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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卷 东林党议(1)


  神宗万历二十一年二月,京察竣。

  三月己未,刑科给事中刘道隆论吏部稽勋司员外郎虞淳熙、兵部职方郎中杨于庭,台省交谪。而吏部曲为解,仅议一职方主事袁黄非体。上责吏部回奏,尚书孙鑨言:“淳熙臣乡人,安贫好学,非有先容之助。于庭任西事有功,尚书石星亦言之,臣不忍以功为罪。且既命议覆,自有异同。惟各原其心,求归于当。若知其无罪,以科、道之言而去之。昧心欺君,臣不能为。”上以不引罪,夺俸三月,考功郎中赵南星镌三秩调外,淳熙等并罢。刘道隆以不指名,亦夺俸。鑨乞休,不许。鑨复奏曰:“人臣之罪,莫大于专权,国家之祸,莫烈于朋党。夫权者,人主之操柄,人臣所司谓之职掌。吏部以用人为职,进退去留属焉,然必请旨而后行,则权固有在,不可得专也。今以留二庶僚为专权,则无往非端矣。以留二京职为结党,则无往非党矣。臣任使不效,徒洁身而去,俾专权结党之说终不明于世,将来者且以臣为口实,又大罪也。”因请乞骸骨归。

  先是,内计去留,先白阁臣。鑨及南星力矫之,王锡爵不悦。鑨既被谴,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王汝训,通政使魏允贞,大理寺少卿曾干亨,礼部郎中于孔兼,员外郎陈泰来,主事顾允成、张纳陛、贾岩,国子助教薛敷教俱论救。礼部郎中何乔远、主事洪启睿复合疏言之。孔兼、允成、敷教俱谪外。

  甲子,礼部员外郎陈泰来疏曰:“臣通籍十七年,四历京察。部权自高拱、张居正以来,尚书惟张瀚、严清,选郎惟孙鑨、陈有年颇能自立,余则唯唯呐呐,滥觞于杨巍,而扫地于刘希孟、谢廷寀。今复借拾遗荧惑圣怒,即去时之故智,将来必挈权以阿阁臣,而后为不专权;必植党以附阁臣,而后为不结党。”上怒,降泰来。

  癸未,左都御史李世达请宥泰来等。不听。南星、淳熙、于庭、黄各削籍。

  四月辛丑,吏部尚书孙鑨罢。

  九月,吏部右侍郎赵用贤罢。先是,用贤为检讨,生女三月,中书舍人吴之佳约以币。及用贤谏张居正夺情削籍,之佳为御史,过吴门,用贤往饯,不为礼,因反币,终字女蒋氏。之佳子镇亦他娶,不相及也。用贤负气节,素不为王锡爵所善。镇讼之,罢用贤,之佳亦降。户部郎中杨应宿议赵用贤绝婚非是。行人高攀龙申救,得罪诸臣,语侵阁臣,指应宿为谄谀,应宿遂吁攀龙,并及吏部文选郎刘四科、赵南星、顾宪成等。锡爵封应宿疏上。

  闰十一月甲午,行人高攀龙上言:“大臣则孙鑨、李世达、赵用贤去,小臣则赵南星、陈泰来、顾允成、薛敷教、张纳陛、于孔兼、贾岩斥。近李桢、曾干亨复乞归,选司孟孔鲤又削籍矣。中外不曰辅臣不附已,则曰近侍不利用正人。果谓出于圣怒,则诸臣自化鲤而外,未见忤旨,何以皆至罢斥也?皇上有去邪之果断,而左右反得行其媢嫉之私,皇上有容言之盛心,而臣下反遗以拒谏之诮,为圣德累不小。”

  丙申,都察院左都御史孙丕扬核:“杨应宿激而嫚骂,高攀龙疏而易言。”命降应宿湖广按察司经历,攀龙揭阳县典史。仍谕建言诸臣:“时事艰难,不求理财、足兵、实政,乃诬造是非。部院公论所出,今后务持平核实。”

  二十二年正月丁亥,吏部推阁臣王家屏、沈鲤、陈有年、沈一贯,左都御史孙丕扬,吏部右侍郎邓以赞,少詹事冯琦。不允。初,阁臣王家屏以谏册储罢归。至是,上谕有“不拘资品,堪任阁臣”语,吏部遂以家屏等名上。上览不怿,下旨诘责,以宰相奉特简,不得专擅。吏部尚书陈有年争之,以为冢宰总宪廷推,自有故事,王家屏为相有名,若宰相不廷推,将来恐开快捷方式,因乞骸骨。上命驰驿还籍,以孙丕扬代之。

  辛卯,以沈一贯、陈于陛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调文选中顾宪成。给事中卢明陬、逯中立先后疏救,上益怒。宪成削籍,谪明陬、中立按察司知事。

  甲午,礼部郎中何乔远,奏救宪成,谪广西布政司经历。先是,国本论起,言者皆以“早建元良”为请。政府惟王家屏与言者合,力请不允,放归。申时行、王锡爵皆婉转调护,而心亦以言者为多事。锡爵尝语宪成曰:“当今所最怪者,庙堂之是非,天下必欲反之。”宪成曰:“吾见天下之是非,庙堂必欲反之耳!”遂不合。然时行性宽平,所斥必旋加拔擢。一贯既入相,以才自许,不为人下。宪成既谪归,讲学于东林,故杨时书院也。孙丕扬、邹元标、赵南星之流,蹇谔自负,与政府每相持。附一贯者,科、道亦有人。而宪成讲学,天下趋之。一贯持权求胜,受黜者身去而名益高。此东林、浙党所自始也。其后更相倾轧,垂五十年。

  二十三年秋七月己卯,巡按直隶御史赵文炳劾吏部文选郎中蒋时馨幸进鬻爵。下廷议,尚书孙丕扬代时馨辨。

  丙戌,时馨削籍。时馨贪黩,初知新喻,调嘉鱼,迁南京大理寺评事。故为敝衣冠,从邹元标讲学,历考功、文选二司。及被劾,请廷质。且曰:“戎政、兵部左侍郎沈思孝庇浙江海道丁此吕,避察不得,又求少宰不得,遂同谕德刘应秋、大理右少卿江柬之等,诋李三才授赵文炳冀陷太宰而代之。”上怒其渎辨。甲午,逮故浙江海道副使丁此吕。蒋时馨既斥,孙丕扬为衅由此吕,沈思孝以此吕建言不宜察。丕扬遂上此吕访单,贪婪赃迹,虽建言无幸脱理。命逮下狱。对簿之日承服,朱砂床具等累累。丕扬遂与思孝交恶矣。

  八月,沈思孝言:“孙丕扬庇属负国。”丕扬乞休,不允。

  十一月丁丑,工部员外郎岳元声言:“言官攻言官,大臣攻大臣,不若俱罢之。”

  二十四年八月癸亥,大学士张位乞罢,不许。时吏部尚书孙丕扬乞休,疏二十上。言:“权官坐谋,鹰犬效力,义难再留。”以位党丁此吕、沈思孝也。上责丕扬无大臣体,宜协恭毋相抵牾。

  闰八月,吏部尚书孙丕扬、右都御史兼兵部侍郎沈思孝罢。

  二十七年五月丁巳,以光禄寺卿李三才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凤阳。

  二十九年九月戊午,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沈鲤、朱赓兼东阁大学士,值文渊阁。时廷推九人,上已点朱国祚、冯琦,而沈一贯密揭二臣年未及艾,曷少需之,先爰立老成者。赓得入。鲤先任礼部,与申时行左,请告,上不许。吏科都给事中陈与郊因疏劾鲤,鲤求去益力。上私语曰:“沈尚书不晓我意。”遂有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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