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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一


  耶稣会会长从他一束文件里抽出一张纸给男爵看。

  男爵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说:

  “是的,大人,这封信是我写的。”

  “您能把最高会议秘书处的复信给我看看吗?”

  “在这儿,大人。”

  男爵把一封信递给方济各会修士,信上写着下面这个简单的地址:

  沃斯特皮尔男爵阁下收

  信里面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五月十五到五月二十二日,枫丹白露,“美丽的孔雀”客店

  AMDG①

  “好!”方济各会修士说,“我们现在都在这儿,请说吧。”

  “我有一支五万人的部队,所有的军官都被争取到了,我驻扎在多瑙河沿岸。我可以在四天之内推翻皇帝,您也知道,皇帝是反对我们教会发展的,我们用一个王室血统的亲王来代替他,这个亲王可由教会为我们指定。”

  ①拉丁文:Ad majorem Dei gloriam的缩写,耶稣会箴言,意为:“愈显主荣!”

  方济各会修士无动于衷地听着。

  “还有吗?”他说。

  “我还有一个欧洲革命的计划,”男爵说。

  “好,沃斯特皮尔先生,您会得到回音的;您回去吧,请在一刻钟以后离开枫丹白露。”

  男爵倒退着走出去,就象辞别他就要出卖的那个皇帝一样卑躬屈节。

  “这不是一个机密,”方济各会修士喃喃地说,“这是一个阴谋……而且,”他思索了一会又说,“欧洲的前途今天也不再取决于奥地利王室。”

  说着,他就用手里拿着的一支红铅笔划去了名单上沃斯特皮尔男爵的名字。

  “现在,要轮到红衣主教啦,”他说,“在西班牙方面,我们应该有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抬起眼睛,他发现神父正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象一个小学生一样顺从。

  “呵!呵!”他注意到他这种恭顺的样子说,“您和旅店老板谈过了吗?”

  “是的,大人,和大夫也谈过了。”

  “和格里沙?”

  “是的。”

  “那么说他在这儿?”

  “他等着,带着他答应过的那种药。”

  “那好!如果需要,我会叫他的;现在,我做忏悔的重要性,您全懂了吧,是吗?”

  “是的,大人。”

  “那么,去给我把西班牙红衣主教埃尔皮阿叫来。要赶快,不过这一次,既然您什么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待会儿您就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感到身体很虚弱。”

  “要叫大夫吗?”

  “还用不到,还用不到……叫西班牙红衣主教来,就这样……去吧。”

  五分钟以后,红衣主教走进了小房间,他忧心忡忡,脸色苍白。

  “大人,我知道了……”红衣主教结结巴巴地说。

  “讲正题吧,”方济各会修士有气无力地说,一面把一封红衣主教写给最高会议的信给他看。

  “这是您的笔迹吗?”方济各会修士问。

  “是的,可是……”

  “还有您的召见通知呢?”

  红衣主教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鲜红的主教服和这个可怜的方济各会修士的棕色粗呢修士服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垂死的人伸出手去给他看了手上的指环。

  指环产生了效果,对地位越高的人,这个方济各会修士产生的影响就越大。

  “秘密,秘密,快说!”病人靠在他的听忏悔的神父身上说。

  “Coram isti?①”惶惑不安的红衣主教问。

  “说西班牙语,”方济各会修士说,一面全神贯注地在听着。

  “大人,”红衣主教用西班牙卡斯蒂利亚方言继续说,“西班牙的小公主和法国国王结婚的条件是完全放弃上述公主和路易国王对西班牙王位的任何特权,您知道吗?”

  ①拉丁文:就在这儿吗?

  方济各会修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结果就是,”红衣主教继续说,“这两个王国的和平和联盟取决于是否遵守这个协定的条款。”

  方济各会修士又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法国和西班牙,”红衣土教说,“还有整个欧洲都会由于任何一方面违反协定而受到冲击。”

  病人的脑袋又动了一动。

  “结果就是,”红衣主教滔滔不绝地说,“那个可以预见未来的人,那个可以把人们头脑中还模糊不清的事情,也就是吉凶未卜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的人,可能防止世界受到一场巨大的灾难。这样的人可以使这些事件,甚至还只是在策划者头脑里酝酿的事件,转化为有利于我们的教会。”

  “Pronto! Pronto!①”方济各会修士咕哝着说,他脸色发白,靠在教士身上。

  红衣主教凑到了这个快死的人的耳边。

  “嗯,大人,”他说,“我知道,法国国王已经决定,只要一有借口,比如说死了一位西班牙国王,或者是死了一个小公主的兄弟,法国就要拿起武器,要求得到继承权,我早做了准备,掌握了路易十四为应付这个情况而制定的全面的政治计划。”

  “计划呢?”方济各会修士说。

  “就在这儿,”红衣主教说。

  “谁写的?”

  “我写的。”

  “您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吗?”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不少了,大人,”红衣主教回答道。

  ①西班牙语:赶快!赶快!

  “的确如此,您给教会帮了大忙啦。可是您写出这个计划所用的原始材料是怎么搞来的呢?”

  “我收买了法国国王的一些低级仆从,我从他们那儿得到了所有壁炉里烧剩下来的废纸。”

  “真聪明,”方济各会修士装着笑脸轻轻地说,“红衣主教先生,一刻钟以后请您离开这个小旅店,会给您回话的,去吧!”

  红衣主教走出了房间。

  “把格里沙替我叫来,另外再把威尼斯人马里尼给我找来,”病人说。

  在听忏悔的神父去执行命令的时候,方济各会修士没有把红衣生教的名字象男爵的名字那样划掉,而是在他的名字旁边划了一个十字。

  随后,他精疲力竭地躺倒在他的床上,嘴里轻轻她呼唤着格里沙医生的名字。

  当他又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医生手中拿着的杯子里的药水喝掉了一半,而威尼斯人和听忏悔的神父则站在门旁。

  这个威尼斯人象他两个竞争者一样经过了同样的程序,在看到两个陌生人时他象上面提到过的两个人一样感到犹豫不决,后来又因会长的话感到放心,他揭发说,教皇由于耶稣会教会的势力强大而感到害怕,暗中安排了一个把耶稣会修士全部逐出教会的计划,他还经常出入欧洲各国朝廷,目的是为了得到它们的援助。他说出了教皇有哪些助手,他们的行动手段,并且还指明了爱琴海①的地点,到时候只要一举手,就可以把两位经验丰富的、做了十一年红衣主教的高级教士和罗马的三十二名主要参与者放逐到那儿去。

  ①爱琴海:位于希腊和土耳其之间。

  方济各会修士谢过了马里尼阁下,揭露教皇的这个计划对他们的教会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

  随后,威尼斯人接到了在一刻钟之后就动身的命令,他喜气洋洋地离开了,就好象他已经拿到了那个作为他们修会领导权标志的指环一样。

  就在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方济各会修士在他的床上咕噜着说:

  “所有这些人都是暗探,或者是打手,没有一个可以做会长,他们全都发现了一个阴谋,可是没有一个知道一个秘密。决不能用破坏、用战争、用武力来治理耶稣会,而要用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提供的神秘的影响来统治。不,这个人没有找到,尤其不幸的是天主打击了我,我要死了。喔!耶稣会是不是将由于缺少支柱而非得和我一起完蛋;正在等待着我的死亡是不是一定要把教会的前途和我一起吞噬掉?只要我再能活上十年,教会就能前途无量,因为这种前途,有了新的国王统治以后,必将变得光辉灿烂!”

  这些话他一半说了出来,一半是他脑子里的想象。那个善良的耶稣会教士听得毛骨悚然,就象在听一个发烧的病人在说胡话。至于格里沙,他比教士更有教养,把这些话全听了进去,就象听人第一次讲解一个陌生的、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突然方济各会修士把身体竖了起来。

  “我们把事情了结了吧,”他说,“我就要死了。哦!不一会儿我就要安静地死去,我希望……现在我毫无希望,除非在余下来几个人里面……格里沙!格里沙!让我再活一个小时!”

  格里沙走到快死的人旁边,让他喝了几滴药水,不是留在杯子里的药水,而是他带在身边的瓶子里的药水。

  “请叫苏格兰人来!”方济各会修士大声说道,“请叫不来梅的商人来!叫吧!叫吧!耶稣!我要死了!耶稣!我喘不过气来了!”

  听忏悔的神父冲出去求救,似乎有什么人间力量可以松开抓住病人的死神的手指似的;可是刚冲到门口,他碰到了阿拉密斯,阿拉密斯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象寂静之神赫尔普克拉脱的雕像一般,他用眼光把神父逼到了房间角落里。

  医生和神父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后,做了一个动作,想把阿拉密斯推出去,可是阿拉密斯用不同的方式划了两个十字以后,就使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了。

  “是个头儿!”他们两人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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