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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皇祐四年


  壬辰皇祐四年

  春正月辛亥,徙英州别驾唐介为全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王尧臣、王守忠、陈旭等较庆历、皇祐总四年天下财赋出入,凡金币、丝纩、薪刍之类皆在其数,参相耗登,至皇祐元年,入一亿二千六百二十五万一千九百六十四,而所出亡余。为书七卷,丙辰上之。诏送三司,取一岁中数以为定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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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丁未,知谏院包拯为龙图阁学士、河北都转运使。拯在谏院逾三年,数论斥大臣权幸,请罢一切内降曲恩,又别上唐魏郑公三疏,请置座右,以为龟鉴。别条七事,多见采纳。拯前尝建议罢河北屯兵,分之河南诸州,遇警即发。如谓戍兵不可遽减,则训练义勇,以壮边备,虽小给糇粮,每岁不当屯兵一月之费,用一州赋,可给义勇十八万。朝廷难之。

  丙辰,蠲江南东、西路民所贷种粮。

  壬戌,出内藏库绢十万下三司,以助军费。监郴州税唐介为秘书丞。

  辛未,诏杂买务自今凡宫禁所市物皆给实直,其非所缺者勿得市。初,上谓辅臣曰:“国朝监唐世宫市之患,特置此务,以防扰人。近岁物非所急者一切收市,其扰人亦甚矣。”故降是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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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四月戊寅,禁内宿臣僚聚会。先是,内出欹器一,陈于迩英阁御座前,谕丁度等曰:“中则正,满则覆,虚则欹,率如《家语》、《淮南》、荀卿之说,其制度精好。”度等列侍观之。帝曰:“日中则昃,月满则亏。朕欲以中正临天下,当与列辟共守此道。”度拜曰:“臣等亦愿无倾满以事陛下。”因言:太宗尝作此器,真宗亦尝著论。

  庚辰,帝制《后述》以赐度等。初,侬智高贡方物,求内属,朝廷拒之。后复贡金函书以请,亦不报。智高与交趾为仇,且擅广源山泽之利,遂谋入寇,攻破横山寨。五月乙巳朔,破邕州,伪建大南国,僭号仁惠皇帝,改年启历。

  癸丑,侬智高入横州。

  丙辰,入贵州。

  庚申,入龚州。

  辛酉,入藤州,又入州梧州、封州,并弃城,知封州曹觐死之。

  壬戌,入康州,知州赵师旦、监押马贵死之。

  癸亥,入端州。

  丙寅,围广州。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范仲淹卒,谥文正。既葬,帝篆其碑曰“褒贤之碑”。仲淹内刚外和,性至孝,好施予,置义庄以赡宗属。为政忠厚,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祠。及其卒也,羌酋数百人为举哀于佛寺,号之如父。斋三日而去。

  吕中曰:先儒论本朝人物,以仲淹为第一。观其所学,必忠孝为本。其所志,则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有所为,必尽其力,曰:“为之自我者当如是,其成与否,有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此诸葛武侯不计成败利钝之诚心也。观其论上寿之仪,虽晏殊有所不能晓;宽仲约之诛,虽富弼有所不能知。而十事之规模,虽张方平、余靖之诸贤有所不能识。仁宗晚年欲大用之,而范公已即世矣,岂天未欲平治天下欤?

  命崇仪使、知韶州陈曙领兵讨侬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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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乙亥,起复前卫尉卿余靖为秘书监、知潭州,前屯田员外郎、直史馆杨畋为广南西路体量安抚、提举经制盗贼,靖改为广南西路安抚使、知桂州。

  乙酉,祠部员外郎、判南曹范镇上书曰:“陛下制乐三年,有司之论纷然未决,盖由不议其本而争其末也。乐者,和气也;发和气者,声音也。声音生于无形,故古人以有形之物传其法,然后无形之声音得,而和气可道也。有形者,秬黍也,律也,赤也,龠也,黼也,斛也,算数也,权衡也,钟也,磬也。是十者必相合而不相戾,然后为得。今皆相戾而不合,臣固知其无形之声音不可得而和也。请以臣章下有司,问黍之二米与一米孰是?律之空径三分与三分四厘六毫孰是?律之起赤与赤之起律孰是?龠之圆制与方制孰是?黼之方赤圆其外深赤与方赤孰是?斛之方赤圆外庣旁九厘五毫与方赤深赤六十二分孰是?算数之法,圆分与方分孰是?权衡之重,以一米秬黍与一米孰是?钟磬依古法有大小、轻重、长短、薄厚而中律,不依古法而中律孰是孰不是?定然后制龠,合升斗鬴斛以校其容受,容受合然后下诏以求真黍,真黍至然后可以为量为钟磬,量与钟磬合于律,然后可以为乐也。”诏送详定所。镇说自谓得古法,然集贤校理司马光数与之论难,以为弗合。世鲜钟律之学,卒莫辨其是非焉。彰化节度使、知延州狄青为枢密副使。御史中丞王举正言:“青出兵伍,为执政,本朝所无。恐四方轻朝廷。”左司谏贾黯言:“国初,武臣宿将,未有起兵伍、登帷幄者。今其不可有五:四夷闻之,有轻中国心,一也;小人无知,翕然向之,撼摇人心,二也;大臣将耻与为伍,三也;不守祖宗之成规,而自比五季衰乱之政,四也;青虽才勇,未闻有破敌功,失驾御之术,五也。”御史韩贽亦以为言,皆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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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七月乙巳,出内藏库钱三十万缗、绢十万疋下河北,助籴军粮。

  丙午,命知桂州余靖经制广南东西路盗贼。广州益修城备,贼知不可拔,围五十七日,壬戌解去,由清远县济江攻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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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辛卯,改新知秦州孙沔为荆湖南路、江南西路安抚使。沔初入见,上以秦州事勉之。对曰:“秦州不足烦圣虑,当以岭南为忧也。”既而闻张忠死,蒋偕败,上谕执政曰:“南事诚如沔料。”宰相庞籍因奏遣沔行,故有是命。仍许沔便宜从事。沔行至鼎州,复有诏加广南东西路安抚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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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戊申,侬智高杀广南钤辖蒋偕于贺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同平章事贾昌朝乙卯召赴迩英阁讲《乾卦》。上曰:“将相侍讲,天下盛事。”昌朝稽首谢。翌日,手奏曰:“《乾》之上九称‘亢龙有悔’。悔者,凶灾之萌。爻在亢极,必有凶灾。不即言凶而言悔者,以悔有可凶可吉之义,若修德则免悔而获吉,故但言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者,圣人用刚健之德,乃可决万务。当天下久盛,柔不可以济。然亢而过刚,又不能久。惟圣人外以刚健决事,内以谦恭应物,不敢自矜为天下首,乃获吉也。”手诏褒答,仍以所陈卦义付史馆。

  丁巳,命知桂州余靖提举广西东路兵甲、经制贼盗。

  庚申,侬智高破昭州。

  辛酉,同修起居注韩绛为右正言。上面谕曰:“卿朕所选用,凡所言事,不宜沽激,当存朝廷事体务可行,毋使朕为不听谏者。”杨畋、曹修经制蛮事既无功,改命孙沔及余靖等,上犹以为忧。宰相庞籍荐枢密副使狄青,青亦上表请行。翌日入对,自言:“臣起行伍,非战伐无以报国。愿得蕃落骑数百,益以禁兵,羁贼首赴阙下。”上壮其言,庚午,改宣徽南院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提举广南东西路经制盗贼事。初,欲用入内都知任守忠为青副,谏官李兑言:“唐失其政,以宦者观军容,致主将掣肘,是不足法。”遂罢守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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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月甲戌,殿中丞胡瑗落致仕,为光禄寺丞、国子监直讲,同议大乐。狄青言:“骑兵便于乘高履险,步兵力不能抗,故每战必败。愿得西边蕃落兵自从。”或谓南方非骑兵所宜,枢密使高若讷言:“蕃部善射,耐艰苦,上下山如平地。当瘴未发时,疾驰破之,必胜之道也。”青卒用骑兵破贼。

  丁丑,侬智高入宾州。右正言韩绛言:“狄青武人,不可独任。”上以问庞籍,籍曰:“青起行伍,若用文臣副之,必为所制,号令不专。不如不遣。”乃诏广南将佐皆禀青节制,若孙沔、余靖分路邀击,亦各听沔等指挥。

  甲申,侬智高复入邕州。

  壬辰,枢密副使王尧臣言:“请析广西宜、容、邕等州为三路,以融、柳、象隶宜州,白、高、窦、雷、化、郁林、仪、藤、梧、龚、琼隶容州,钦、宾、廉、横、浔、贵隶邕州。其三州并选武臣为安抚都监兼知州事,以统支郡。若蛮人入寇,即三路率支郡并力掩击之。知桂州以两制以上,仍带经略安抚使,以统制三路。”诏狄青详酌。青以为便,遂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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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甲辰,诏司天监、翰林天文院以唐戊寅、麟德、大衍、五纪、正元、观象、宣明、崇真八历及皇朝应天、乾元、仪天、崇天四历算此月太阴直食及时辰分野,仍命知制诰王洙及编修《唐书》官刘羲叟参定。以司天监言此月十五日太阴当食也。上谓辅臣曰:“朕临御以来,命参知政事多矣。其间忠纯可纪者,蔡齐、鲁宗道、薛奎而已。宰臣如王曾、张知白,皆履行忠信,虽时有小失,而终无大过。李迪之心亦忠朴自守,但言多轻发尔。”复曰:“朕记其大,不记其小,然皆近世名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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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壬申朔,广西钤辖陈曙击依智高,兵败于金城驿,东头供奉官王承吉、白州长吏徐噩死之。曙素无威令,既与贼遇,士卒犹聚博营中,仓卒被甲以前,遂致覆军。

  戊子,知桂州余靖言:“交趾乞会兵讨贼,而朝廷久未报。智高交趾叛者,宜听出兵,毋阻其善意。”朝廷从其请。狄青奏:“假兵于外以除内寇,非我利也。以一智高横蹂二广,力不能讨,乃假蛮夷贪得忘义,因而启乱,何以御之?愿罢交趾兵勿用。”且檄靖无通交趾使。朝廷卒用青计策,人亦服青有远略云。

  己丑,雪。初,上以愆亢,责躬减膳,见辅臣则忧形于色。庞籍等愿守散秩避贤路。上曰:“是朕诚不能感天而惠不能及民,非卿等之过也。”是夕,乃得雪。

  壬辰,两府及侍臣观新乐于紫宸殿。先是,迩央阁讲《尚书·无逸》。上曰:“朕深知享国之君,宜戒逸豫。”杨安国言:“旧有《无逸图》,请列于屏间。”上曰:“朕不欲坐席背圣人之言,当别书置之左方。”因命丁度取《孝经》天子、孝治、圣治、广要道四章对为右图,乃令王洙书《无逸》,知制诰蔡襄书《孝经》,又命翰林学士承旨王拱辰为二图序而襄书之。

  庚子,谏官韩绛言:“天子之柄不可移,事当间出睿断。”上曰:“朕固不惮自有处分,所虑未中于理,而有司奉行,则其害已加乎人,故每欲先尽大臣之虑而后行之。”绛又言:“林献可遣其子以书抵臣,多斥中外大臣过失。臣不敢不以闻。”上曰:“朕不欲留中,恐开阴讦之路。第持归,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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