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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类二7


  ◎冯元佐御回寇于渭北

  冯元佐,陕西世家子。幼失怙恃,性慷慨,好武事,客有以技击进者,无弗纳,家为之耗。一日,有老僧托钵于门,面枯瘠,双眸炯然,冯异之。延入,叩其寺,为少林,遂师事之。年余,尽得其术,由是以拳勇鸣一时。

  中岁次渭北,从游者几千人。其后徙家渭南,学古兵法。同治丁卯,回人倡乱,渭北骚然。元佐急归,号于众曰:“有志自卫者,速来!”不十日,得三千人。募财飨士,分其众为五队,以军法部勒之。夜伏击回营,焚其十三寨,斩获千余人。回大骇,然易其兵少,悉锐来攻,复大败。相持数月,回不能踰渭南一步,渭南人民得免蹂躏之苦者,元佐之功也。

  时巡抚张某,书生也。以为可招抚之,数遣使招回。回易之,欲藉以去元佐。乃谓使者曰:“吾辈食毛践土,具有天良,其甘于起事者,与元佐积不相能也。若为吾世仇,不可无所报。公欲使吾等归降,其先去元佐,元佐去,即率土来归,非有二也。”张信之,令元佐退军,元佐坚不可。

  回闻之,益纵反间,肆飞语,谓元佐拥兵,意叵测。张怒且惧,亲诣其营,谓之曰:“吾为天子命吏,军旅之事,自有权衡,毋庸越俎为也。”冯曰:“吾为此举,非要誉,非图利,实欲全我渭南。公既怒我越俎,即当檄师防贼,奈何一意使元佐退兵?元佐退,渭南之长城坏矣。有死,不敢奉命!”张怒,曰:“汝不听吾言,一再抗命,岂以吾无尺寸之刃耶?”冯不得已,敛兵屯山谷,张目送之。

  元佐既退,回又以张纲故事要张。张率轻骑往,回执之,说令降,张不可,回火而焚之。冯闻耗,叹曰:“张愦愦,徒身殉耳!然其心无他,我当有以信之。”卷甲疾趋,袭回之背,焚其资粮而还,渡河营故处,回不获逞。戊辰十月,左文襄督陕甘,悉乱事,闻冯名,招之至,与语,大悦。益以兵,使当一面,屡获捷。左将奏诸朝,元佐谢曰:“某集众御贼,为父老身家计也。张公不察,卒堕贼计,元佐不得已,乃集众复出,计得瞑张公,敢希利禄哉!”左乃不之强。

  ◎陈国瑞胜捻于陈州

  同治中叶,捻乱未平,驰骋于皖、鲁、豫、秦诸省,陈国瑞剿之甚力,善以寡撃众。而桀骛不驯,时不受主将节制,甚至偃蹇朝命,一日,为钦差大臣所劾。时国瑞驻军豫境,朝旨褫其职,命河南巡抚拿问,解京交刑部治罪。巡抚奉旨,欲往逮国瑞,恐其不受命,急而生变,乃集司道会议,佥曰:“此人不可犯也。”皆匡儴无策。

  有荐参将撒士忠者,曰:“此人勇,与国瑞有旧,试召而与之谋。彼若愿往,事乃有济。”巡抚从之。士忠者,以捻首降官军,积功保至参将者也。既谒见,语以故,且就商焉。士忠难之,曰:“他人吾无惧,若陈大帅,则吾为捻时,为所困者屡矣。然公等有命,某不敢不往。苟有不测,敢以妻子为托。”巡抚允之。撒携精卒三百人而往。将至陈州,见国瑞策款段而至,意态闲雅,从亲兵百余人。撒以军中属礼见,俯伏道左,卑抑殊甚。国瑞下骑答礼,且劳之。

  询何由至此,撒蘧然,谨对以“中丞欲请大帅共商军事,故命某前来,恭迓虎节”。陈笑曰:“非迓我也,乃逮治我耳!吾旦夕自投到矣。”撒默然。国瑞又曰:“今且勿行,入城稍休!”遂各率其众入陈州城。

  时日犹未中,陈州太守出迎,偕入署,待以上宾礼,设宴相飨,仪甚恭。酒酣,忽于座上大言曰:“捻匪某支某队若干人,于明日某时来犯此城,若等知之乎?”时绝不闻有此种消息,但捻匪往来踪迹素飘忽,又不敢不信,则大骇。战守一无可恃,实亦不及备,太守焦急无策,乃跽于国瑞前求助,且曰:“此城十万生命,惟赖大帅一人耳!”

  于是国瑞掀髯大笑曰:“吾固知非乃公莫属也。若毋虑!吾以被罪之人,本不欲过问,君待我甚挚,吾当尽力杀贼,以救一城生命。”太守拜谢,同问有所命否?国瑞曰:“杀贼,吾任之,若且多备酒食,令吾众果腹,则君事毕矣。”太守敬诺。

  终宴,日方旰,国瑞顾谓撒曰:“明日有事,吾侪盍早睡。”撒从之,同室而卧。寐未久,国瑞已鼾声大作,撒且信且疑,不能成寐。未久,闻国瑞呼曰:“吾侪可起矣。”时初更,出视国瑞之众,已食竟不见。国瑞令三百人快餐,而己亦醉饱尽量,共食毕,将三更,令撒率三百人出城。行约十余里,止焉。复令三百人围为圆阵,撒居其中。己下马,休于树下,且曰:“若等苟有所遇,慎勿惊!且勿稍离原位,违则必死。”

  时上弦,夜深月黑,星光闪闪。百步见人,隐约有百余众,若两手各持一物者,群伏于地,静默无声。仅有一人,与国瑞隐语相问答者一,始知即国瑞之众在也,此外,四周则绝无所闻见。而撒之疑虑仍不稍减。

  天初辨色,见远处微有尘起。未几,复见人且骑之形,果捻之马队至矣。来者百余骑,就所驻之地绕行一周而去,国瑞与其众熟视若无睹。又未几,见尘埃大起,捻步马大队至,不辨人数,国瑞扬手一挥,百余健儿均各持一矛一刀,迅速而前,疾若飞隼,瞬忽不见,已突入捻阵中。但见捻队立时扰攘殊甚,倏分倏合,纵横荡决,欲前而又却者三。相持两时许,捻匪犹不退,百余健儿尚未出。此时国瑞亦惶恐失色,诧曰:“儿辈受伤矣!”仍嘱撒等毋妄动,跃马驰入捻群中,倏见马倒人死者相继。

  遥睹一乘马执旗贼受刃摔下,盖捻首也,匪众遂大乱,遽回身奔窜溃退,遗尸二千余具,毙马八百余匹。国瑞亦偕其众出,仅死二人,伤者十余人,余均无恙。然自首至踵,恍如浴血,取衣揉之,血水且缕缕也。于是太守率父老子弟郊劳,拜于马前,谢却敌全城之功。沿途焚香炬烛,迎之而入,国瑞亦俯仰大乐,太守以其功申之巡抚,上于朝,免革职拿问之命,赏还原官原衔。

  ◎左文襄平新疆

  光绪戊寅,左文襄公宗棠平新疆。是役也,以老湘营为首功,故提督刘忠壮公松山旧部,其犹子新疆巡抚锦棠所统者也。

  锦棠亦将才,有权略。尝与将军金顺等择地度岁,歌舞酣宴甚乐,而密使四出侦贼所至。既元夕后,谓将军曰:“吾辈乐亦甚矣,曷一出剿贼!”率师即日行,不数日,大捷闻矣,而将军等方集麾下,议论未定也。故改建行省诸大政,文襄粗立其基,经营部署,率锦棠成之。

  左文襄出关以后,无大战事。老湘一军,号称无敌,实着绩于甘、凉一带。

  ◎滇粤出师越南

  广西流匪辄走镇南关外,值越南政苛,奸民从而和之。凡越属毗连中边地方,各据地为雄,股数甚多。中、越会剿,无岁无之。文武将吏,利有保奖,亦不欲其根株净尽,驻师边上,观望而已。

  光绪壬午,法人攻破越之东京,张佩纶以词臣上封事,有滇粤三省水陆会师之议。诏下海疆督抚妥筹复奏。合肥张树声时督两粤,从而申明其说。遣广东水师出钦州,广西陆师出太平、镇安两府,滇省陆师出蒙自,均至越南海防、宣光、谅山等县,以为声援。仍假剿流匪为名,以预杜中、法衅端。

  越将刘永福者,本以边匪入越受抚,官三宣提督,有众三千,据保胜水陆要冲。尝遇法将安得利探路轮船,截杀无遗,中外以为异人,思借其力以寄藩篱。特简岑毓英为滇督,唐炯为滇藩,徐延旭为桂藩,资以集事,而三省会师之议行矣。滇师强弱不敢遥度,广东水师乃红蛋艇船之类,仅供捕盗,小轮船不禁出海。

  提督吴全美曾陈明未堪战阵,驾驶员弁于风沙水线均未熟谙,以御西洋兵轮,固儿戏矣。广西陆师经营多时,淮将黄桂兰、湘将赵沃分统二十营,两路扼扎,直入越南各境,额数颇虚,饷项至薄,制流匪则有余,当大敌则不足,路人固皆知之。然庙谟既定,中外从同,亦不暇切实考寻。此开边之始也。

  当永福之据保胜也,绾要设卡,收税以自封殖,本无为越御法之志。而法将探路遇害以后,颇有戒心。中外虽议借其力,然亦未有以发也。灌阳唐景崧奏陈边事,奉旨交滇督差遣,滇督尼止之,而唐已先期至粤,谒署督曾忠襄公国荃,以招用永福自任。忠襄资以行装,由海道绕赴刘营,晓谕大义,责令出兵。会法人连破河阳、怀德等府,越事日急,滇、粤两路之师均已前进,永福遂至太平一带,与桂师联络。时忠襄已奏陈始末,准留唐桂省差遣,即监视永福军事。

  未踰年,法兵大起,滇、粤之师退保边境,永福亦径回保胜。其于保胜之挫法将,实恃地势。又其时法将探路,随兵无多,且不意有中途之劫也。

  三省会师议起,越南西南诸省久为法人所据,移都东京,私与订约,疆吏实未过问。仓卒兴兵,至海疆数省震动溃丧,耗费帑金二千余万,卒并越南藩属付之法人矣。

  ◎王镇邦与法人战于河口

  河口失守一役,主动者为攻镇南关之游勇,助动者为安南境内外之革党,而实发其动机于十六七岁之一童。童夙为河口督办王镇邦所宠爱,后厌弃之。童大恚,时至各营,言王督办富藏金,遂闻于兰溪河南盘踞山中之秘密社会,发其素蓄之军械,乘夜渡兰溪河,潜伏镇邦署之附近。

  署在山巅,前临兰溪河,后临红河,地少瘴疠,与兵营不相联续。时安南总督侦知之,遣使告镇邦,劝其缴械纳降,王不允。送法人出,与之战,山下排鎗纷集镇邦之身矣。童首先登山,枭其首。遂进下蛮耗,规图蒙自。后以军械不足,始遭击而退。

  ◎刘壮肃胜法人于基隆

  光绪甲申,法人扰台北,提督刘壮肃公以巡抚衔奉诏督办台湾军务。闰五月,抵基隆,法人来犯。毁炮台,刘以我国无军舰,海难制胜,欲诱敌陆战,俟其登岸,迎击之。六月,率曹志忠、章高元、苏德胜、邓长安四提督与法人战于基隆。

  是役也,死法军官三人,法兵百余,夺获旗帜二面,枪数十杆,帐篷十余架。又以沪尾离台北三十里,离基隆八十里,兵力单薄,恐后路稍疏,则基隆之兵不战而溃,于是朝战胜,夕即退军入山后,使法人聚于基隆,则沿海边境,不至处处窥伺,其形似弱而其策万全。

  后法人三犯沪尾,皆受创而遁。沪尾守将孙开华亦善战,刘既退回淡水,则策应沪尾益灵。然炮台既毁,全恃兵卒血战,故犹相持至八阅月,而孤岛独全。

  是时马江已挫,汇利、万利、华安三船皆不克济师,刘卒能尽力支持。十二月,法人又增兵犯月眉山,拒战五日,法兵皆服雨衣,更番迭进。我军力薄,无可更换,各将士皆忍饥冒雨,月眉山卒得保全。

  ◎章高元胜法人于基隆

  章高元为淮军后起名将,发捻诸战,功绩至伟。法、越之役起,光绪甲申正月,以淮、湘军各千名渡海守台湾,署台湾澎湖挂印总兵。六月,法兵攻基隆,守将孙开华战既不利,基隆遂陷。

  时章所部仅二千兵,分防各地,在麾下者五百耳!闻耗,誓于所部,率以进。将抵基隆,复戒其众曰:“国土失陷,吾将兵者之耻也!与诸君约,今夜必复基隆!若及明而不复者,吾宁自刭,不与诸君相见矣。”

  章为镇将多年,不营私殖,所得财,悉以养死士,故深得士心。令既下,士卒咸鼓勇而进。将抵炮垒,使部将李世鸿、章保胜分兵由小径抄其后,章则率兵士百人,提刀直击法营,途遇逻者,缚之而前。此时法兵忽觉章来袭,鎗炮如雨,海中法舰复以大炮榴弹击章军,章之帽檐被炮弹击去其半,左耳受炮震,终身失聪。

  然是时袒臂大呼而进,不用鎗炮,挺短刃,直斫法兵,法兵大败,死者二千余,折其兵官二人,余众凫水逃入舰,舰于夜中引去。

  时他将闻章短兵进战,咸震栗失色。迟明,率兵来援,则见基隆早易法帜树章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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