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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接待一个也许是有钱的穷人的麻烦(2)


  珂赛特的恐惧心情竟达到了这样一种程度:她回到家里,浑身透湿,却不敢到火旁去烤干衣服,而只是一声不响地走去干她的活。

  这个八岁孩子的眼神常是那么愁闷,有时还那么凄楚,以致某些时刻,她看起来好象正在变成一个白痴或是一个妖怪。

  我们已经说过,她从来不知道祈祷是怎么回事,她也从不曾踏进礼拜堂的大门。“我还有那种闲空吗?”德纳第大娘常这么说。

  那个穿黄大衣的人一直望着珂赛特,眼睛不曾离开过她。

  德纳第大娘忽然喊道:

  “我想起了!面包呢?”

  珂赛特每次听到德纳第大娘提高了嗓子,总赶忙从那桌子下面钻出来,现在她也照例赶忙钻了出来。

  她早已把那面包忘到一干二净了。她只得采用那些经常在惊骇中度日的孩子的应付办法:撒谎。

  “太太,面包店已经关了门。”

  “你应当敲门呀。”

  “我敲过了,太太。”

  “敲后怎么样呢?”

  “他不开。”

  “是真是假,我明天会知道的,”德纳第大娘说,“要是你说谎,看我不抽到你乱蹦乱跳。等着,先把那十五个苏还来。”

  珂赛特把她的手插到围裙袋里,脸色变得铁青。那个值十五个苏的钱已经不在了。

  “怎么回事!”德纳第大娘说,“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珂赛特把那口袋翻过来看,什么也没有。那钱到什么地方去了呢?可怜的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吓呆了。

  “那十五个苏你丢了吗?”德纳第大娘暴跳如雷,“还是你想骗我的钱?”

  同时她伸手去取挂在壁炉边的那条皮鞭。

  这一骇人的姿势使珂赛特叫喊得很响:

  “饶了我!太太!太太!我不敢了。”

  德纳第大娘已经取下了那条皮鞭。

  这时,那个穿黄大衣的人在他背心的口袋里掏了一下,别人都没有看见他这一动作,其他的客人都正在喝酒或是玩纸牌,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珂赛特,心惊肉跳,蜷缩在壁炉角落里,只想把她那露在短袖短裙外的肢体藏起来。德纳第大娘举起了胳膊。“对不起,大嫂,”那人说“刚才我看见有个东西从小姑娘的围裙袋里掉出来,在地上滚。也许就是那钱了。”

  同时他弯下腰,好象在地上找了一阵。

  “没错,在这儿了。”他立起来说。

  他把一枚银币递给德纳第大娘。

  “对,就是它。”她说。

  不是它,因为那是一枚值二十个苏的钱,不过德纳第大娘却因此占了便宜。她把那钱塞进衣袋,横着眼对孩子说:“下次可不准你再这样,绝对不可以!”

  珂赛特又回到她的老地方,也就是德纳第大娘叫做“她的窠”的那地方。她的一双大眼睛老望着那个陌生的客人,开始表现出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神情,那还只是一种天真的惊异之色,但已有一种恓惶不定的依慕心情在里面了。

  “喂,您吃不吃晚饭?”德纳第大娘问那客人。

  他不回答。他仿佛正在细心思考问题。

  “这究竟是个什么人?”她咬紧牙说,“一定是个穷光蛋。这种货色哪会有钱吃晚饭?我的房钱也许他还付不出呢。地上的那个银币他没有想到塞进腰包,已算是了不起的了。”

  这时,有扇门开了,爱潘妮和阿兹玛走了进来。

  那确是两个漂亮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很少村气,极惹人爱,一个挽起了又光又滑的栗褐色麻花髻,一个背上拖着两条乌黑的长辫子,两个都活泼、整洁、丰腴、红润、强健、悦目。她们都穿得暖,由于她们的母亲手艺精巧,衣料虽厚,却绝不影响她们服装的秀气,既御冬寒,又含春意。两个小姑娘都喜气洋洋。除此以外,她们颇有一些主人家的气派。她们的装饰、嬉笑、吵闹都表现出一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味道。她们进来时,德纳第大娘用一种极慈爱的谴责口吻说:“哈!你们跑来做什么,你们这两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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