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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张庭林靠着壕壁笑道:“这三枚手榴弹,把上来的敌人干了一二十个,他们退回去了。可是他还要来的,你快走吧,这里不知道能维持几分钟。你告诉参谋赶快离开那指挥所,好去向师长报告。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弟兄们都转移到侧面去了。”

  周太福看他这种精神,真是视死如归,和他行了个由心里佩服出来的敬礼,也就立刻由交通壕里穿梭着走开,但他只走开几十公尺,又伏在壕里向他看看,只见他一起一落,由壕沿落到壕里,拿了手榴弹,跳起来就抛,抛了又再来拿。看那样子,他竟忘了他周身是血了。他心想,这样好的军人,让他阵亡了,那是可惜的,还是去背了他回来吧!这样想着,又向前面慢慢地爬了去。原来敌人对着这个手榴弹出发点,已在用步枪围击,面前子弹横飞,不敢向前。但张营长依然是一阵阵的丢手榴弹。最后,见他不丢了,只是左手拿了手枪,右手拿了一枚手榴弹,不用猜,那是第四十八枚了,就在这时,已有七八个鬼子跳上了壕沿,他右手手榴弹一抛,左手开着手枪。跑上来的敌人完全倒下,远远地听到他哈哈一阵大笑。

  §第二十七章 锦囊三条计

  周太福把这情形看过了,料着敌人马上就要进扑指挥部,掉转身来,由交通壕里赶快地就跑回营指挥所去报告。这时,碉堡里就只有李参谋一个人,他问了周太福几句话,便道:“那么,我们只有走吧,这里还有四枚手榴弹,我们各带两枚。到了渔父中学和师长通过电话,再作计较。”

  说着,两人各把手榴弹挂起,把那电话线剪断,由周太福背着话机,就向大西门外渔父中学走。走了一里路,已经遇到我们的步哨,一路问明,知道了孙进贤团长就在前面指挥。

  李参谋一口气奔到团指挥部,见着孙团长把长生桥前面的详细的情形说了一遍。那孙团长身上穿着的一身灰布棉制服,已是溅满了灰尘,裹腿和布鞋,也全溅满了泥点,但他脸色红红的,却还精神奋发。说着话时,他两手互相揉搓着,表示他不住地在使劲。他道:“这边西路的情形,也正是和西北角情形相同。洛路口的敌人,除了炮火猛烈之外,又放大量的毒气。”

  李参谋道:“长生桥那边,敌人也放过两次毒气,但是西北风太大,毒气在战场上停留不住,都让风吹跑了。这边怎样?”

  孙进贤道:“也没有什么效力,不过敌人借着风势,又用烟幕掩护了密集部队进攻。冯副团长现正在那里亲自指挥,已是把敌人压制住了。”

  李参谋道:“西北角兴隆桥那边怎样?”

  孙进贤道:“我马上就要去看看,在长生桥东角的第二营第八连连长乔振起,他带了不足一班的人,在后面作掩护,只下来三名弟兄,乔连长因伤重不能行走,用步枪自尽成仁了,由洛路口到兴隆桥这一个扇形阵地,我一定要稳住它。”

  李参谋得知了这面情形,就向师长通了个电话请示,电话里师长叫他立刻回师部去。他就带着周太福由大西门进城。这已是下午四点多钟,看看天色又将近黑,越是走向城里,却听到东南角的枪炮声,越是猛烈。本来自二十日以后,城区就包围在枪炮声中,轰隆噼啪的声音,在耳朵里没有一秒钟的停息,可是那些声音,绝不会在城区附近发生。李参谋听这时的枪炮声,简直就在城里,心里未免有些焦急,就加紧了步伐,径直地回兴街口。所幸经过的街巷,一切情形照常安定,看不到什么异样之处,心里先安定了一点。快到兴街口里,已判断清楚,这声音在下南门木码头小木头之间,不过枪声已经停止,只有零碎的炮声了,而且可以断定这炮声是我们自己发的炮。这样料着没有多大问题,便放从容了步子,向兴街口走。

  在路上正面遇着参谋主任龙出云,带了一名勤务兵,由南头走来,他首先地在脸上放出了轻松的笑容,因道:“好了!没有事了。”他突然地说了这句话,忽然想起来笑道:“是了,你在长生桥回来,没有知道这里的事,过去半小时,南门外发生了惊险的一幕。南站那边,有敌人五百名上下,动用了汽艇民船,一共二十多艘,用炮火和飞机四架掩护,企图强渡沅江。我们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猛烈压制敌人的船,打沉了一半,他们只好又回去了。我得了这消息,亲自跑出下南门去看,现在是把事情解决了回来的。”

  两人说着话,就一同走回了师部,都向师长报告了。余程万师长,在这个惊涛骇浪中,还是照样地在那张小桌边坐着,就了那盏煤油灯,正在那里看一份精密的城区地图。他见二人进来,先听过龙参谋主任的报告,再听李参谋的报告,因道:“你二人可以休息休息,回头还有新任务。今晚的高潮,不在外围,还是在南站,敌人白天强渡不逞,晚上一定还要偷渡的,大家严密注意。”

  说时,第一七一团第三营的营长张照普应着师长的传召也来了,他原是在西郊防守的,已于昨日调进城来。他的一营人,就防守着南城的江岸一带,刚才敌人在下南门江心被挡回去了,也就是他努力压制的结果。这时,他走进师长办公室来,敬过礼,面孔红红地挺立着。

  余程万道:“这一次你们和迫击炮营联络得很好,弟兄也极为忠勇。不过一切的事情,我们要向好处做。同时,又要向极恶劣的情形上去防备。敌人强渡不逞,他不会就把这个企图放弃了,大概今天晚上,敌人又要偷渡的。你得时时刻刻严密地监视着江防,我这里有几个对付敌人的办法交给你。事关机密,不必我口说。”说着,他脸上带了三分微笑,接着道:“也可以说是古人的锦囊计吧!”说着在衣袋里一掏,掏出一个白纸小信封交给他,这上面有一二三号码注着。

  张照普看了,请示道:“我去执行了,可以由电话报告吗?”

  余程万道:“可以的,你只说照第几号命令执行了就是。”

  张照普敬了礼退出去,在僻静地方先将信封看了一看,见第一号信封上写着“出办公室,立即开拆”。他于是拆了信封,抽出一纸命令,上写“参副处长现存有虏获敌军之衣军帽十余套,着秘密领去,妥存营指挥部。”张营长看了,虽有些莫名其妙,命令如此,自然是照着指示执行,当时悄悄把这些衣帽运到了营指挥部,堆在碉堡角上,并用油布掩盖了。

  这时,已到了五点钟,天色已经昏黑,电巍机铃丁零零地响着。他拿起耳机来听,是第七连连长乔云的电话,他道:“报告营长,在小码头对面,南站江岸上有敌人蠢动,在做偷渡的企图。那里放着很浓厚的烟幕,有多少船,还不能注视清楚。”

  张照普道:“用机枪严密地监视着,不许他的船只移动。”说着,放下了电话机,叫副营长雷拯民在指挥部驻守,自己却跑出指挥部,到城墙上来观察。

  原来常德城垣是个品字形的轮廓,东北西三面的城墙,都已经拆掉了,只有一人来高的墙基还存在着。南面沿着沅江岸,城墙却还没动,通常把这一带叫南墙。南墙也不算高,普通只有二丈多,沿城外新式的建筑,凡是三层楼的,都高过了城墙。所以这南面虽是有城,也不能算是坚固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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