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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孙新笑道:“原是恁般做作,不曾真个教你去推拿,倒伤了贵人玉体。”

  秦虞侯笑道:“尊嫂果然像个女医生,此事不须多言,便是恁地行事。只怕枝节道人那里请求不动。”

  顾大嫂道:“他不依时,奴和拙夫长跪三昼三夜,也必求得他依允。”

  秦虞侯听了大喜,当时便如此计议定了。

  过了两日,秦虞侯在内外都说得通了。挑一个黄昏时候,顾大嫂挽一个燕尾钻顶髻儿,穿一件紫色长罗衫,着双蛮靴,脸上大片抹了脂粉,扮个胡妇模样。钱大穿了当值衣服,将一张腰牌,挂在顾大嫂纽绊儿上,便十分像个帅府里的仆妇,大胆地进去了。顾大嫂穿过大堂二堂时,见两旁武器架子上,明晃晃插了各种兵刃。心里暗暗叫得一声惭愧,心想,若是在这里遇到斡离不那厮,随手取过一项兵器,好歹便结果了他。钱大悄悄地道:“你这是恁地了?你只管瞧科恁地?”

  顾大嫂笑道:“奴胆怯些个。”

  钱大笑道:“你休看着这般威风,到了上房去时,一般地是温柔世界。”说时,穿过几重院落,灯火通明,都是锦天锈地。踅过一个小院落,葡萄架下,一个小月亮门,秦虞侯站在葡萄架下点了个头,便在前引路,钱大却不去了。顾大嫂随他又绕过一重大院落,在走廊上月亮影里,站了个垂髻小丫环,低声道:“娘子在等着,着我来引了去呢。”

  秦虞侯向顾大嫂道:“你放心去,我自在这里等你。”

  顾大嫂笑着点点头,默然随了那小丫环走去,她到了一间厢房门口,打起帘子,口里叫道:“娘子,那个推拿的妇人来了。”

  顾大嫂入去,见一个二十上下妇人,满脸脂粉,画了入翼长眉毛,身着绣花紫绫衫子,斜倚在湘妃榻上。那榻前雕花檀木案上,摆了果碟茶具,一只博山炉,里面然着香料,正氲氤腾出一缕香气。孙新曾告诉了她,在斡离不身边,未曾正过名分的妇人,都叫一声娘子。顾大嫂料着她就是秦娘子了,站定先道了个万福。秦娘子道:“听说你有推拿好手段,你且和我推拿一回,将奴这筋骨酸痛诊好了,我自重重谢你。”

  顾大嫂对她脸上端详了一番道:“请娘子升上一升则个。”

  秦娘子便向小丫环道:“你且出去,我叫你时,你便入来。”

  那小丫环出去了,顾大嫂和她谈了好大一会。二更将近,方始告别。

  到了次日,她着孙新陪伴,来到白鹤观。那李逵、戴宗、乐和都住在观后一所披屋里,公孙胜也来这里叙话。顿大嫂笑道:“那个秦娘子昼夜梦想了作斡离不一房侍妾,我夸说先生有回天手段。她心花怒放,说是她作了一房夫人,添得个男儿时,她愿早晚三炷香供着先生长生牌儿。”

  公孙胜笑道:“这个妇人真个得陇望蜀。还不曾作得夫人,又想生子。在下修行半生,何曾干过这勾当,管人家闺房中事。”

  顾大嫂道:“先生胡乱画道符儿,奴也好将去,作个进身阶儿。”

  公孙胜笑道:“符我自会画,我何曾有这手段,使得斡高不扶她作一房侍妾?日久不灵时,却不阻碍了这条路径。”

  戴宗道:“这等勾当,我得自赚得他一时便算他一时,将来却作理会。”

  李逵在一旁坐地,却不省得他们恁般计议,便跳起来道:“兀谁鸟耐烦?既是大艘能到斡离不那厮家里去,何不引了铁牛去?我到了那里时,他便是在铁柜子藏了,我也拖出来将他一斧子砍了。”

  戴宗道:“你休得多言,你须知这在人家国度里。”

  顾大艘笑道:“李大哥,你却再等候十天半月,不争我们赔送礼物,巴结人家一阵,都白白地折损了?”

  李逵道:“我便不再鸟作声,看十天半月后,你们怎地?”

  当时公孙胜取了黄绢用珠笔画了两道符,含笑交与顾大嫂。她曾在秦娘子那里取得斡离不一角汗衣小襟来。公孙胜也取些信香薰灸,交她带回。大家虽是干得细作生活,看了倒好耍子,各人都止不住笑。

  到了次日黄昏,顾大嫂便又悄悄地把物事送给秦娘子去了。这秦娘子得了物事,心里想着,世上真有这等活神仙,我且试试。困问顾大嫂道:“不知有甚事要禁忌吗?”

  顾大嫂道:“甚的都不必禁忌,只是须提防驿马星和杀星冲动。若有此等事时,通知了那枝节道人,他道还禳解得。”

  奏娘子道:“但不知几时能有灵验?”

  顾大嫂道:“这却看娘子诚心。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日。”

  那妇人听说十天半月,自是忍耐了下去。因之自这日起,特意修饰得妖媚些,内堂妇女,有告了消乏的,使去替了她侍侯,每日只管在上房踅来踅去。不想到了五六日上面,那斡离不兀自对他相好妻妾说:“早晚又要出兵去攻打东京,这次非同往常,必须占了赵氏天下。”

  她听了,却比赵官家着急。便悄悄着秦虞侯唤了顾大嫂来,因道:“奴命里却这样苦,方是求得仙符儿,又被杀星冲了。元帅这早晚便要出兵,他这番定要夺了赵官家天下,正不知几时得回燕山。”

  顾大嫂听说,大吃一惊。因道:“既是恁地,望娘子探听得元帅起程日期。告知了那枝节道人早教他解救。若是在元帅行期前,能把娘子喜事定了,却不是好?”

  秦娘子道:“不须打听,我自知道,元帅这些时,和一个新收的潘夫人,甚是相好。他说,西路元帅粘没喝,已出兵多日,攻过了潞州。他自己兵马,也悄悄地入了南国边境。这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他必须赶了南去,他兀自舍不得潘夫人,要带了她去,少不得还要另带几房妇女。奴心想那活神仙若禳解得奴命里杀星,奴也愿和元帅南行。”

  顾大嫂道:“这话确实吗?”

  奏娘子道:“我自亲耳得闻,怎不的实?”

  顾大嫂道:“事不宜迟,奴明日一早便去见那道人。”

  秦娘子见她恁地热忱,却是千恩万谢。

  这晚顾大嫂回来告知此事,众兄弟都吃一惊。次日早起,分两拨出城,来到白鹤观后面披房聚议。公孙胜道:“这信息十有八九可靠。李逵兄弟可陪伴了戴宗兄弟,骑两匹快马,不分昼夜回邓州去报信。如果是斡离不大军已经出动,一路之上,你们必能看出些形迹。我们这里自当陆续探听消息。前日听说戴兄弟身上略感不适,不知清减了也未?”

  戴宗道:“大前日下午,身上寒冷了一阵,其后又发着烧热,前昨两日却无事。今日身体如常,或者好了。这事重大,不可耽搁,小弟立刻便行。早饭已经用过,且到路上打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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