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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讽类二4


  ◎一半功名一半财

  某省有显者某以中年起家佐贰,洊至兼圻,拥资数百万。滑稽者就其生平之事咏之,成一联云:“三分村路三分土,一半功名一半财。”

  ◎能者下流

  山东有候补知县二人,一熊姓,一卞姓。熊屡得优差,卞忌之。一日,遇于友人所,乃拆熊字为句以诮之,云:“能者多劳,跪断四条狗腿。”熊曰:“我可对。”卞询之,熊曰:“下流无耻,伸出一点龟头。”拆卞字也。

  ◎禽兽相争

  某郡太守张某性爱鹤,署中常蓄数十只。有一纯白者,颈悬一牌云:“此鹤本府所爱,有犯之者受重惩。”一日,童驱鹤过市,突有猛犬至,啮死之。询知犬为蔡姓豆腐店所蓄者,归报太守,出票拘之。

  蔡求计于陈某,陈为之作状,中有云:“鹤虽有牌,犬不识字。禽兽相争,于人何与?”太守无以驳之,叱之去。

  ◎鱼龙变化

  江北某校教员龚象衡以督课严,为生徒所恨。有黠者,于夜中就其姓名以拆字法题一横额于其房门,曰:“鱼龙变化。”

  又题一联曰:“龟为首,豕为身,不可与共;龙其头,鱼其腹,难以偕行。”

  ◎性情习惯皆在放任一方面

  钱塘室女徐新华著有《彤芬室笔记》,中有一则云:“烟禁厉行,又禁缠足,而天足渐多,戒烟者百不一觏。无他,国人性情习惯,皆在放任一方面。卧而吸烟,放任也,不缠足,亦放任也。故一有效而一无效。”

  ◎讽世俗语诗

  有集俗语为七绝以讽世者,其诗云:

  “奸淫造孽杜唐王,一代做官七代娼。善恶分明终有报,从无强盗好收场。小人得志乱颠狂,不管旁观说短长。千丈麻绳终有结,一身做事一身当。今日人心最不平,弗图来世有人生。黄狼攒在鸡棚里,吸尽黄河洗不清。几只猫儿不喜腥,谁能拔去眼中钉。强人自有强人守,晦气层层不找零。寅年要吃卯年粮,光打精来精打光。东手接来西手去,一双空手见阎王。创业容易守业难,日求三饱夜求安。得闲且过今朝事,坐吃山空海要干。事无难易在诚心,那怕山高又水深。如把工夫加十倍,何忧铁尺不成针。火烧尾巴尚从容,灯尽油干命运终。开好天牕说亮话,外头好看里头空。满地黄金又白银,横财弗赋命穷人。当光吃净谁来问,少了铜钱六亲。终日奔波假作忙,前人种树后人凉。吃了黄连无处话,好如雪上又加霜。”

  ◎速做官去

  林琴南孝廉纾尝于斋壁揭一文,谓:“凡为人子,当尽孝。”人见之者皆弗解。林曰:“我有两子,今我犹健,固无待其养我。书以晓之,为晚年计也。”

  一子为某省知府,偶以省亲至,居不一日,辄挥之使去。曰:“若好做官,速做官去,弗留我所也。”

  ◎上台终有下台时

  某剧场之戏台后有一联云:“凡事莫当前,看戏何如听戏好;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

  ◎地棍

  社会之于无赖恶少律所谓地棍者,辄加以特别之名词,虽各省不同,而皆含有讥讽之意。

  曰地痞,曰痞子,曰青皮,曰拨皮,曰赖皮,曰混混儿,曰混子,曰闯棍,曰打溜,曰搭流,曰打流,曰烂崽,曰泥腿,曰野仙,曰田罗汉脚,曰聊荡,曰滥聊,曰流氓,皆是也。

  ◎门上家人

  江苏甘泉县邵伯镇有王石平者,某督纪纲也。以买得某姓族谱画像,遂冒姓某氏,某督遂亦不以仆视之,由是起家,而购良田,置美宅。一日,以联榜于门曰:“门有通德,家承赐。”

  里中人有与之不睦者,潜于门字下添一上字,家字下添一人字焉。

  ◎此字见三字经

  宣统辛亥,朱家宝抚皖。有某小道者,南人也,充洋务局坐办。会巡警道卞柳门以爱子病剧,乞假不出,小道往省之。坐甫定,即言有名医可疗郎疾,曷速延之。卞曰:“幸甚!乞告姓名。”小道嗫嚅良久曰:“医为陈某某,上一字音近影,其状彷佛如类字,《学》、《庸》、《论》、《孟》中不经见也。”

  卞以指画之数四,憬然曰:“此字岂见之《三字经》乎?”小道曰:“殆是矣。”卞复问下一字作何状,小道曰:“此易解,盖生化汤庂生也。”卞之幕僚有谂小道者,曰:“其夫人昨夜产一女,医者陈颖生曾嘱其服生化汤也。”

  ◎君在臣何敢死

  宣统辛亥八月十九日,武昌革命起事,亲贵纷纷出都,天津、上海、青岛、大连湾等外人之租借地,踪迹殆满,屋租为之骤昂。

  好事者为书一联于某之门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则先逃。”

  ◎朱姓名副其实

  世俗骂人之无用者,辄譬以猪,曰猪猡,(猡同阿,见佛经音义。)以其无能为也。盖唐玄宗尝与安禄山夜安,禄山醉卧,化为一龙而猪首,左右遽告帝。帝曰:“此猪龙,无能为。”终不杀。(事见《太真外传》。)猪猡,殆猪龙之讹耳。至西人之以吾人首有发辫,呼为豚尾奴,而有以“猪猡”二字徽号相加者,则实皮相之见。且西女好插鸟羽于冠,衣翻毛(俗谓反穿者是。)之皮服,吾辈若反唇相稽,谓为衣冠禽兽,彼亦何以自解耶。

  又世之于朱姓者,偶尔谐谑,或目之为猪,则惟以“朱”音同“猪”,无他意也。然非所论于周石友之于朱云峰。朱,江右人。席父荫,饶于赀,粗识字,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惟吸鸦片烟。沉溺既久,荡其产,乃以招摇撞骗为生。家仅一妻,生育甚繁,得男女十三。男已婚,女已嫁,所产男女都凡六十余人。

  周尝以事为朱所愚,恨之,一日,遇于友人许,谈次,忽有口角,谓之曰:“子粥粥无能,而善生育。子为朱姓,可谓名副其实矣。”盖以猪之善于生育,一胎恒十有余子,譬其为猪也。

  ◎朝廷不用人而用鬼

  世俗骂人之词,辄曰鬼,如荒唐鬼、冒失鬼、胡涂鬼、刻薄鬼、衰鬼、淫鬼、赌鬼、酒鬼等,不可胜数。而于嗜及鸦片烟者,则目之曰烟鬼。咸、同以降,烟鬼日多,然未有举家全吸,一门之内,几不见有一人而皆为鬼如王某者。王曾任京秩,性贪。某年外简,携眷出都,道经某邑,邑令为具供张,婪索百端,一一如命,犹未餍。濒行,勒献鸦甚急,王固审知邑为出产罂粟之地也。令应之,始行。

  及启程,令见坐车行李车后别有一车,所庋置者皆烟具。询其仆,曰:“中有烟鎗三十六枝,盖自王而外,若所谓太太、姨太太、少爷、少奶奶、孙少爷、孙少奶奶者,无不吸烟。益以幕友家丁,适得《永浒》天罡之数。”令归,与幕宾闲话,太息而言曰:“今时局如此,朝廷乃不用人而用鬼,宜世界之黑闇,至于此极也,又何言!”

  ◎烟消日出不见人

  有曾为显宦者,宦成而归,治园于西郭外,水木清华,亭馆幽邃,为一邑之冠。既成,大宴宾客以落之。酒半散步,盖将趿鸦片烟也。客有从行者,至假山后之一斗室,主人就榻坐,笑而言客曰:“仆于此,将集成句为楹联,上句写‘山重水复疑无路’,尚未有下句也。客见榻有烟具,乃曰:“以‘烟消日出不见人’对之,何如?”

  ◎官吏现身说法

  官吏经商,例有明禁,立法之意,略同泰西,盖防其假公以济私,非谓其身分高于商也。而官吏误会其意,无不夜郎自大,贱视商贾,虽一命之夫,对于阛阓中人,亦复趾高气扬,若有不屑与伍之意。同、光以来,人心好利益甚,有在官而兼营商业者,有罢官而改营商业者,殆欲于直接取民以外,复以间接之法,与民争利也。然肉食者鄙,目光短浅,于开掘矿产、建筑工厂之利,茫然无知。

  所营之业,约计之,为古董铺也,为酒楼也,为茶肆也,为旅馆也,为车行也,皆不足以为社会生利者也。有高民者闻之喟然,语其友王子密曰:“官吏所营之业,不啻现身说法,自为写照。其设古董铺者,则皆陈旧之物,徒供陈列,若自言其无济实用也。其设酒楼者,则一生饕餮,惟知食粟,若自言其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也。其设茶肆者,则呼朋引类,竟日坐谈,类于朝鲜人之烟茶消遣,若自言其将为亡国之民也。其设旅馆也,则来往无常,淹留不久,若自言其一官如寄,可以五日京兆视之也。

  其设车行者,则曳车奔走,惟恃足力,若自言其有终南捷径,易于钻营也。”子密曰:“君所言经商之官吏,尚为主人,俗所称东家者是也。今天下多故,若辈必有失其官之一日,当是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曾跻道员、知府之列,充总办、提调之差者,且恐欲求为商之伙而不得矣,犹敢趾高气扬耶?直将低首降心,患得患失,以谄事上官之术谄事巨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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