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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螽、莎雞、蟋蟀


  斯螽,毛傳曰:“蚣蝑也。”爾雅謂之“蜇螽”,方言及《廣雅》謂之“舂黍。”郭璞曰:“江東呼虴(蚱)蛨(蜢)。”今按:虴蛨似螳蜋,項稍短而無斧,六七月間好入人葛衣中,閩粤人生啖之。莎雞,樗雞也。爾雅:“螒,天雞。”郭璞曰:“小蟲,黑身赤頭,一名莎雞,一名樗雞。”廣雅曰:“樗鳩,樗雞也。螌(斑)蝥(貓)妟,青也。”盖連類而廣異,名實一蟲耳。陸佃曰:“黑身赤首,一名天雞。”與二雅合。其惑于崔豹《古今注》以為絡緯者,誤也。陸機云:“如蝗而辬色,毛翅數重。”謂毛翅數重則是,而以為似蝗,亦誤也。

  若蟋蟀,則爾雅謂之蛬,方言謂之蜻蛚,亦曰蚟孫,廣雅謂之“趗(促)織。”促織,今所在有之,或鬬以賭賽,身灰黑色,股肥,軀短,善鳴。此三蟲者,各為類而非互變,明矣。鄭箋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我牀下”,皆謂蟋蟀,初未言“動股、振羽”,亦謂蟋蟀,文義甚明。集傳乃合三蟲為一,謂“隨時變化而異其名”,則既不審于物理,抑讀《鄭箋》為已疏矣。

  虴蛨自五月初生,至八九月尚多有之,未見其變為蟋蟀。若莎雞,唯在豆上者為“紅娘子”,在王不留行者為“王不留行蟲”,在葛上者為“葛上亭長”,在芫花葉上者為“芫青”,其翅具雜采者為“螌蝥”,不聞能化蟋蟀。虴蛨大而紅娘子小,紅娘子有翼以飛,而蟋蟀無翼而躍。蚱蜢青長而蟋蟀黑短,紅娘子有大毒,而虴蛨可食,促織可畜玩,其相去如秦越。且唯紅娘子有翅,故曰“振羽。”唯虴蛨躍而不行,故曰“動股。”唯促織入人室中,故自野而至牀下。詩人體物之精如此,尤不可淺心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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