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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门大麓


  舜典

  四门大麓

  孔传云:“诸侯来者,舜宾迎之。”朱子亦以为使为行人之职。而蔡氏乃谓:“兼四岳之官”,盖疑行人职卑,非百揆所宜下兼。今按古今官制之隆杀,因时为上下,不可以今例古。若《礼记》所云:“建天官六大”之大史、大祝、大士、大卜,“天子五官”之司士,在殷则与大宰、司徒、司马、司空并列,而周则下大夫之职。殷周相踵,其异已然,况唐虞乎!考舜所命之九官,当时之所重。而大司乐在周则中大夫,司服、司兵在周则中士,虞在周为中士,衡则下士,乃以命夔、垂、伯、益者,如彼其郑重。然则官之贵于虞而贱于周者,岂但行人?且周之大行人为中大夫,汉之谒者为九卿,而国初至列之杂职,其员至百余人,逮后屡升,不过从七品。以古况今,贵贱自殊。盖古者天子于诸侯敦舅父之谊,则往而礼宾者,所使必贵。觐礼使大行人劳、卿戒、大宗伯摈,固不如后世郡县建而天子尊,可抑行人而卑之也。是“宾四门”者,固无嫌其为大行人矣。倘以为四岳,则尧廷固有其人,“师锡帝尧”者是也。未闻旷职,胡为使舜兼之?而舜摄政之初,日觐四岳,又岂更有一人也邪?此蔡说之不可从者也。

  若大麓之纳,古今积疑。以理求之,孔传所谓“大録万几之政”者是已。其以为主祭者,不知所主何祭?小祭祀之事,本有司之职。“纳”者,非所职而纳之谓,小祀不得言纳。若大祭祀,则惟天地之祭,不于庙中。按《礼》:郊祀社稷,在丧犹越绋而行事。天子岁一见帝,固不容摄。其有摄者,则后世一切苟简之为。尧未耄,舜未摄,即欲试舜,其奈何亵天地而趋苟简乎!以人事言之,则试舜为重,以事天较之,则试舜为轻矣。且麓者,山足也。圜丘方泽,坛皆在郊。郊者,坰之外也。“为高必因邱陵,为下必因川泽。”山既非下,足抑非高,安得即坡陀以为坛乎?王氏曰:“大麓,泰山之麓。”后世封禅之说,附会于此。封禅之说,虽出不经,然且陟泰山之巅,升中而告成,犹依附于本天亲上之义。奈何圣人之于大礼,反面高山而祀于其足邪?若司马迁、苏辙以为“入山林,相视原隰”,则于时鲧方治水,不当命舜侵官。使然,则鲧罪亦有所分,而羽山之殛独委之鲧,以冀天下之咸服,难矣!又天下之大,洪水之滥,禹八年而始得其条理。舜三年之中,最后纳麓,计其为期,不满一岁,安得尽穷原隰之形势?且洪水怀山,何有于麓?即云水所不至,而麓处势卑下,林木郁弇,所视不能及远,不登其巅,乃循其麓,曾何异于面墙?况乎遇烈风雷雨而惧者,圣人之所以敬天威也。若登高山,入深林,曾无惧于风雷者,血气之勇、矫饰之士皆能为之。蔡氏醇谨之儒,或所未辬,而谓“非聪明诚壹、确乎不乱者不能”,则夏侯玄胜于孔子,而唐庚贤于王吉矣。司马迁好言禨祥,而后世儒者又因六代闰主,假録尚书之名,文致其攘夺,因绌“大麓”而从山麓之说。不知尧且以天下与舜,而何有于大録?因惩篡夺者之逼上,并欲灭帝迁天下之迹,将后世有罗吉之钳网,遂谓孔子之不为司寇,有八王之擅争,遂谓周公之未辅成王,诛二叔?若遇风雷不迷,固不如孔传“阴阳和,风雨时”之说为得正,而无事以椒邱诉之勇,张绪之达,拟大舜之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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