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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八年(3)


  八月,庚辰,王珪议上大行皇帝谥曰神文圣武明孝,庙号仁宗。

  辛巳,诏军头司引见公事如故。

  司马光言:“人君之职,有三而已:量材而授官,一也;度功而加赏,二也;审罪而刑罚,三也。材有短长,故官有能否;功有高下,故赏有厚薄;罪有大小,故罚有轻重。此三者,人君所当用心也。

  “伏见国家旧制,百司细事,如三司鞭一胥吏,开封府补一厢镇之类,往往皆须奏闻;崇政殿所引公事,有军人武艺国马刍秣之类,皆躬亲阅视。此盖国初权时之制,施于今日,颇伤烦碎。陛下龙兴抚运,圣政惟新,臣愚以为宜令中书、枢密院检详中外百司自来公事须申奏取旨及后殿所引公事,其间不系大体,非人君所宜躬亲者,悉从简省,委之有司。陛下养性安身,专念人君之三职,足以法天地之易简,致虞舜之无为,天下幸甚!”

  癸巳,以生日为寿圣节。

  九月,庚戌,诏以皇子位为兴庆宫。既而知谏院吕诲言唐有此宫名,改曰庆宁。

  辛亥,以皇子仲针为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淮阳郡王,改赐名顼;仲纠为明州观察使,祁国公,赐名颢;仲恪为耀州观察使,鄠国公,赐名頵。

  戊午,上仁宗谥册于福宁殿。

  辽萧革既获罪,论者追思耶律义先之言。己未,追封义先为许王。

  壬戌,以皇子位伴读王陶为淮阳郡王府翊善,皇子位说书孙思恭为侍讲,太子中允、集贤校理兼史馆检讨韩维为太常丞、充记室参军。陶等请王受拜,不许。吕诲言:“王今未出阁,当且设师友,不宜遂置僚属。臣欲朝廷先正陶等名位,名位既正,则礼分自安。况王年已长,当早令出阁,开府建官。翊善、侍讲自为僚属,于事体即无不顺。”

  帝既视朝前后殿,而于听事犹持谦抑。御史中丞王畴上疏曰:“庙社拥佑,陛下起居平安,临朝以时,仅逾半载,而未闻开发听断,德音遏塞,人情缺然。臣屡尝论奏,愿陛下拨去疑贰,日与二府讲评国论,明示可否;而迄今言动寂寥,中外未有所传。此盖议论之臣辞情浅狭,不能仰悟君听。伏望思太祖、太宗艰难取天下之劳,真宗、仁宗忧勤守太平之力,勉于听决大政,以尉母后之慈,勿为疑贰谦抑,自使圣德暗然不光也。”

  冬,十月,戊辰朔,辽主如兴王寺。庚午,以六部太保耶律哈穆知南院大王事。

  辽主如藉丝淀。

  甲午,葬仁宗于永昭陵。

  乙未,以左司郎中、知制诰张瑰为左谏议大夫。以瑰在先朝尝建言密定储副,特录其功也。

  十一月,己亥,虞主至自山陵,皇太后迎奠于琼林苑。太后乘大安舆辇,如肩舆而差大,无扇筤,不鸣鞭,侍卫皆减章献之半,所过起居者或呼万岁。庚子,虞于集英殿。

  先是五虞皆在途,及是六虞犹用在途之礼,帝不亲祭。知制诰祖无择、知谏院司马光奏请亲虞,御史中丞王畴亦以为言。下礼院详议,谓宜如无择等奏,乃诏翼日亲虞。既而帝不豫,卒令宗正卿摄事,光即奏:“陛下幸听臣言,命有司设亲祭之礼,而令复不出,在列之臣,无不愕然自失。伏望陛下来日虽圣体小有不康,亦当勉强亲祭,以解中外之惑。”然帝竟以疾故,讫九虞不能出也。

  甲辰,帝亲祭虞主而不哭,名曰卒哭。旧无卒哭之礼,于是用吕夏卿议,始行之。

  丙午,祔仁宗神主于太庙,庙乐曰《大仁之舞》,以王曾、吕夷简、曹玮配享庙庭。

  己酉,减东、西二京罪囚一等,免山陵役户及灵驾所过民租。

  庚戌,诏:“州、军长吏举精于医术者令赴阙。”

  辛亥,辽遣萧素等来贺即位。

  甲寅,赐太常少卿孔叔詹金紫。叔詹监裁造务,以劳当迁,帝不欲以卿监赏管库之劳,故有是赐。自是以为例。

  是月,司马光上皇太后疏曰:“仁宗皇帝忧继嗣之不立,念宗庙之至重,以皇帝仁孝聪明,选擢宗室之中,使承大统。不幸践阼数日,遽婴疾疹,虽殿下抚视之慈,无所不至,然医工不精,药食未效。窃闻曏日疾势稍增,举措语言,不能自择,左右之人一一上闻,致殿下以此之故,不能堪忍,两宫之间,微相责望。群心忧骇,不寒而栗。臣是用日夜焦心陨涕,侧足累息,宁前死而尽言,不敢幸生而塞默也。伏以皇帝内则仁宗同堂兄之子。外则殿下之外甥婿,自童幼之岁,殿下鞠育于宫中,天下至亲,何以过此?又,仁宗立以为皇子,殿下岂可不以仁宗之故,特加爱念,包容其过失邪?况皇帝在藩邸之时,以至践阼之初,孝谨温仁,动由礼法,此殿下所亲见而明知也,苟非疾疹乱其本性。安得有此过失哉?今殿下虽日夕忧劳,徒自困苦。以臣愚见,莫若精择医工一二人,以治皇帝之疾,旬月之间,察其进退,有效则加之以重赏,无效则威之以严刑。未愈之间,但宜深戒左右,谨于侍卫,其举措语言有不合常度者,皆不得以闻,庶几不增殿下之忧愤。殿下惟宽释圣虑,和神养气,以安靖国家,纪纲海内,俟天地垂佑,圣躬痊复,然后举治平之业以授之,不亦美乎!”

  光又以疏谏帝曰:“陛下龆龀为太后所鞠育,况今日为仁宗皇帝之嗣,承海内之大业,谓宜昏定晨省,亲奉甘旨,无异于事濮王与夫人之时也。近者道路之言,颇异于是。窃惟陛下孝恭之性,著于平昔,岂一旦遽肯变更!盖曏者圣体未安之时,举动言语或有差失,不能自省,而外人讹传,妄为增饰,必无事实。然此等议论,岂可使天下闻之也!伏望疾愈之后,亲诣皇太后閤,克己自修,以谢前失,温恭朝夕,侍养左右,使大孝之美,过于未登大位之时。如此,则上下感悦,宗社永安,今日道路妄传之言,何能为损也!”

  吕诲上皇太后书言:“汉马皇后鞠养章帝,劳瘁过于所生,母子慈爱,始终无纤芥之隙。伏愿陛下循修以为法度,念先帝之顾托,体圣躬之忧危,宫中间言,不可不察。”并以书劝帝尽孝道,亲药物。开陈切至,多人所难言。又乞早建东宫以固本根,杜绝窥觎,慰安人心。

  方帝疾甚时,云为多乖错,往往触忤太后,太后不能堪。昭陵既复土,韩琦归自陵下,太后遣中使持一封文书付琦,琦启之,则帝所写歌词并宫中过失事,琦即对使者焚毁,令复奏曰:“太后每说官家心神未宁,语言举动不中节,何足怪也!”及进对帘前,太后呜咽流涕,具道所以,且曰:“老身殆无所容!”琦曰:“此病故耳,疾已,必不然。子疾,母可不容之乎?”太后不怿。欧阳修继言曰:“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著于天下。昔温成之宠,太后处之裕如;今母子之间,反不能容邪?”太后意稍和。修又言曰:“先帝在位岁久,德泽在人,故一日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一人敢异同者。今太后深居房闼,臣等五六书生尔,若非先帝遗意,天下谁肯听从?”太后默然。

  它日,琦等见帝。帝曰:“太后待我无恩。”琦对曰:“自古圣帝明王,不为少矣,然独称舜为大孝。岂其馀尽不孝邪?父母慈爱而子孝,此常事,不足道;惟父母不慈而子不失孝,乃为可称。正恐陛下事太后未至耳,父母岂有不慈者哉!”帝大感悟,自是亦不复言太后短矣。

  先是十月,辅臣请如乾兴故事,只日召侍臣讲读,帝曰:“当俟祔庙毕,择日开经筵。”寻有诏,直须来春。司马光以为学者帝王首务,不宜因寒暑废,帝纳其言。

  十二月,己巳,始御迩英阁,召侍读、侍讲讲《论语》,读《史记》。吕公著讲《论语》不知不愠曰:“古之人”,君令有未孚,人心有未服,则反身修德,而不以愠怒加之。如舜之诞敷文德,文王之皇自敬德也。”刘敞读《史记》至“尧授舜以天下”,因陈说曰:“舜至侧微,尧越四岳禅之以位,天地享之,百姓戴之,非有它道,惟其孝友之德光于上下耳。”二人辞气明畅,帝竦体改容,知其以义理讽也。既退,王珪谓敞曰:“公直言至此乎!”太后闻之,亦大喜。

  乙亥,淮阳王顼出阁。王辞两宫,悲泣不自胜,太后亦泣,慰谕遣之,自是日再入朝。

  以仁宗御书藏宝文阁,命翰林学士王珪撰记立石。

  庚辰,命翰林学士王珪、贾黯、范镇撰《仁宗实录》,集贤校理宋敏求、直秘阁吕夏卿、秘阁校理韩维兼充检讨官。敏求时知亳州,特召用之。

  是岁,辽复以萧珠泽为西北路招讨使。珠泽前为呼敦所陷,呼敦既死,时议称其先为招讨,威行诸部,故复任、珠泽既莅官,训士卒,增器械,省追呼,严号令,人不敢犯,边境晏然。

  夏改元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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