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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科尔特瓦一声不响地打开了旁边一个牢房。瓦朗索尔,热雅和里比埃走了进去,科尔特瓦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随后,科尔特瓦向夏洛特做了个手势要她跟着他走,接着他也走了出去。

  牢房里只剩下了一对情人。

  有些场面是不必去描写的,有些话是用不到重复的;天主在他永恒的宝座上听着他们,只有他才能说出其中的哀乐。

  一个小时以后,这两个年轻人又听到了钥匙在锁孔中的转动声。他们很悲伤,但是很平静;由于他们深信他们的离别不会延续得很久,所以才显得这么安详。

  那位正直的狱卒的神态似乎比刚才来的时候更加忧郁,更加不安。摩冈和阿梅莉带着笑意对他表示感谢。

  他走到关着那三名囚犯的牢房门口,打开了牢门,一面咕噜着说:

  “是啊,今天晚上他们一起过的时间太少了,因为这是他们最后一个晚上。”

  瓦朗索尔,热雅和里比埃回到了原来的牢房。

  阿梅莉的左手楼着摩冈,右手向他们三人伸去。

  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吻了吻她那只冷冰冰,湿漉漉的手;接着摩冈把阿梅莉领到了门口。

  “再见!”摩冈说。

  “回头见!”阿梅莉说。

  这次墓中的约会由一个长吻作为结束,随后他们叹息一声便分开了。这声叹息悲痛莫名,就仿佛他们两人的心刚才同时都碎裂了。

  阿梅莉走出来后门又关上了,门闩和钥匙声又响了起来。

  “怎么样?”瓦朗索尔,热雅和里比埃异口同声地问道。

  “看这儿!”摩冈回答说,一面把阿梅莉带来的旅行袋里的东西一下子倒在桌子上。

  三个年轻人看到这些闪闪发光的手枪和刃口锋利的匕首时,不由得都欢呼了一声。

  这些是他们除自由之外最最渴望的东西;感到他们可以主宰自己的、严格地说也是别人的生命,这是一种最后的、辛酸的快乐。

  这个时候,狱卒已经把阿梅莉带到了临街的门口。

  走到那儿时,科尔特瓦老爹犹豫片刻;最后,他终于抓住了阿梅莉的胳膊说:

  “蒙特凡尔小姐,请原谅我给您带来了多么大的痛苦,可是,您去巴黎也没有用了……”

  “因为上诉已经驳回,明天就要处决了,是不是?”阿梅莉回答说。

  狱卒吃惊得向后退了一步。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朋友。”阿梅莉接着说。

  随后,阿梅莉回头对她的使女说:

  “带我到最近一座教堂里去,夏洛特,等明天所有的事全都结束以后,你再到那儿带我回去。”

  最近的教堂离得不远:那是圣克莱尔教堂。

  大约在三个月以前,根据第一执政的命令,圣克莱尔教堂恢复了圣事活动。这时候已经快到半夜时分,教堂已经关闭了;可是夏洛特知道管理圣器室的教士的住处,她便到他家里去叫他。

  阿梅莉站着,靠在墙上等待着,她就像装饰教堂门面的石像一样木然不动。

  半个小时以后,圣器室管理人来了。

  在这半个小时里面,阿梅莉看到有一样非常凄凉的东西在她面前经过。

  那是三个穿黑衣服的人,他们驾着一辆大车,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大车似乎是漆成红色的。

  这辆大车上载着一些丑陋笨重的东西:巨大的木板,漆成同一颜色的形状奇突的梯子。大车向蒙特凡尔堡,也就是处决犯人的广场方向驶去。

  阿梅莉猜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她双膝落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叫唤,穿黑衣服的人回过头来;他们还以为是门廊上一座雕像离开了柱座,跪落到地上来了。

  穿黑衣服中一个似乎是为首的人向阿梅莉走上几步。

  “请别过来,先生!”阿梅莉叫道,“请别过来!”

  那个人顺从地走了回去,继续走他的路。

  大车在监狱街拐角上消失了;可是车轮的滚动声久久地在石板路地面上响着,敲击着阿梅莉的肺腑。

  圣器管理人和夏洛特走来时,看到阿梅莉跪在地上。

  圣器管理人不太愿意在这样的时间打开教堂的门;可是一枚金币和蒙特凡尔小姐的名字消除了他的顾虑。

  第二枚金币使他决定点亮了一座小祭台里的灯。

  这儿就是阿梅莉在孩童时初领圣体的地方。

  小祭台里的灯点亮以后,阿梅莉便跪在祭台前面,请他们两人回去,让她一个人待在里面。

  清晨三点钟光景,阿梅莉看到祭坛上面窗上的彩绘玻璃亮了起来。这扇窗子碰巧是开向东方的,第一道晨曦就像天使的使者一样径直来到了年轻姑娘面前。

  慢慢地,城市苏醒了:阿梅莉感觉到城里似乎比往常热闹一些。不久,有一队骑兵经过,马蹄声震得教堂的拱顶嗡嗡作响;这一队人马是往监狱那个方向去的。

  九点钟不到,年轻姑娘听到一片巨大的嘈杂声,她似乎觉得所有的人都向一个地方涌过去了。

  她想集中思想祈祷,不去听外面这些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声音在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在向她的心灵讲话,可是她焦躁不安的心情却在悄悄地告诉她,她懂得这种语言的每一个字。

  果其不然,监狱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值得大家奔过去看个究竟。

  早上九点钟左右,科尔特瓦老爹走进了那四个罪犯的牢房,通知他们上诉已经驳回,同时还告诉他们要准备受刑;可是他发现他们身上挂满了武器。

  狱卒毫无防备,被突然抓住,拖到了牢房里面,牢房门又被反锁上了。他甚至没有想反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了,年轻人从他手里夺去了钥匙圈,把狱卒关在他们的牢房里,而他们自己来到了隔壁那个牢房,也就是昨天晚上瓦朗索尔、热雅和里比埃在等待摩冈和阿梅莉会晤结束时待过的那个牢房。

  他们用钥匙圈上另一个钥匙打开了这个牢房的另一扇通向监狱内院的一扇门。

  监狱的内院有三扇笨重厚实的大门,这三扇关闭着的大门全都通向一条过道,过道又通向法庭的门房间。

  从法院的门房间再走下十五个台级就是法庭的院子,那是一个四面围着铁栅栏的大院子。

  一般来说,这个铁栅栏要到晚上才关闭。

  如果碰巧那天栅栏门没有关上,那么他们就可能从那个出口逃出去。

  摩冈找到了监狱内院门上的钥匙,开了门,和他的伙伴们一起从内院奔向法院门房,冲到了朝向法庭大院的台阶上面。

  四个年轻人从台阶的平台上往下一看,他们的希望全都落空了。

  法庭大院的栅栏门紧闭着,八十名宪兵和龙骑兵排列在栅栏门外面。

  一看到这四名罪犯不带任何镣铐地从门房间里蹿到了台阶上,外面的人们便大喊起来,那是一种可怕的惊叫声。

  的确,他们看上去是非常吓人的。

  为了行动方便,也许同样是为了避免穿了白色的衬衣更容易看到流血,他们全都赤裸着上身。

  他们的腰里全都围着一块用大手巾绕成的腰带,里面插满了武器。

  一望而知,他们是他们生命的主人,可是他们并未获得自由。

  在一片喧嚣声和军刀出鞘的铿锵声中,他们商量了一会儿。随后,蒙巴尔和他的同伴们握了握手,离开了他们,走下十五个台阶,来到栅栏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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