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大仲马 > 黑郁金香 | 上页 下页


  第03章 约翰·德·维特的学生

  聚集在布依坦霍夫广场上的人反对这两弟兄的喧嚷声越来越可怕,因此约翰·德·维特决定赶紧把哥哥高乃依带走。就在这时候,正如我们前面说过的,一个市民的代表团上市政厅去要求撤走梯利的骑兵。

  从布依坦霍夫到荷格斯特莱特①并不远;有一个从这个场面一开始就怀着好奇心留神观看的陌生人,这时候和其余的人,说得正确一点,应该是跟随着其余的人向才政厅走去,因为他想尽可能早点打听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①荷格斯特莱特:海牙的一条街名,在布依坦雷夫西面。

  这个陌生人很年轻,不过二十二、三岁,外表上看不出是一个精力饱满的人。显然,他有许多理由不让人认出来,他用一块质地很细的弗里斯麻布做的手绢遮住他的苍白的长脸,不断地用它擦着额头上的汗或者发烫的嘴唇。

  他的眼像猛禽一样沉着,鼻子像长长的鹰钩,一张端正纤巧的嘴,像一道裂开的伤口,要是拉瓦戴②活在当时的话,这个人一定是拉瓦戴研究相术的一个好对象,替他看相可能一开始就说出不中听的话。

  ②拉瓦戴(1741一1801):瑞士神学家、作家。写过《相术》一书,企图通过人的外貌特征,来测定一个人的心理和道德品质。

  古时候的人常常问:“征服者的相貌和海盗的相貌之间有什么不同呢?”他们之间的不同不过是老鹰跟秃鸳之间的不同。

  一个是沉着,一个是慌张。

  因此,这张苍白的脸,这个瘦长孱弱的身体,这种跟随所有叫嚷的人从布依坦霍夫到荷格斯特莱特去的慌张态度,正是一个疑心重重的主人或者慌慌张张的小偷的典型和写照;做警察的必然会选中后面一个假设,因为我们谈到的这个人这时候正千方百计地在隐藏自己。

  他穿得很朴素,看不出带有武器;他的胳膊虽然瘦,肌肉倒很发达,他的手虽然干枯,但很白,很细,像贵族的手。他扶着一个军官,不是扶着胳膊而是扶着肩膀。军官手里握着剑,带着容易理解的关切心情注视着布依坦霍夫发生的一切,直到他的同伴把他拉走。

  到了荷格斯特莱特广场,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就把他的同伴推到一扇开着的护窗板底下,紧盯着市政厅的阳台。在民众疯狂的叫嚷声中,荷格斯特莱特的窗户打开了;有一个人走出来,和群众谈判。

  “阳台上的那个人是谁?”年轻人仅仅望了望那个说话的人,问军官。那个说话的人好像很激动,与其说他是俯在栏杆上,还不如说是靠栏杆支持着他。

  “议员包维尔特,”军官回答。

  “他为人怎样?你知道吗?”

  “是好人,王爷,至少我是这样想。”

  年轻人听到军官对包维尔特为人的评价,脸上立刻露出十分罕见的失望和露骨的不满情绪,军官一定注意到了,连忙接着说:

  “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王爷。我呢,我什么也不能肯定,因为我本人和包维尔特先生并不相识。”

  “好人,”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把这两个字又说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他正直呢,还是有胆量?”

  “啊!请王爷原谅我;我再向殿下重复一遍,对一个我只认识他的脸的人,我决不敢乱下断语。”

  “其实,”年轻人低声说,“等一等我们就可以见分晓了。”

  军官点点头表示同意,就不吭气了。

  “如果这个包维尔特是个正直的人,”殿下继续说,“他就不会很好地接受这伙狂怒的人提出的要求。”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在他同伴的肩上抖动着,像乐师的手指在琴键上一样。这种神经紧张的动作透露出他那焦急不安的心情,有时候,特别是在这一刻,他脸上的那种冷漠、阴沉的表情,也没法把他的焦急不安的心情掩盖住。

  市民代表中的头儿这时候正对议员提出质问,要他说出其余的议员——他的同僚们在哪儿。

  “先生们,”包维尔特先生重复说,“我向你们保证,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和达斯佩朗先生在这儿,我不能擅自作出决定。”

  “命令!命令!”几千个声音一起喊道。

  包维尔特先生打算说下去,可是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挥舞着胳膊,作出各种失望的手势。

  等到他看出他没法让人家听见他说话,就回过身去,对着开着的窗户叫达斯佩朗先生。

  达斯佩朗先生也在阳台上出现了,迎接他的叫喊声比十分钟前迎接包维尔特先生的还要强烈。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放弃这桩困难的工作:向民众作长篇大论的演讲;可是民众不愿听达斯佩朗先生的演讲,他们宁愿以武力来对付国会的卫兵,何况这些卫兵对至高无上的民众也并没有一点反抗的表示。

  “走,”当民众涌进荷格斯特莱特的大门时,那个年轻人很冷淡地说,“看样子,谈判要在里面进行了,上校。走,去听听。”

  “啊!王爷,王爷,小心!”

  “小心什么?”

  “这些议员里,有不少跟你打过交道,只要有一个认出殿下就够了。”

  “对,说不定会控告我是这一切的煽动者,你说得对,”年轻人说,他后悔不该太心急地把自己的愿望表示出来,脸红了好一阵子,“对,你说得有理,我们就留在这儿吧。不管他们带不带命令出来,我们都可以看到,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断定包维尔特先生是个正直的人还是个勇敢的人了,我一定要知道知道。”

  “可是,”军官回答,一边惊奇地看着他称为王爷的这个人,“可是殿下,我看,你决不会相信议员们会命令梯利的骑兵撤走,是不是?”

  “为什么?”年轻人平静地反问。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