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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吴用道:“诚然是恁般作法,但也非计出万全。金兵比我人多,他在四处搜粮,绝无不派人四处护送之理,我若与他兵马接杀,恐怕不易将粮草尽数夺了。小可现着李忠、郑天寿、宋万、杜迁四将,各带步兵五十名,扮着乡人换样,分成四路,在这东北郊二十里以内,巡查村庄,见有敌人粮袜,不管多少,都放火烧了。着单廷珪、魏定国、欧鹏、邓飞四将,各带骑兵二十名,扮着金军游骑模样,到二十里以外,四十里以内大路上来往巡查。见有粮袜车辆,混到近处,一般放火。为何不多派人马?一来是恐怕没得许多金人护粮,二来此以精兵为主,却不在多。再着李俊、张顺、阮小五、阮小七四将,挑选熟悉水性兵士若干名,扮成难民模样,沿双泊河两岸走。见到运粮船舶都给他凿沉。再着韩滔、彭圯二将,各带马军二百名分路接应,以免意外。那假扮的游骑,白天以红勒额为号,晚间以红灯三盏为号,本军自不会认错。小可本人,趁此西门并无敌军挡路,立刻入城去,再由城里不时派兵出来搦战,或者在城上摇旗擂鼓作欲倾城出战之势,使金人不知虚实,日夜受着困扰。将军在此,可看度情形,敌不出,就作搦战模样,或守寨,或避入城,一听尊裁。小可专在西城上观望,不时接应。如此用兵,将军以为如何?”

  关胜起身拱手道:“先生之计,面面周到,关某所不及也。”

  二人笑了一阵,立刻照计行事。

  这日黄昏时候,吴用带了两名军校,到得尉氏壕边叫开城门,自入城去。入城以后,与呼延灼商议定了,分派花荣、秦明、朱仝、李应、李逵、武松各带人马二百名,轮流出东北两门,向金营搦战,待金兵来应战时,便自回城。由二更到五鼓天明,恁般与金营耍子十余次。天明以后,金兵大怒,全队来攻城。这时城里有数千人马,如何怕他,只是闭城不理。关胜却带了西郊人马,去攻打金兵后寨,金兵去救时,关胜兵马又走了。

  金兵被扰乱了一日夜,下午收兵回寨,连得各路探报,在民间搜罗的粮秣,有的被百姓夺去,有的被自已游骑烧了,还有远道来的几只粮船,在河里好端端地沉了。这日恰是没有一升麦一束草运到。这金兵主将脱尔不花,被张清打中了一石,兀自在营寨里养伤。听说粮草毫无,心中大惊,便决定次日再去攻城。不想这晚城里军队出扰,依然如故,有几次杀到栅外。金兵两日两夜未得将息,第三日如何能出战?只有闭了寨门不出。这日,宋军却也未曾来搦战。但派出去征收粮草的兵马,依然空手而回,金兵营里,没有储粮,又打听得后面有打宋统制旗号大批人马来到。脱尔不花无法再围尉氏,丢下栅寨,连夜全军撤退了。

  §第六十一回 老弟兄歃血武圣堂 众死士破金朱仙镇

  当金兵退走的那日,宋江本部人马正好赶到尉氏。他就用了金兵留下来的栅寨,安下了营。自己便和卢俊义入城,与吴用、呼延灼等商议军事。呼延灼兀自带着病出来,陪了众将领在县尉衙里大堂上坐地,花荣先将这里金兵情形说了,因道:“依小弟看来,敌人只是靠了他骑兵冲杀,和我作野战。我若有法止住得他骑兵冲杀,就不惧和他作野战了。便是止不得他骑兵冲撞,休与他野战也好。”

  呼延灼道:“便是他骑兵冲撞,也不打紧。我用阵战,他也没奈何我。金兵却另有个长处,他能人自为战。”

  吴用在一旁插言道:“此言端的不错。当时张巡守睢阳,他就教的是人自为战。我们这番进兵,急于要打开一条通东京的大路,却避免不得野战。我军阵中,现有使钩枪圣手,专会破连环马,何不请来一议。”

  宋江道:“我正忘了此事。”

  立刻便教人到城外大营里去,请金枪手徐宁来坐地。谈到钩镰枪破连环马之法,他便起身道:“当年禁军在老种相公那里传得此法,原本是对敌军马兵的。但到近来,此法不甚适用,却为甚的?因金兵也知道我中原有个钩镰枪法,专破连环战马,因此他操练有一种护马刀法,短刀阔锋长柄,着单骑兵使用,在连环战马前面开道,我们的钩镰枪使得不得法,必是让他砍断了。便是使的得法,钩子只钩住了单骑马,那连环战马,依旧可以冲杀上来。因此小弟寻思了多时,却另须想一击破法。”

  宋江抚须笑道:“听弟此言,必有成竹在胸,请言其详。”

  徐宁道:“在邓州时,小弟便深思熟虑了,却不敢断言使得也无?因此不曾把这法向统制哥哥请教。这番和金人交兵,小弟虽是不曾出马,听得出阵兄弟回来说,觉得小弟所想之策,颇是可用,其法以长斧为主,以藤牌短刀为副,钩镰枪又副之。两下接仗之时,我休用骑兵,只把步兵向前,各人手持长柄斧头,不杀金兵,只砍马腿。他单骑也好,连环甲马也好,我休管他,只是砍。只把马砍倒了,我们用步兵和他厮杀,那笨重的铁甲骑兵,不难一个个都活提了。却是一层,这必须舍得性命的步军将领,领了步兵向前。便是胜得贼兵,我们也受老大损伤。小弟久有此计,末敢道得,却也为此。”

  吴用在一旁静心听了,只管来抚髭须。徐宁说毕,吴用点头道:“除非恁地,方可破得金军马兵。徐兄说有老大折伤,却也须顾虑。”

  李逵在座叫起来道:“见鸟吗!只怕败不得金兵,若败得金兵时,铣牛这黑头不要了,俺先领了步兵去砍马腿。顾虑甚的?”

  宋江这番却不恼他出言粗鲁,笑道:“这番厮杀,必须由你建立功劳。我们正放着许多步兵战将,又经张总管相公特地指点过,正好和他厮拼。今晚愚兄自有安排,议论便此终止。”

  大家见宋江恁地说了,且不计议,便看他晚间如何安排。

  这晚,宋旺择定城内的武圣堂,大摆筵席,款待随营众弟兄。原来这武圣堂,是一座轩辕庙,正面神堂上,供了我汉族立国大圣人轩辕黄帝。这晚,正堂上燃上几十处灯火,照得明晃晃地,宰了全牛、全羊、全猪各一头,由木架撑起,陈在神案之下当了祭品。

  此时更鼓初响,武圣堂内外大门洞开。廊上下也高低悬了百十盏灯笼,内外通明。城内外弟兄,一齐来到,早有圣手书生萧让、玉臂匠金大坚,分迎各人,鹄立两庑。悄悄地通知道:“今奉哥哥将令,公祭轩辕大帝。各位但听司仪人唤礼行事,不得有误。”

  这时,扑天雕李应站在正殿石阶台上,高喊撞钟擂鼓。殿门外,钟敲三下,鼓挝三通。李应喊道:“主祭人升殿。”

  宋江整齐衣冠,由东阶趋上正殿,正立在神案之前。神案上高烧巨烛一对,正中宝鼎上香烟缭绕,三个爵,一字排开,盛了祭酒。却是参合古今的供奉。李应又高声喊道:“陪祭人入殿。”

  于是萧、金两人,引了众家弟兄登殿,分作数排,站立宋江之后。李应步入殿来,鹊立一旁道:“奉统制哥哥之命,宣示弟兄。上面是我汉族立国大圣人轩辕黄帝之神位。我等身为朝廷武官,当执干戈以卫社稷。于今胡骑犯阙,污我祖先立功立业之地。誓当扫除腥膻,以告黄帝在天之灵。今特邀众弟兄,恭祭圣人,以明心迹,敬求神圣鉴察。主祭人、陪祭人,恭诚下拜。”说毕,自行入班,于是宋江引了众人,向上下拜了九拜。拜毕,李应出班,又喊礼毕。宋江便引各弟兄到前殿上来。

  这前殿一般亮了许多灯烛,八字儿排开,分左右两排,列了十几张桌子。每张桌案上,大盘子盛了肉,大碗筛了酒,各燃一枝巨烛在下方。席前陈列了十几瓮酒,开了泥封,二三十名军汉大瓢舀将来,向各席酒碗里筛了去。这是宋江私人设席,便自作主人,请了随营全班弟兄,按着当年山寨里坐交椅次序,让各人按次入席,自己却在末席作陪。每席只坐怀里一面,上下连起席来,左右两排,面对面大家好谈话。军汉们大瓢筛过几遍酒。酒至半酣,宋江起身道:“军汉且停了筛酒。”

  军汉们听了,便闪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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