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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赛举鼎秦武王绝蒍 莽赴会楚怀王陷秦(2)


  秦以六国皆有相国之名,不屑与同,乃特置丞相,左右各一人,以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魏章忿其不得相位,奔梁国去了。武王思张仪之言,谓樗里疾曰:“寡人生于西戎,未睹中原之盛。若得通三川,一游巩、洛之间,虽死无恨!二卿谁能为寡人伐韩乎?”

  樗里疾曰:“王之伐韩,欲取宜阳以通三川之道也。宜阳路险而远,劳师费财,梁、赵之救将至,臣窃以为不可。“武王复问于甘茂,茂曰:“臣请为王使梁,约共伐韩。”

  武王大喜,使甘茂往说梁王,梁王许秦助兵。甘茂初与樗里疾相左,恐从中阻挠其事,先遣副使向寿回报秦王,言:“魏已听命矣。然虽如此,劝王勿伐朝为便。”

  秦武王疑其言,乃亲往迎甘茂,至息壤,与甘茂相遇。武王曰:“相国许为寡人约魏攻韩,今魏人听命,相国又曰:‘勿伐韩为便。’何也?”

  甘茂曰:“夫越千里之险,以攻劲韩之大邑,此不可以岁月计也。昔曾参居费,鲁人有与曾参同姓名者杀人,人奔告其母曰:‘曾参杀人!’其母方织,应曰:‘吾子不杀人。’织如故。未几,又一人奔告曰:‘曾参杀人!’其母停梭而思,曰:‘吾子必无此事。’复织如故。少顷,又一人奔告曰:‘杀人者,果曾参也!’其母投杼下机,逾墙走匿。夫以曾参之贤,其母信之,然而三人言杀人,而慈母亦疑矣。今臣之贤,不及曾参,王之信臣,未必发曾参之母。而谤臣杀人者,恐不止三人,臣恐大王之投杼也。”

  武王曰:“寡人不听人言也,请与子盟!”

  于是君臣歃血为誓,藏誓书于息壤。遂发兵五万,使甘茂为大将,向寿副之。

  兵至宜阳,围其城五月,宜阳守臣固守不能拔。右相樗里疾言于武王曰:“秦师老矣,不撤回,恐有变。”

  武王召甘茂班师。甘茂乃为书一函,以谢武王。武王启函视之,书中惟“息壤”二字。武王悟曰:“甘茂固尝言之,是寡人之过也。”

  更益兵五万,使乌获往助甘茂。韩王亦使大将公叔婴率师救宜阳,大战于城下。乌获持铁戟一双,重一百八十斤,独入韩军,军士皆披靡,莫敢御者。甘茂与向寿各率一军,乘势并进。韩兵大败,斩首七万有余。乌获一跃登城,手攀城堞,堞毁,获堕于石上,折肋而死。秦兵乘之,遂拔宜阳。韩王恐惧,乃使相国公仲侈,持宝器入秦乞和。武王大喜,许之。诏甘茂班师,留向寿安戢宜阳地方。使右丞相樗里疾先往三川开路。随后引任鄙、孟贲一班勇士起程,直入雒阳。

  周郝王遣使郊迎,亲具宾主之礼。秦武王谢弗敢见①,知九鼎在太庙之傍室,遂往观之。见九位宝鼎一字排列,果然整齐。那九鼎是禹王收取九州的贡金,各铸成一鼎,载其本州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士之数,足耳俱有龙文,又谓之“九龙神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重器。及周武王克商,迁之于雒邑。迁时,用卒徒牵挽,舟车负载,分明是九座小铁山相似,正不知重多少斤两。武王周览了一回。赞叹不已。鼎腹有荆、梁、雍、豫、徐、扬、青、兖、冀等九字分别,武指雍字一鼎叹曰:“此雍州,乃秦鼎也!寡人当携归咸阳耳。”

  〔①谢:推辞。弗敢见:不敢进见,拜见。〕

  因问守鼎吏曰:“此鼎曾有人能举之否?”

  吏叩首对曰:“自有鼎以来,未曾移动。闻人传说每鼎有千钧之重,谁人能举?”

  武王遂问任鄙、孟贲曰:“二卿多力,能举此鼎否?”

  任鄙知武王恃力好胜,辞曰:“臣力止可胜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胜。”

  孟贲攘臂而前曰:“臣请试之,若不能举,休得见罪。”

  即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宽宽的系于鼎耳之上。孟贲将腰带束紧,揎起双袖,用两枝铁臂,套入丝络,狠狠的喝一声:“起!“那鼎离起约有半尺,仍还于地。用力过猛,眼珠迸出,目眦流血。武王笑曰:“卿大费力。既然卿能举起此鼎,寡人难道不如!”

  任鄙谏曰:“大王万乘之躯,不可轻试!’武王不听。即时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更用大带扎缚其袖。任鄙拖袖固谏。武王曰:“汝自不能,乃妒寡人耶?”

  鄙遂不敢复言。武王大踏步向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想道:“孟贲止能举起,我偏要行动数步,方可夸胜。”

  乃尽生平神力,屏一口气,喝声:“起!“那鼎亦离地半尺。方欲转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坠于地,正压在武王右足上,趷札一声,将胫骨压个平断。武王大叫:“痛哉!”

  登时闷绝。左右慌忙扶归公馆。血流床席,痛极难忍,捱至夜半而薨。武王自言:“得游巩、雒,虽死无恨。”

  今日果然死于雒阳,前言岂非谶乎?周郝王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亲往视殓,哭吊尽礼。樗里疾奉其丧以归。武王无子,迎其异母弟稷嗣位,是为昭襄王。樗里疾讨举鼎之罪,磔孟贲,族灭其家;以任鄙能谏,用为汉中太守。疾复宣言于朝曰:“通三川者,甘茂之谋也!”

  甘茂惧为疾所害,遂奔魏国,后死于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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