝又曰:“朕顷在藩邸,入见渊圣皇帝,率用家人礼。一日,论及金人事,尝奏曰:‘京师甲士虽不少,然皆游惰羸弱,未尝简练,敌人若来,不败即溃耳。陛下宜少避其锋以保万全。’渊圣皇帝曰:‘朕为祖宗守宗庙社稷,势不可动。’其后敌复逼京师,朕在相州得渊圣亲笔,谓悔不用卿言。是时近习小人,争言用兵,荧惑圣听,殊不量力,遂至今日之祸。”

  癸亥,监察御史韩璜言:“臣误蒙使令,将命湖外,民间疾苦,法当奏闻。自江西至湖南,无问郡县与村落,极目灰烬,所至残破,十室九空。询其所以,皆缘金人未到而溃散之兵先之,金人既去而袭逐之师继至。官兵盗贼,劫掠一同,城市乡村,搜索殆遍。盗贼既退,疮痍未苏,官吏不务安集而更加刻剥;兵将所过纵暴而唯事诛求,嗷嗷之声,比比皆是,民心散畔,不绝如系,此臣所欲告于陛下者。然道中伏读改元德音,不觉感泣。州县情伪,陛下既已尽知,蠲烦去苛,恩意已备。臣之馀忠,欲陛下谨信诏令,务在必行。”诏:“比降德音宽恤事件,州县自宜悉意奉行,违者监察案劾,御史台察之。”

  是月,金人以万骑攻河南寄治所西碧潭。

  时镇抚使翟兴,以乏粮,方散遣所部就食于诸邑,所存惟亲兵数千。报至,人情危惧。兴安坐自若,徐遣骁将彭玘往,授以方略。设伏于井谷,遇敌至,阳为奔北;金人以精骑追之,遇伏,为所擒,馀众溃去。

  初,顺县盗余胜等既作乱,官吏皆散,土军陈望素喜祸,与射士张衮谋,欲举寨应之。军校范旺叱之曰:“吾等父母妻子皆取活于国,今力不能讨贼,更助为虐,是无天地也!”凶党忿,剔其目而杀之。暴尸于市。旺妻马氏闻之,行且哭,贼胁污之,不从,又杀之。贼既平,尸迹在地,隐隐不没,邑人惊异,为设香火。事闻,赠承信郎,赐祠号忠节。

  二月,戊辰朔,祝友以其军降于刘光世。

  初,友在新店,欲侵宣州,阻水,不克渡。会光世遣人招之,友留其使弥旬,然后受招。时江东路兵马副钤辖王冠在溧水驻军,友移书假道以趋镇江,冠不从,友引兵击之,冠军大败。友遂自句容之镇江,光世分其军,以友知楚州。

  先是史康民在淮南,与友合军。康民之军极富,以金宝赂光世,光世喜,康民遂得进用。

  庚午,改行宫禁卫所为行在皇城司。

  壬申,初定每岁祭天地社稷,如奏告之礼。

  己卯,日中有黑子,四日乃没。

  辛巳,礼部尚书兼侍读秦桧参知政事。

  癸未,范宗尹言:“天象有变,当避殿减膳。今人情危惧之际,恐不可以虚文摇动群听,望陛下修德以消弭之。臣等辅政无状,义当罢免。”帝曰:“日为太阳,人主之象,岂关卿等!惟在君臣同心,行安人利物实事,庶几天变不致为灾也。”

  癸未,诏以季秋大飨明堂。江、淮招讨司随军转运使詹至言:“大敌在前,国势不力,请停大飨,以其费佐军。仍督诸军分道攻守,在尉在天之灵。继志述事,莫大于此。”

  甲申,诏:“郡守在任改移,并俟新官合符,方得离任。”

  丙戌,复秘书省,仍诏监、少不并置,置丞、郎、著佐各一员,校书郎、正字各二员。范宗尹尝因奏事,言无史官诚朝廷阙曲,由是复置。

  有崔绍祖者,为金人所惊,自南京遁归,诈称越王次子保信军承宣使,受上皇蜡诏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兴师取陷没州郡。是日,至寿春府,和州镇抚使赵霖以闻。诏文字不得奉行,召皇侄赴行在。

  庚寅,张浚奏:“本司都统制曲端,自闻吴玠兵马到郡,坐拥重兵,更不遣兵策应,已责海州团练副使、万州安置。”诏依已行事理。

  初,浚自富平败归,始思端及王庶之言可用。庶时以朝议大夫持母丧居蜀,乃并召之。庶地近先至,力陈抚秦保蜀之策,劝浚收熙河、秦凤兵,扼关、陇以为后图,浚不纳;求终制,不许,乃特授参议官。

  浚徐念端与庶必不相容,暨端至平道,但复其官,移恭州。宣抚处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杨斌,素与庶厚,知庶怨端深,乃盛言端反以求合。又虑端复用,谓端反有实迹者十,又言端客赵彬揭榜凤州,欲以兵迎之。秦凤副总管吴玠,亦惧端严明,谮端不已。庶因言于浚曰:“端有反心久矣,盍蚤图之?”会蜀人多上书为端讼冤,浚亦畏其得众心,始有杀端意矣。

  癸巳,诏侍从、台谏条具保民弭盗、遏敌患、生国财之策。

  翰林学士汪藻上驭将三说:一曰示之以法,二曰运之以权,三曰别之以分。大略谓:“诸将过失,不可不治。今陛下对大臣不过数刻,而诸将皆得出入禁中,是大臣见陛下有时而诸将无时也。道路流传,遂谓陛下进退人材,诸将与焉。又,庙堂者,具瞻之地,大臣为天子立政事以令四方者也。今诸将率骤谒,径至便衣密坐,视大臣如僚友,百端营求,期于必得,朝廷岂不自卑哉!祖宗时,三衙见大臣,必执梃趋庭,肃揖而退,盖等威之严,乃足相制。又,遣将出师,诏侍从集议者,所以博众人之见,今则诸将在焉。诸将,听命者也,乃使之预谋。彼既各售其说,则利于公不利于私者,必不以为可行,便于己不便于国者,必不以为可罢,欲其冒锋镝,趋死地,难矣。自今诸将当律以朝仪,毋数燕见。其至政事堂,亦有祖宗故事,且无使参议论之馀,则分既正而可责其功。是三说果行,则足以驭诸将矣,何难乎弭盗,何忧乎遏敌哉!

  “若夫理财,则民穷至骨,臣愿陛下毋以生财为言也。今国家所有,不过数十州,所谓生者,必生于此数十州之民,何以堪之!惟通加裁损,庶乎其可耳。外之可损者,军中之冒请;内之可损者,禁中之泛取。今军中非战士者率三分之一,有诡名而请者,则挟数人之名;有使臣而请者,则一使臣之俸兼十战士之费;有借补而请者,则便支廪禄与命官一同。闻岳飞军中,如此者数百人,州县惧于凭陵,莫敢呵诘,其盗支之物,可胜计哉?臣窃观禁中有时须索,而户部银绢以万计,礼部度牒以百计者,月有进焉。人主用财,须要有名而使有司与闻。至于度牒,则以虚名而权实利,以济军兴之用,诚非小补,幸无以方寸之纸捐以予人而不知惜也。

  “然臣复有私忧过计者。自古以兵权属人久,未有不为患者,盖予之至易,收之至难,不早图之,后悔无及。国家以三衙官管兵而出,一兵必待密院之符,祖宗于兹,盖有深意。今诸将之骄,枢密院已不能制,臣恐贼平之后,方劳圣虑。自古偏霸之国,提兵者未尝乏人,岂以四海之大而寥寥如此!意偏裨之中,必有英雄,特为二三大将抑之而不得伸尔。谓宜精择偏裨十馀人,各授以兵数千,直属御前而不隶诸将,合为数万,以渐稍诸将之权,此万世计也。”是时,诸将中刘光世尤横,故汪藻有是言。

  藻书既传,诸将皆忿,有令门下作论以诋文臣者,其略曰:“今日误国者皆文臣。自蔡京坏乱纪纲,王黼收复燕、云之后,执政侍从以下,持节则丧节,守城则弃城,建议者进讲和之论,奉使者持割地之说,提兵勤王则溃散,防河拒险则逃遁。自金人深入中原,蹂践京东、西、淮南之地,为王臣而弃地、弃民、误国、败事者,皆文臣也;间有竭节死难,当横溃之冲者,皆武臣也。又其甚者,张邦昌为伪楚,刘豫为伪齐,非文臣谁敢当之!”自此文武二途,若冰炭之不合矣。

  金人以舟载江、浙所掠辎重,自洪泽入淮,至清河口,假宣教郎国秦卿在赵琼水寨,与琼夜劫其舟,得李棁所携户部尚书之印。

  丙申,复诏诸路提刑司类省试。于是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始以便宜合川、陕举人,即置司类省试。

  是月,金人至德顺军,经略使刘锡遁去。

  金人以兵少,不敢由秦亭,声言分三道,而独出沿边以掠。熙素多马,金人驻兵,搜取无遗。马步军副总管、中亮大夫、同州观察使刘惟辅将遁去,顾熙州尚有积粟,恐敌因之以守,急出,悉焚之。敌追及,所部皆走,惟辅与亲信数百匿山寺中,遣人诣夏国求附属,夏国不受,其亲信赵某诣金军降。金执惟辅,诱之百方,终不言,怒捽以出,惟辅奋首顾坐上客曰:“国家不负汝,一旦遂附贼邪!”即闭口不复言。第六将韩青者,间行从惟辅,为敌所得,骂敌不降而死。统制官□重以熙河降。知兰州龛谷寨高子儒闻惟辅尚存,固守以待。乃城破,先刃其家而后死。子儒,狄道人也。

  金人既略熙河地,遂引归。李彦琪在古原州,张中孚及其弟中彦导金人劫降之。赵彬引敌围庆阳,守将杨可升守,不降。五路破,秦凤经略使孙渥,收本路兵保凤州;统领官关师古,收熙河兵保巩州。于是金人尽得关中地。

  关陕之失也,士大夫守节死义者甚众。陇州既失,守朝请郎、知州事刘化源不肯降,敌使人守之,不得死,遂驱入河北,贩买蔬果,隐民间者十年,终不屈辱。奉议郎、通判原州米璞,亦杜门谢病,卒不受污。化源、璞世家耀州,西人皆敬之。金人入凤翔,秉义郎、权知扶风县康杰,与敌将冯宣战,宣爱而欲招之,杰奋曰:“吾当死于陈,不能死于敌。”遂战死。忠翊郎、知天兴县李伸,为金人所围,坚守不下,城既破,伸曰:“岂使敌杀我!”遂自杀。时庆阳围急,成忠郎卢大受,欲会合军民收复邠、宁二州,解庆阳之围,为人所告,送宁州狱,论死。敦武郎、秦州定西寨都监兼知寨郑涓,为金人所攻,袒臂而战,及城破,自刺不死,金人高其节,亦弗害也。是时守令,城下者金人皆因而命之。文林郎、知彭阳县李喆独不降,与其民移治境上,金人令执之以献,欲官之,凡三辞。其后金人以为归附,命为儒林郎,喆言于所司曰:“元系捕获,不敢受归附之赏。”以其牒还之。有武功大夫、知环州安寨田敢者,尝得太祖御容,欲间行南归以献,事泄,杖之死。其后武功大夫、秦凤路兵马都监刘宣,以蜡书密遣人与吴玠相结,且率金将任拱等以所部归朝。约日已定,有告之者,金人取宣缕擘之,其家属配曹州。

  豫又升渭州为平凉府,去庆阳、延安府名,复旧州名,即以叛将张中孚守平凉府,中彦守秦州,赵彬守庆州,慕容洧守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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