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瓶供|张恨水

野菊瓶供

　　西南各省，乡野多野菊，丛生。叶与菊不异，花小如钱，堆叠成锦。花多黄色，状类金钱菊而细，瓣仅一二匝，心特大，占全花面积三分之二。嗅之，亦有菊香。重庆郊外，尤多此物，田沟路侧，触目皆是，人以荆棘视之，无注意者。予居南温泉山谷间，常以此物作瓶供，偶得白色者，丛集如雪。空瓶之半，杂以珊瑚子，辄以为清雅入画。珊瑚子者，予所赐名，是处人谓之红子子，其物为灌木、高二三尺，枝叶类杜鹃，惟多刺，春间开小白花，若珍珠梅，夏季结实，大如豆，入秋则红，光润如珊瑚，且每枝丛结成球，姿态颜色，远胜天竹。秋后虽落，然犹留存四五苍翠者杂红子间，情调极佳，其繁殖亦如野菊，遍山可见。予以是贱物供书案，见者皆以为化平凡作奇异。予但笑答清风明月，不用一钱买也。人生贵自适其适耳，而亦自得其乐。予现居文化古城，耳目之供，但有钱，何求不得，然其郁郁，远胜于深谷茅居时矣。每不快，辄有返求草檐板窗之志，常自问，而自不能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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