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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九


  国王接触到路易丝的颤抖的膝头,这接触象火一样烧着他,当她的手放下来摸到他的头发时,他快乐得发抖.他沉醉在这种幸福里,可是又时时刻刻在担心画家和德·圣埃尼昂会进来。

  在这痛苦的期待中,他有时竭尽全力逃避那一直渗入到他的血管里的诱惑,他要迫使他的心和欲念沉睡,他要推开成熟的现实,去做徒劳的事。

  但是门没有打开,圣埃尼昂和画家都没有来。甚至连门帘也投有抖动一下。一种充满神秘的、充满情欲的寂静甚至使镀金笼子里的小鸟都变得迟钝了。

  国王坚持不住,转过头来,把他发烫的嘴唇贴在拉瓦利埃尔合在一起的两只手上。她失去了理智,把她的两只痉挛的手紧紧地压在她的情人的嘴唇上。

  路易摇摇晃晃地翻过身来跪下,因为拉瓦利埃尔的头没有动,所以国王的前额高低正好和年轻女人的嘴唇相齐。她心醉神迷,在那轻轻拂着她两颊的、香喷喷的头发上悄悄地、有气没力地吻了一下。

  国王把她楼在怀里;在她毫不拒绝的情况下,他们交换了这头一个吻,这个火热的吻,它把爱情变成了疯狂。

  这一天画家和德·圣埃尼昂都没有再进来。

  一种陶醉,既沉重而又温柔,使得肉欲平息下来,而且使得睡眠象一种慢性毒药一样在血管里流动。这种难以捉摸的睡眠,象幸福生活一样倦怠,如同一片云那样落下来,落在这一对情人的过去生活和未来生活之间。

  在这充满美梦的睡眠中,从上面一层楼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响声,首先惊忧了拉瓦利埃尔,但是役有完全把她吵醒。

  然而这响声持续不断传来,意思越来越清楚,把沉醉在幻觉中的年轻女人唤到现实里,她惊慌失措地站起来,穿戴凌乱,显得分外美丽,她说:

  “有人在楼上等我。路易!路易,您没有听见吗?”

  “啊!我不是在等您吗?”国王情深意切地说。“从此以后让别人等您好了”

  但是她轻轻地摇摇头,噙着两颗很大的泪珠,说:

  “隐藏的幸福!……隐藏的权力!……我的骄傲应该象我的爱情一样保持沉默。”

  响声又开始了。

  “我听见蒙塔莱的声音,”她说。

  她忙不迭地走上楼梯。

  国王跟她一起上楼,他下不了决心离开她,不停地吻她的手和裙子的下摆。

  “对,对,”拉瓦利埃尔重复说,半个身子已经到了翻板活门的上面,“是的,是蒙塔莱的声音在叫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去吧,我心爱的,”国王说,“赶快回来。”

  “啊!今天不了。再见!再见!”

  她再一次弯下腰,抱吻她的情人,然后跑走了。

  蒙塔莱确实在等她,神情十分激动,脸色十分苍白。

  “快,快,”她说,“他上楼来了。”

  “谁?谁上楼来了?”

  “他!我早已料到了。”

  “到底是谁?你把我急死啦!’

  “拉乌尔,”蒙塔莱低声说。

  “我,对,是我,”在大楼梯的最上面几级有一个愉快的声音说。

  拉瓦利埃尔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向后倒下去。

  “我来了,我来了,亲爱的路易丝,”拉乌尔一边跑,一边说,“啊!我知道您仍旧爱我。”

  拉瓦利埃尔做了一个恐惧的手势,又做了一个诅咒的手势。她想说话,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

  “不,不!”

  接着她就倒在蒙塔莱的怀里,喃喃地说,

  “别走近我!”

  蒙塔莱朝拉乌尔做了个手势,拉乌尔愣在门口,甚至没有试图再朝屋子里走一步。

  接着蒙塔莱朝屏风那边望了一眼,说:

  “啊!轻率的女人,翻板活门甚至都没有关上!”

  她朝房角落走去,想先把屏风挡好,然后再到屏风后面去关翻板活门。

  但是国王从这个翻板活门里冲出来,他听见拉瓦利埃尔的叫声,赶来援助她。

  他一边在她面前跪下,一边向蒙塔莱提出一大堆问题。蒙塔莱这时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但是就在国王跪下的时候,从门口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喊,还从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国王想奔过去看看是谁发出这声叫喊,是谁踩出这脚步声。

  蒙塔莱力图去把他拉住,但是没有成功。

  国王离开拉瓦利埃尔,来到门口,但是拉乌尔已经走远,因此国王只看见一个人影儿转过走廊的拐角不见了。

  第一七九章 两个老朋友

  当宫廷上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时,有一个人神秘地走进沙滩广场后面的一所房子,这所房子我们认识,因为在一个发生骚乱的日子里,我们曾经看见它遭到达尔大尼央的围玫。

  这所房子的主要入口在博杜瓦埃广场上。

  房子相当大,四周围是花园,圣约翰街那一边被一些专卖刀斧等工具的铁匠铺围着,替它挡住了好奇的眼光。它藏在石头、喧闹声和青翠的草木这三重防御物里,就象一具用香料防腐的木乃伊藏在三重棺木里。

  我们谈到的这个人虽然不年轻了,但是走起来步伐坚定。看见他深灰色的披风和使披风翘起来的长剑,谁都能认出他是一个追求奇遇的人。如果仔细看一看这两撇向上翘的小胡子,看一看在阔边毡帽下露出来的细嫩光滑的皮肤,肯定会相信这些奇遇一定是风流艳遇。

  这位骑士刚走进房子,圣日尔韦教堂的钟敲八点了。

  十分钟以后,有一位夫人,后面跟着一个携带武器的穿号衣的仆人,来敲同一扇门,立刻有一个老女用人来替她把门打开。

  这位夫人在进去时揭起了面纱。她已经不再是一位美人儿,但是女性的美还存在,她的年纪已经不轻,但是动作还灵活,风度还不错。在她那既华丽而又雅致的打扮下,隐藏着只有尼侬·德·朗克洛①才能含笑面对的年龄。

  ①尼侬·德·朗克洛(1020-1705)。法国以聪明才智和相貌美丽而出名的女人。

  她刚到了门厅,我们己经粗粗地描绘过相貌的那位骑士伸出手来迎接她。

  “亲爱的公爵夫人,”他说。“您好。”

  “您好,我亲爱的阿拉密斯,”公爵夫人回答。

  他把她领进一间陈设雅致的客厅,从几棵橄树黑糊糊的树梢透过来的落日余辉,把高高的窗子映成了紫红色。

  两个人并肩坐下。

  他们俩谁也没有想到吩咐点灯,就这样埋藏在阴暗中,好象他们想把对方埋藏在遗忘中一样。

  “骑士,”公爵夫人说,“自从我们在枫丹白露会面以后,您音讯全无。我得承认,您在方济各会修道士去世的那一天出现,还有您参与了一些秘密活动,使我感到有生以来从未感到过的惊奇。”

  “我现在可以解释我的出现,可以解释我参与的秘密活动,”阿拉密斯说。

  “不过,”公爵夫人连忙回答,“首先让我们稍微谈一谈我们自己。我们成为好朋友已经有很久啦。”

  “是的,夫人,但愿我们将来还会是好朋友,即使不能很久,至少也是在去世以前。”

  “这是可以肯定的,骑士,我这次拜访就是一个证明。”

  “我们现在,公爵夫人,不再有跟从前一样的利益了,”阿拉密斯微笑着说,在黑暗中他不用担心,因为对方不可能猜到他的微笑没有从前那么招人喜欢,那么生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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