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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两犯人(3)


  法里亚眼睛盯住他,那种表情足以使任何人都相信他是神志清楚的。“当然罗,”他说,“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巡查员先生,监狱长又说,“那个故事我也可以告诉您,因为它已经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四五年了。”

  “那就证明,”神甫说道。“你正如《圣经》上所说的那些人,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政府不需要你的宝藏,”巡查员说道:“留着吧,等你释放以后自己享用好了。”

  神甫的眼睛闪闪发光,他一把抓住巡查员的手。“可以假如我出不了狱呢,”他大声说道。“假如,偏偏不讲公道,我被老关在这间地牢里,假如我死在这儿而不曾告诉过任何人我的秘密,则那个宝藏不是就白白地丧失了吗?”倒不如由政府享一点利益,我自己也享受一点,那不更好吗?”我情愿出到六百万,先生,是的,我愿意放弃六百万,余下的那些我也就满足了,只要换来我的自由。”

  “老实说,”巡查员低声说道,“要不是你事先早告诉我这个人是个疯子,说不定我真会相信他说的话呢。”

  “我没有疯!”法里亚大声回答说道,他有着犯人们那特有的敏锐的听觉,把巡查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所说的宝藏真有其事,我提议来签订一个协议,内容说明,我答应领你们到那个地方去,由你们来挖,假如我欺骗了你们,就把我再带回到这儿来,我不求别的。”

  监狱长大笑起来。“那个地方离这儿远吗?”

  “三百里。”

  “这个主意倒不坏,”监狱长说道。“假如每个犯人都想作一次三百里的旅行,而他们的看守又答应陪他们去,他们倒是有了一个很妙的逃跑的机会了。”

  “这个办法并不新奇,巡查员说道,“神甫先生看来是不能享受发明权了。”然后他又转向法里亚,“我已经问过了你的伙食怎么样?”他说。

  “请对我发个誓,”法里亚答道,“假如我对您讲的话证明是真实的话,就一定要让我自由,那么你们去那儿,我可以留在这儿等。”

  “你的伙食怎么样?”巡查员又问了一遍。

  “先生,你们毫无危险呀,因为,如我所说的,我愿意在这儿等,那我就不会有逃跑的机会啦。”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巡查员不耐烦地说道。

  “你也没回答我的呀,”神甫大声说道。“那以,你也该受诅咒!象其他那些不肯相信我的傻瓜一样。你不愿意接受我的金子,我就留着给自己。你不肯给我自由,上帝会给我的。你们走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于是神甫扔下他的床单,又坐回到了老地方,继续进行他的演算去了。

  “他在那儿干什么?”

  “在计算他的宝藏呢。”监狱长回答说。

  法里亚以极其轻蔑的一瞥回敬了这句讽刺他的话。

  他们走了出去,狱卒在他们身后把门又锁上了。

  “或许他曾一度有过钱。”巡查员说。

  “也许是做梦发了财,醒来后就疯了。”

  “总而言之,”巡查员说,“假如他有钱,他就不会到这儿来了。”这句话坦白道出了当时的腐败情形。

  法里亚神甫的这次遭遇就这样结束了。他依旧还是住在他的地牢里,这次视察只是更加使人相信他是个疯子了。

  假如神甫遭到的是那些热衷于寻找宝藏的人,那些认为天下没有办不到之事的狂想者,如凯力球垃王或尼罗王,则他们就会答应这个可怜的人,允许他以他的财富来换取他迫切祈求得到的自由和空气。但近代的国王,他们生活的天地是这样狭窄,已不再有勇气狂想了。从前,国王都相信他们是天神的儿子,或至少如此自以为是,而且多少还带着点他们父亲天神的风度。而现在,云层后面的变幻虽尚无法控制,但国王却已都自视为常人了。

  要专制政府允许那些牺牲在他人的政权之下的重见天日,一向是和他们的政策相违背的。犯人被毒打得肢体不全,血肉模糊,法庭当然不愿意他再被人看见,疯子总是被藏在地牢里的,即使让他出狱,也不过是往某个阴气沉沉的医院里一送,狱卒送他到那儿时往往只是一具变了形的人体残骸了,连医生也认不出这还是一个人,还留有一点思想。法里亚神是在监狱里发疯的,单凭他的发疯就足以判他无期徒刑。

  巡查员实践了他对唐太斯的诺言。他检查了档案,找到了下面这张关于他的记录:

  爱德蒙·唐太斯拿破仑党分子,曾负责协助逆贼自厄尔巴岛归来。应严加看守,小心戒备。

  这条记录的笔迹和其它的不同,证明是在他入狱以后附加的。巡查员面对眼前记录上这个无法抗争的罪名,只得批上一句,“无需复议。”

  那次巡查又在唐太斯的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自从入狱以来,他已忘记了计算日期。但巡查员给了他一个新的日期,他没有忘记。他用一块从屋顶上掉下来的石灰在墙上写道,“一八一六年七月三十日”,从那时起,他每天做一个记号,以免再把日子忘掉。日子一天天,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地过去了,后来是一个月一个月地过去了,唐太斯仍然处在期待之中。他最初预计可在两个星期以内释放。可是两个星期过去然后他想到巡查员可在回到巴黎以前是不会有所行动的,而他要在巡查完毕以后才能回到那儿,所以他又定期为三个月。但三个月也过去了,三个月之后又过了六个月。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发生任何有利的转变。于是唐太斯开始幻想,认为巡查员的视察只不过是一个梦,是脑子里的一个幻想而已。

  一年以后,监狱长被调任汉姆市长。他带走了几个下属,看管唐太斯的狱卒也在其中。新监狱长到任了。他认为记犯人的名字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干脆他用他们的号码来代替。这个可怕的地方一共有五十个房间,犯人们以他们的房间号码来命名。那不幸的青年已不再叫爱德蒙·唐太斯,他现在成了“三十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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