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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这个奇形怪状的行列每一段都有它特别的音乐。波希米亚人弹奏他们的巴勒福①,敲着他们的非洲小鼓。黑话王国的人是音乐极少的种族,他们依旧用的是七弦琴、羊角和十二世纪的三弦琴。加利利帝国也不比他们进步多少,在它的乐器里只找得到那种代表早期艺术的只会奏出“来”“拉”“咪”的三弦琴。但是在愚人王的周围,却用宏亮的声音奏着那个时代最壮丽的音乐,那是最高音、次高音和中音的三弦琴合奏,还没有算笛子和铜器呢。哎呀,我们的读者应该记得,它就是甘果瓦的乐队啊。

  ①巴勒福是黑人的一种简单的弦乐器。

  在从司法宫来到格雷沃的胜利的行列里,伽西莫多愁苦而可厌的脸上表现出来的那种骄傲的心花怒放的神态真是很难描画。那是他头一次感觉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自尊自爱的欢乐。他一向只认识蔑视他的地位和厌恶他本人的那种耻辱。他虽然那样耳聋,却象一位真正的愚人王似的,欣赏着由于使他感到被人憎恨因而也被他憎恨的人们的音乐。他的民众不过是一群愚人、残废人、小偷和乞丐,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总是民众,而他却是统治者。

  他十分重视那些讽刺的喝采,嘲弄的恭敬,我们不能不说,那一切在群众方面还引起了十分真实的敬畏呢。由于这个驼背相当健壮,由于这个罗圈腿相当灵活,由于这个敲钟人相当凶恶,这三桩就把玩笑制止住了。

  并且,这位新的愚人王怎样去衡量他所体验过的感情和他当时所引起的感情,这却远非我们所能判断的了。封锁在这残废的躯壳里面的灵魂,它本身对于残废和聋哑必然是最容易有感触的,但他当时所感觉到的却还是绝对的模糊不清,一片混沌。他完全被欢乐浸透着,完全被骄傲支配着,那忧郁的不幸的面孔竟泛出了灿烂的光辉。

  当伽西莫多在那种如痴如醉的状态中胜利地经过柱子房跟前,人群里忽然跳出了一个男子,用发怒的姿势从他手中夺下了那根表示他的愚人王身分的镀金圭杖。那情景真是可惊可怕。

  这个男人,这个冒失鬼,就是那个秃头。不大会儿之前他还混在波希米亚姑娘的观众里,用可怕可恨的话吓唬过那可怜的姑娘。他穿着教士的服装。

  当他从人群中跳出来的时候,一直没有注意他的甘果瓦立刻就认出了他。“真的,”甘果瓦惊呼道,“这是我那艾尔美斯①式的老师堂②·克洛德·孚罗洛副主教呀!他同那个独眼捣的什么鬼?他会被吞吃掉呢。”

  ①艾尔美斯见第五卷第一章注。
  ②“堂”是冠于贵族僧侣等人姓名前面的称号,意即“阁下”、“老爷”。


  的确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叫喊,可怕的伽西莫多从轿子上跳下来了。妇女都转过脸去,免得看见他把副主教撕成碎片。

  但他却一下子跳到那个神甫面前,望了他一眼就向他跪下了。

  神甫掀掉了他的王冠,折断了他的圭杖,撕破了他那件闪光的道袍。

  伽西莫多依旧跪着,低着头,交叉着双手。

  于是他们互相打起奇怪的暗号和手势来了,他俩谁也没有说话。神甫激动地直立着,粗暴地恫吓着,伽西莫多卑恭地、顺从地匍匐着。那当儿,伽西莫多其实是很可以用他的拇指把那神甫捏碎的。

  最后,那副主教粗暴地摇着伽西莫多的胳膊,做了个手势叫他站起来跟他走。

  伽西莫多站起身来。

  愚人之友会的会员们发了一阵呆之后,才想起要保卫他们那位给人拉下了宝座的愚人王。波希米亚人、小偷们和大理院书记团的人们,都围着那神甫嚷嚷开了。

  伽西莫多站到神甫跟前去,紧握起双拳,象发怒的老虎一般磨响着牙齿,看着攻击神甫的人们。

  神甫又装出他那副阴森严厉的神气,向伽西莫多做了个手势,悄悄地退去了。

  伽西莫多走在他的前头,在人群里替他开路。

  他们穿过了人群和广场,一群爱看热闹的人和游手好闲的人想跟上去。

  于是伽西莫多又当了后卫,跟在副主教身后,背朝前倒退着走。他矮壮、暴躁,不好惹,长得象个怪物,蜷缩着手脚,舐着长牙,象疯狂的野兽一样咆哮着。他的一个手势或一个眼色,就能使群众大大地骚动一阵。

  人们听任他们走进一条狭小的街巷,那儿可再没有谁敢跟着走了,只要想到咬牙切齿的伽西莫多,就足以使人不敢再跟上去。

  “这就奇怪了!”甘果瓦说,“可是我到哪儿吃晚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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