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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查理二世如果经历了这一切,他早就死了。”

  路易十四抬起他聪慧而骄傲的头。

  “夫人,”他用还有点儿稚气的羞怯而平静的声调说,“红衣主教先生会对您说,在我未成年时,法国事务还处于危难之中……如果那时候我年纪更大些,不得不持剑在手的话,也许有时这是为了晚上的一盆汤。”

  “感谢天主!”红衣主教紧接着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陛下言过其实了,您和您仆人的晚餐总是烧得恰到好处。”

  国王脸红了。

  “噢!”菲力浦在他坐位上冒冒失失地大声说,可是他没有中断照镜子,“我记得有一次在默伦,没有任何人安排这顿晚餐,国王把一块面包吃了三分之二,把剩下的三分之一留给了我。”

  所有在场的人看到马萨林微笑后,也笑了起来。大家用回忆穷困的过去,如同用憧憬幸福的未来一样来讨好国王。

  “无可否认,法国的王冠一直戴在国王们的头上,”奥地利安娜急忙又添了一句,“而英国国王头上的王冠却掉了下来,当这顶王冠偶然有点动摇时,因为有时王座会颤动,就象大地要颤抖一样我是说,每一次发生叛乱,威胁王位时,总有一个辉煌的胜利使一切重新平静下来。”

  “于是王冠上又增添了些珍宝,”马萨林说。

  德·吉什伯爵不作声了,国王作出适当的表情,马萨林和奥地利安娜交换了一个眼色,仿佛是为了感谢她的插话。

  “不管怎样”菲力浦说,一面在捋平他的头发,“我的表兄查理并不漂亮,但是他很勇敢,打起仗来象一个德国雇佣兵一样,如果他继续这样打下去的话,他肯定会打赢的!……如同罗克鲁瓦①……”

  ①罗克鲁瓦:见第12页注。

  “他没有士兵,”德·洛林骑士打断他的话说。

  “他的联盟者荷兰国王会给他士兵。我,我也会给他的,如果我是法国国王的话。”

  路易十四脸涨得通红。

  马萨林假装聚精会神地瞧着他的牌。

  “眼下,”德·吉什伯爵接着说,“这个不幸的君王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如果他被蒙克骗了,他就完了。他以流亡、战斗和刻苦开始的一切,将以坐牢,甚至死亡告终。”

  马萨林皱皱眉头。

  “查理二世已经离开了海牙是确凿的吗?”路易十四说。

  “千真万确,陛下,”年轻人接着说,“我父亲接到了一封告诉他详情的信,甚至有人还知道国王在多佛尔上了岸;渔夫们看到他进入港口,其余事悄还是一个谜。”

  “我很想知道其余的事情,”菲力浦冲动地说,“您知道吗,您,我的哥哥?”

  路易十四脸又红了。一小时以来他这是第三次脸红了。

  “请问问红衣主教先生吧,”他接着说,声调使马萨林、奥地利安娜以及所有的人抬起了眼睛。

  “这就是说,我的儿子,”奥地利安娜笑着打断他的话说,“国王不喜欢有人在政务会以外谈论国家大事。”

  菲力浦真心诚意地接受了训斥,并且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同时向他的哥哥微微一笑,然后又向他母亲笑了笑.马萨林从眼角里看到有几个人聚集到房间的一角,德.奥尔良公爵、德·吉什伯爵和德·洛林骑士因为不能再公开交换意见,当然可以悄悄地畅所欲言,尽情发挥。马萨林向他们投去充满怀疑和不安的眼色,一面要求奥地利安娜去干涉他们的秘密交谈,这时贝尔诺安突然打开床间通道的门帘进来,他走到他主人耳边悄悄地说:

  “大人,英国国王陛下的一位使者求见。”

  马萨林禁不住显得有些激动,国王看在眼里。为了不显得冒失,更为了不显得自己没有作用,路易十四立即站起来,然后走近法座,向他道晚安。

  所有参加聚会的人都站起来,发出一阵推动桌椅的巨大声响。

  “让大家逐渐散去,”马萨林低声对路易十四说,“请陛下给我几分钟。我有一件急事要处理,今晚我要和陛下谈这件事情。”

  “还有两位王后也一起谈吗?”路易十四问。

  “还有德·安茹公爵先生。”法座说。

  同时他转身走进他的床间通道,帷幔重新掉下来时遮住了床。红衣主教的眼睛却没离开那几个密谈者。

  “吉什伯爵先生!”他用颤抖的嗓音说,一面在帷幔后面穿上贝尔诺安递给他的睡衣。

  “我在这里,大人,”年轻人一面走近一面说。“接替我打牌,您运气好,您……把这些先生的钱替我赢一些来。”

  “是,大人。”年轻人在桌旁坐下,国王为了和两位王后谈话,离开了那儿。

  伯爵和几个有钱的朝臣开始了一场认真的赌博。这时菲力浦在和德·洛林骑士谈论衣着打扮问题,大家不再听到凹室帷慢后面红衣主教绸袍子的窸窣声了。

  法座跟着贝尔诺安进入了与卧室毗连的书房。

  第四〇章 国家大事

  红衣主教在走进书房的时候,发现在等候接见的德·拉费尔伯爵,伯爵正专心致志地在欣赏一幅拉斐尔的杰作,它挂在一只放金银器皿的玻璃柜上面。法座悄悄走来,正如他习惯做的那样,象影子似的无声无息,出其不意地看到了伯爵的面部表情,他认为自己只要略微观察下交谈者的脸色,便能大致猜到谈话的结果。但是,这次马萨林的期待落空了,在阿多斯的脸上绝对看不出什么,甚至连他习惯在所有人脸上看到的那种尊敬也没有。阿多斯身穿一件黑衣服,镶有朴素的银边。他佩带着圣神骑士勋章、嘉德勋章和金羊毛勋章,这三枚勋章极为尊贵,只有国王和喜剧演员才能把它们收集在一起。

  马萨林在他有点混乱的脑海中搜索了好久,想回忆起和这张冷漠的脸庞相配的名字,可是没有成功。

  “我知道,”最后他说,“有一位英国使臣来到了我这里。”说完他坐下,打发走贝尔诺安和以秘书身分准备拿起羽笔的布里埃纳。

  “是的,从英国国王陛下那儿来,法座。”

  “对于一个英国人来说,您讲的一口法国话,可真是非常标准,先生,冲马萨林亲切地说,同时透过手指缝一直看着对方的圣神骑士勋章、嘉德勋章和金羊毛勋章,尤其是使臣的脸。

  “我不是英国人,我是法国人,红衣主教先生,”阿多斯回答。

  “真奇怪,英国国王选择法国人做他的外交官,这是个好兆头……请问您尊姓大名,先生。”

  “德。拉费尔伯爵,”阿多斯紧接着说,同时很随便地行了个礼,这对权势极大的首相的骄傲和礼仪来说似乎还不够隆重。

  马萨林向前耸耸肩膀,好象在说:“我不知道这个名字。”

  阿多斯不动声色。

  “您这次来,先生,”马萨林继续道,“是为了对我说……?”

  “我从大不列颠国王陛下那儿来通知法国国王……”

  马萨林皱起眉头。

  “通知法国国王,”阿多斯沉着地接下去说,“查理二世陛下幸运地重新登上了他先辈的宝座。”

  这种态度上的微小差异一点没逃过狡猾的法座的眼睛,马萨林对人类太熟悉了,因此他不会不看到在阿多斯冷淡而近乎高傲的礼貌下含有一种敌意的迹象,这种迹象不适宜于这个被称为宫廷的暖房里的一般温度。

  “您一定是被授权的吧?,马萨林用生硬和挑衅的声调问。

  “是的……大人。”阿多斯艰难地说出“大人”这个词,可以说他说得相当含糊。

  “那么,请拿出来吧。”

  阿多斯从放在他衣服里面的一只绣花天鹅绒小袋里抽出一件公文。红衣主教伸出手去。

  “对不起,大人,”阿多斯说,“不过我的公文是给国王的。”

  “既然您是法国人,先生,您应该知道法国首相在宫廷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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