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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十年(3)


  八月,丙戌,诏监察御史里行黄廉为京东路体量安抚。廉尝言都检正俞充结中人,徼幸富贵,不宜使佐具瞻之地,并言王中正任使太重,恐为后忧,又面论之甚切。帝曰:“人才盖无类,顾驾驭之何如耳。”廉对曰:“虽然,渐不可长。圣人长驾远驭,故四凶在朝,不废时雍。彼皆才器桀然过人,任使称意;为后世虑,故放殛之耳。”帝曰:“且置此事。河决曹村,京东尤被其害,今以累卿。”

  廉既受命,前后条举百馀事,大略疏张泽泺至滨州以纾齐、郓,而济、单、曹、濮、淄、齐之间,积潦皆归其壑。郡守、县令能救灾养民者,劳来劝诱,使即其功,发仓廪府库以赈不给。水占民居,未能就业者,择高地聚居之,皆使有屋避水。回远未能归者,遣吏移给之,皆使有粟。所灌县郡,蠲赋弃责,流民所过,毋得征算。使吏为之道地,止者赋居,行者赋粮;忧其无田而远徙,故假官地而劝之耕;恐其杀牛而食之,故质私牛而与之钱;弃男女于道者收养之,丁壮而饥者募役之。卒事,所活饥民二十五万三千口,壮者就功而食,又二万七千人。

  戊子,镇南军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安石再上表,请以本官充集禧观使;诏不允,仍遣安石弟权发遣度支判官安上赍诏往赐之。

  己丑,遣苏颂等贺辽生辰。颂至辽,遇冬至,其国历后宋历一日。北人问;“孰为是?”颂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如亥时节气交,犹是今夕,若逾数刻,则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其历可也。”北人以为然。使还,以奏,帝嘉曰:“朕尝思之,此最难处,卿所对殊善。”因问其山川人情向背,对曰:“彼讲和日久,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汉武帝久勤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是观之,外国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颂意盖有所讽,帝以为然。

  庚寅,辽汉人行宫都部署萧罕嘉以从猪坠马卒。

  辛丑,权发遣三司使李承之言:“三司近岁以来,财货匮乏为甚,计月支给,犹惧不足。以承平百馀年,当陛下缉熙庶政之日,国用如此,可不深虑?夫国无三年之蓄,国非其国,况无兼月之备乎?此则有司失职,因循苟且之罪也。唯深思邦计之重,诏股肱大臣谋所以理财经久之术。”诏:“三司使副同讲求理财经久之术,具利害条画以闻。”其后三司言:“在京官司,应支用系省钱物,并令关由三司。发运、转运、提举铸钱、盐事等司及州、县,于三司所统者,违慢不职,许行勘劾;事理重者,奏乞先行冲替;若职事修办,乞行奖擢。诸路上供不足,或年计不备,许选官体量。或因朝廷差官出入,许就委点检钱谷公事。”并从之。

  辽主复谒庆陵。

  是月,河决郑州荥泽埽。

  九月,庚戌,赠颍州团练推官邵壅秘书省著作郎,赐粟帛。以知河南府贾昌衡言,雍行义闻于乡里,乞赠恤也。宰相吴充请于帝,赐谥康节。雍初与常秩同召,雍竟辞不起,士大夫高之。

  乙卯,诏:“诸官司承准传宣、内降与奏请及面得旨,事无条式者,申中书、枢密院覆奏。例不应申而辄申者,准直批圣旨敕科罪;诸房失检勘,受而施行者,亦如之。上殿进呈文书,并批送中书、枢密院,不得直批圣旨送诸处,违者承受官司缴进以闻。即非理干求恩泽及乞原减罪犯者,中书、枢密院劾之。”

  癸亥,以屯田郎中、侍御史周尹提点荆湖北路刑狱。

  先是尹上言:“成都府路置场榷买诸州茶,尽以入官,最为公私之害。初,李杞倡行敝法,夺民利未甚多,故为患稍浅。及刘佐攘代其任,增息钱至倍,无它方术,惟割剥于下,而人不聊生矣。大抵在蜀,则园户所苦,压其斤两支钱,侵其价直;在熙、秦州,则官价太高,而民间犯法不可禁止。又,般运不逮,糜费步乘,推积日久,风雨损烂,弃置道左,同于粪壤。兼所至不通客旅,惟资无赖小民,结连群党,持仗私贩,亏失征税。茶司认虚额,又侵盗相继,刑罚日滋,致数千里之害,可为深虑。臣顷在京师传闻其事,既未详尽,安敢轻议!今受命入蜀,所至体问,乃知买茶为害甚巨,有知彭州吕陶、知蜀州吴师孟等论奏,可以参验。往者杞、佐继陈苛法,即信用其言,曾不略加参考;今议者条其刓蠹,悉皆明白,未即采听。何勇于兴利而怯于除害乎?愿敕有司速究榷茶之弊,俯徇众论,宽西南之虑。”又曰:“窃详朝廷之意,未欲遽罢茶禁者,必以熙河路买马年计茶最为急耳。但通商之后,旧来诸路茶税年额钱总二十九万馀缗,先已复故,即可委诸路转运司一面管认赴熙河路外,有见今官茶所在州县,堆积极多,足支数年买马。自今商旅贩秦州、熙河路茶,必能有备。臣体问废罢改革事,皆商旅所愿。望速下本路,逐处根究。臣之所陈有实,即乞罢榷茶之法,许通商买卖以安远方。”尹还,未至都而有是命。

  辽玉田县贡嘉禾。

  乙丑,诏改名汴河上流北门曰宣泽。旧汴河下流水门南曰上善,北曰通津,上流水门南北皆曰大通,故改今名。五丈河下流水门曰善利,而上流水门旧无名,赐名曰永顺。

  戊辰,泾原路经略司言德顺军捕获西界禹臧花麻使来卖马蕃部撒蝉等十四人,诏经略司估直给钱,安慰遗之。或言:“撒蝉等非卖马,实为间也。”蔡延庆曰:“彼疑,故来觇;执之,是成其疑也。”卒遗之。

  壬申,辽修乾陵庙。

  诏:“近范子渊奏用杷浚荥泽埽河北岸滩觜解南岸急危图状,可并付定夺所照会。”帝既令蔡确等定夺熊本及子渊是非,又令冯宗道监视子渊用杷浚汴。宗道测量汴流,有深于旧者,有为泥沙所淤更浅于旧者,有不增不减者,大率三分各居其一。宗道日具实以闻。帝意稍悟,治狱微缓。会荥泽河堤将溃,诏判都水监俞充往治之。充奏河欲决,赖用浚川杷疏导得完,子渊因图状自明,于是治狱益急矣。

  癸酉,立义仓。

  甲戌,濮国公宗朴兼侍中,进封濮阳郡王。

  权发遣河北西路提点刑狱丁执礼言:“今之县邑,往往故城尚存,然摧圮断缺,不足为固。乞择令之明者,使劝诱城内中上户出夫以助工役,以渐治之。”诏:“诸路转运司委知州、知县,检视计度合修城壁功料,于丰岁劝诱。五路除缘边外,择居民繁庶及当冲要县诸路,即先自大郡修完。”初,执礼自馆阁校勘出为提刑,帝宣谕曰:“卿职刑狱盗贼,然盗贼最急,宜用心督捕。”

  冬,十月,戊寅朔,濮阳郡王宗朴薨;封定王,益僖穆。

  庚辰侍读邓润甫、陈襄迩英阁进读,因言:“司马迁载秦、汉以来君臣事迹,有不可陈于君父之前者,如《吕不韦传》之类是也。”帝曰:“类此者,皆阙之勿读。”侍讲沈季长、黄履奏:“讲《诗》毕,请讲何经?”帝曰:“先王礼乐法度莫详于周,宜讲《周礼》。”

  辛卯,果庄、栋戩遣人入贡,听寓止同文馆。

  癸巳,昭化军节度使宗谊封濮国公。诏濮王子以次袭封奉祠。

  乙未,知河阳、翰林侍读学士吕公著提举中太一宫。公著至京师,时将祀南郊,特诏閤门以散斋日对延和殿,劳问周至,且曰:“不见卿七八年,殊觉卿老也。”公著回奏:“臣伏睹近诏举才行堪任升擢官。窃观陛下自临御以来,虚心屈己以待天下之士,诚欲广收人才,无所遗弃。然世固未尝之贤,而人才亦不可多得。今中外所举盖百有馀人,虽不能尽当,诚参考名实而试用之,宜有可以塞厚望、应明指者。臣又窃详今日诏意,正欲达所未达,然数年以来,天下之士,陛下素知,其能尝试以事而终就闲外者尚多,恐其间亦有才实忠厚、欲为国家宣力者,未必尽出于迂阔缪戾而难用也。汉武帝时,公孙弘初举于朝,以不称旨罢,后再以贤良举,帝亲擢为第一,不数年,遂至宰相。由是观之,人固未易知,而士亦不可忽。何则?昔日所试,或未能究其详,数年之间,其才业亦容有进。惟陛下更任之事以观其能,或予之对以考其言,兼收博纳,使各得自尽,则圣明之世,无滞才之叹,不胜幸甚!”自熙宁初,论新法不附执政者,皆谴逐,不复收用,故公著首言之。

  戊戌,太子太师张昪卒,年八十六。赠司徒兼侍中,谥曰康节。

  庚子,永国公俊卒,年五岁。帝悲甚,废朝五日,又不视事三日。封兖王,谥哀献。太常礼院言准礼为无服之殇,诏特举哀成服。

  辛丑,辽主驻藕丝淀。

  乙巳,复永静军阜城镇为县。

  十一月,庚午,以西蕃邈川首领栋戩都首领青宜结果庄为廓州刺史,阿令骨为松州刺史。

  甲戌,祀天地于圜丘。

  辽萧锡沙迁北院枢密副使,复为耶律伊逊陈阴害太子之计,伊逊从之。先是萧达和克以奸险附于伊逊,遂见奖援,稍迁至旗鼓苏拉详衮。伊逊欲害太子,以达和克凶果可使,遣与近侍直长萨巴诣上京同留守萧达德,夜,引力士至囚室,给以有赦,召太子,杀之,达德以病殁闻。太子死时年二十。辽主哀之,命有司葬龙门山;欲召其妃还,伊逊复遣人杀之。太子之子延禧及女延寿俱养于萧怀忠家。伊逊之党互相庆贺,聚饮数日。

  耶律伊逊数荐引其党耶律哈噜,擢至北院大王,未几,其弟乌页亦至南院大王。然其党又互相猜忌。萧额都温既尚赵国公主,后与伊逊议不合,伊逊衔之,旋以车服僣拟人主被诛。额都温临刑语人曰:“前诬告耶律萨喇事,皆伊逊教我,伊逊恐事彰,杀我以灭口耳。”

  辽以萧达和克为国舅详衮,耶律伊逊引之也。达和克恐杀太子事泄,出入常佩刀,有急召,即欲自杀。然辽主昏暗不省,卒得无恙。

  前同知太常礼院张载卒。载家居,与诸生讲学,以《易》为宗,以《中庸》为体,以孔、孟为法,其家婚丧嫁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礼。世称横渠先生。

  十二月,丁丑朔,占城国献驯象。

  壬午,诏改明年为元丰。

  详定一司敕所以《刑部敕》来上,其朝旨自中书颁降者皆曰敕,自枢密院者皆曰宣,凡九门,共六十三条;从之。

  甲申,手诏:“比杨琬、高靖检河道回,具所见条上,可召审问,参质利害,庶被灾之民不致枉有劳役。”

  初,河决曹村,命官塞之,而故道已堙,高仰,水不得下。议者欲自夏津县东开签河入董固,护旧河七十里九十步,又自张村埽直东筑堤至庞家庄古堤,袤五十里二百步,计用兵三百馀万,物料三十馀万。而琬等以为口塞水流,则河道自成,不必开筑以縻工役。帝重其事,故令审问,仍诏侍御史知杂事蔡确同相视以闻。既而以确母病,改命枢密都承旨韩缜。后缜言:“涨水冲刷新河,已成河道。河势变移无常,虽开河就堤及于河身创立生堤,枉费功力。欲止用新河,量加增修,可以经久。”从之。

  丁亥,封皇子佣为均国公。

  诏:“经制熙河路边防财用司条上利害事,内有可行者,宜先行下,庶于田事未兴,可及时经画,以助边费。”时以熙河用度不足,仰度支供亿,于是命入内都知李宪领经制财用司。中书具宪所条上可施行者凡十四事,如所奏行之。

  癸巳,韩缜等上与辽人往复公移及相见语录并地图,诏缜同吕大忠以耶律荣等赍来文字、馆伴所语录及刘忱等按视疆场与北人论议及朝廷前后指挥,分门编录以闻。

  甲午,知谏院黄履言:“近因陪侍郊祭,窃观礼乐之用,以今准古,有未合者。伏望命有司并群祀考正其大略,而归之情文相称。”诏履与礼院官讲求以闻。

  辛丑,诏以诸路禁军阙额数多,遣大使臣七员于开封府界、京东、西、陕西、荆湖路,与长吏及当职官招简填补。

  甲辰,诏铸钱司并以“元丰通宝”为文。

  辽以北面宰相辽西郡王萧呼哩额知北院枢密使事,以左伊勒希巴耶律延格为契丹行宫都部署;耶律伊逊荐之也。

  初,辽主从耶律伊逊之言,纳萧后,居二年,未有子。后有妹,嫁伊逊之子舒嘉。后言于辽主,称其宜子,遂离婚,纳于宫中。萧呼哩勒即以女侄妻舒嘉,恃势横肆,至有无君之语,朝野侧目。

  辽预行正旦礼。

  是岁,辽南京大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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