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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24章 雾月十八

  在走上胜利街的时候,波拿巴看到排成散兵线的赛巴斯蒂阿尼的龙骑兵。

  他想向他们发表演说,可是他刚讲了几句,那些士兵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不需要解释,”他们叫道,“我们知道您是支持共和国的,波拿巴万岁!”

  在一片“波拿巴万岁!”的呼声中,波拿巴一行从胜利街一路向杜伊勒利宫走去。

  勒费勃弗尔将军,根据他事先的允诺,等在宫门口。波拿巴在走到杜伊勒利宫时,受到了和一直陪送他到这儿的同样的欢呼。

  这时候,他抬起头摇了摇。也许对他来说“波拿巴万岁”的欢呼已经不够味了,他已经在梦想“拿破仑万岁!”的欢呼了。

  他身边簇拥着一大群高级官员,迎着人群走去,向他们诵读把立法团的会议地点迁往圣克洛,把军队的指挥权授予他的元老院的法令。

  随后,根据记忆,或者是即兴之作——波拿巴从来没有让人知道过这类秘密——,开始讲话,他没有发表前天他口授给布利埃纳写下来的那份公告,而是这样宣告的:

  “士兵们,

  元老院特别委员会把治理这个城市和指挥军队的权力交给了我。

  我接受了这个权力,为了协助我采取必需的,对人民完全有利的措施。

  两年以来,共和国治理得很糟糕;你们希望我回来能结束所有这些弊端;你们一致欢迎我回来,这种团结使我更感到必须完成我的职责。你们要完成你们的职责,你们要协助你们的将军,带着我始终在你们身上看到的那种毅力,坚定和信心。

  自由,胜利,和平,将使法兰西共和国重新获得它在欧洲所占有的地位,只有荒谬和叛变才能使它垮台。”

  士兵们发疯般地鼓掌;这是一份向督政府的宣战书,而士兵总是欢迎宣战书的。

  将军在一片喝彩欢呼声中跳下马来。

  他走进杜伊勒利宫。

  他这是第二次走进瓦罗亚①的宫殿,瓦罗亚宫拱形的屋顶没有能很好地保住在它里面进行统治的最后一代波旁②的王冠和脑袋。

  走在他身边的是勒代莱公民。

  一认出是他,波拿巴打了个哆嗦。

  “啊!”他说,“勒代莱公民,八月十日的早晨您来过这儿。”③

  “是的,将军。”未来的帝国伯爵回答说。

  “是您建议路易十六逃到国民议会去的。”

  ①瓦罗亚王朝是自一三二八年到一五八九年在法国进行统治的王朝。因创建者菲利浦六世的封地瓦罗亚得名,后为波旁王朝所取代。杜伊勒利宫始建于一五六四年瓦罗亚王朝时期。

  ②波旁王朝在法国的统治自一五八九年到一七九二年(一八一四年到一八三〇年为复辟时期)。因九世纪末艾马男爵封地在波旁堡而得名。这里讲的最后一代波旁指在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中上了断头台的路易十六。

  ③一七九二年八月十日,巴黎市民进攻杜伊勒利宫,逼迫国王退位,当时勒代莱曾建议国王逃到国民议会去。

  “是的。”

  “这个建议不好,勒代莱公民!要是我就不会接受。”

  “建议是根据各人的性格提的。我就不会给波拿巴将军提我给路易十六提过的建议。一个曾经逃到过瓦雷纳的国王,还有六月二十日,那是很难救得了他的。”①

  就在勒代莱讲这几句话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扇朝着杜伊勒利宫花园的窗子前面。

  波拿巴停了下来,抓住了勒代莱的胳膊。

  “六月二十日,”他说,“我就在那儿(他指指小河边上的平台),在第三棵锻树后面;我通过开着的窗子可以看到那位倒霉的,头上戴着红色便帽的国王,他一副可怜相,我很怜悯他。”

  “您干了什么呢?”

  “哦,我什么也没有干,我无能为力:我那时候是个炮兵中尉,充其量我也不过想和别人一样,走进去对他轻轻地说:‘陛下,给我四门炮,我负责替您打开一条血路,把这帮无赖干掉!’”

  如果波拿巴中尉那时没有克制自己的欲望,受到了路易十六的欢迎,果然把这帮无赖——也就是巴黎人民——干掉了,那么会发生些什么事呢?②如果在六月二十日,他为了国王的利益而进行轰击,那么他还能在葡月十三,为了国民公会的利益而进行轰击吗?……③

  ①一七九一年六月二十日,路易十六国王全家逃出巴黎,六月二十一日晚在瓦雷纳被捕。

  ②这句话指一个历史传说:一七九一年六月二十日,当时任炮兵中尉的波拿巴刚到巴黎不久,目睹巴黎人民拥进杜伊勒利宫对国王和王后施加压力;这时候他虽然拥护雅各宾派的革命原则,看到这些场面,却本能地喊了起来:“为什么不用大炮把这些无赖干掉!”这也表现了波拿巴政治观点的复杂性。

  ③葡月十三日早晨起,有两万保皇党人进攻国民公会,国民公会军司令巴拉斯命令波拿巴镇压暴动,暴动分子遭到波拿巴周密布里的炮火的猛烈轰击,波拿巴大获全胜。

  就在这位前巴黎市议会委员代理人①陷入沉思,也许已经在构思他的《执政府的历史》最初几页的时候,波拿巴来到了元老院,他的参谋部跟着他,后面还有所有愿意跟他来的人。

  ①勒代莱曾担任过这个职务。他还写过一些政治经济和历史方面的书,是法兰西学院院士。

  在由于这一群人来到而引起的喧哗声平静下去以后,执行主席向将军诵读了授予军权的法令,接着就请他宣誓。

  “决不向祖国空口许愿将获得胜利的人,”执行主席接着说,“只能严格地实现他的新的诺言:为祖国服务,并永远忠于祖国!”

  波拿巴伸出手去,庄严地说:

  “我宣誓!”

  所有跟在他后面的将军也跟着各自宣誓:

  “我宣誓!”

  最后一个宣誓刚结束,波拿巴认出巴拉斯的秘书来了,就是督政早晨向他两个同僚谈起过的那个博洛。

  他来只是为了打听这儿发生的事情,好回去向他的主人报告。波拿巴以为他担负着巴拉斯的某种秘密任务。

  他决定采取主动,径直向这个年轻人走去。

  “是那些督政派您来的吗?”他说。

  随后,不让对方有回答的时间,紧接着又说道:

  “我离开时的法国是那么兴旺,他们把它变成什么样子了?我离开时留下的是和平,我回来时见到的是战争;我离开时留下的是胜利,我回来时见到的是挫折;我离开时留下的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千百万财富,我回来时看到的是欺诈,掠夺和贫困!那些我知道他们名字的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到哪儿去了?他们都死了!”

  显而易见,这些事情是用不到对巴拉斯的秘书说的;可是波拿巴要想把这些话说出来;至于对谁说,这对他无关紧要。

  根据他的看法,把这些话对一个无法回答他的人讲,甚至更好一些。

  这时候,西哀耶士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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