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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宇文泰纪(1)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讳泰,字黑獭,代武川人也。其先出自炎帝神农氏,为黄帝所灭,子孙遁居朔野。有葛乌菟者,雄武多算略,鲜卑慕之,奉以为主。遂总十二部落,世为大人。其后曰普回,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普回心异之,以为天授。其俗谓天曰宇,谓君曰文,因号宇文国,并以为氏焉。

  普回子莫冉阝,自阴山南徙,始居辽西,是曰献侯,为魏舅生之国。九世至侯豆归,为慕容晁所灭。其子陵仕燕,拜驸马都尉,封玄菟公。魏道武将攻中山,陵从慕容宝御之。宝败,陵率甲骑五百归魏,拜都牧主,赐爵安定侯。天兴初,徙豪杰于代都,陵随例迁武川焉。

  陵生系,系生韬,并以武略称。韬生肱。

  肱任侠有气干。正光末,沃野镇人破六汗拔陵作乱,远近多应之。其伪署王卫可孤徒党最盛。肱乃纠合乡里斩可孤,其众乃散。后避地中山,遂陷于鲜于修礼。修礼令肱还统其部众。后为定州军所破,殁于阵。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

  太祖,德皇帝之少子也。母曰王氏,孕五月,夜梦抱子升天,才不至而止。寤而告德皇帝,德皇帝喜曰:“虽不至天,贵亦极矣。”生而有黑气如盖,下覆其身。及长,身长八尺,方颡广额。美须髯,发长委地,垂手过膝。背有黑子,宛转若龙盘之形,而有紫光,人望而敬畏之。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轻财好施,以交结贤士大夫。少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及葛荣杀修礼,太祖时年十八,荣遂任以将帅。太祖知其无成,与诸兄谋欲逃避。计未行,会尔朱荣擒葛荣,定河北,太祖随例迁晋阳。荣以太祖兄弟雄杰,惧或异己,遂托以他罪,诛太祖第三兄洛生,复欲害太祖。太祖自理家冤,辞旨慷慨。荣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孝昌二年,燕州乱,太祖始以统军从荣征之。先是,北海王颢奔梁,梁人立为魏主,令率兵入洛。魏孝庄帝出居河内以避之。荣遣贺拔岳讨颢,仍迎孝庄帝。太祖与岳有旧,乃以别将从岳。及孝庄帝反正,以功封宁都子,邑三百户,迁镇远将军、步兵校尉。

  万俟丑奴作乱关右,孝庄帝遣尔朱天光及岳等讨之。太祖遂从岳入关,先锋破伪行台尉迟菩萨等。及平丑奴,定陇右,太祖功居多,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邑三百户,加直阁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寇乱,百姓凋残,太祖抚以恩信,民皆悦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乱。”太祖尝从数骑于野,忽闻箫鼓之音,以问从人,皆云莫之闻也。

  普泰二年,尔朱天光东拒齐神武,留弟显寿镇长安。秦州刺史侯莫陈悦为天光所召,将军众东下。岳知天光必败,欲留悦共图显寿,而计无所出。太祖谓岳曰:“今天光尚迩,悦未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惊惧。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进失尔朱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此说悦,事无不遂。”岳大喜,即令太祖入悦军说之。悦遂不行。乃相率袭长安,令太祖轻骑为前锋。太祖策显寿怯懦,闻诸军将至,必当东走。恐其远遁,乃倍道兼行。显寿果已东走。追至华山,擒之。

  太昌元年,岳为关西大行台,以太祖为左丞,领岳府司马,加散骑常侍。事无巨细,皆委决焉。

  齐神武既破尔朱,遂专朝政。太祖请往观之。既至并州,齐神武问岳军事,太祖口对雄辩。齐神武以为非常人,欲留之。太祖诡陈忠款,乃得反命,遂星言就道。齐神武果遣追之,至关,不及。太祖还谓岳曰:“高欢非人臣也。逆谋所以未发者,惮公兄弟耳。然凡欲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势、总英雄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陈悦本实庸材,遭逢际会,遂叨任委,既无忧国之心,亦不为高欢所忌,但为之备,图之不难。今费也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之士三千余人,及灵州刺史曹泥,并恃其僻远,常怀异望。河西流民纥豆陵伊利等,户口富实,未奉朝风。今若移军近陇,扼其要害,示之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马,以实吾军。西辑氐羌,北抚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举也。”岳大悦,复遣太祖诣阙请事,密陈其状。魏帝深纳之。加太祖武卫将军,还令报岳。岳遂引军西次平凉,谋于其众曰:“夏州邻接寇贼,须加绥抚,安得良刺史以镇之?”众皆曰:“宇文左丞即其人也。”岳曰:“左丞吾之左右手也,如何可废!”沈吟累日,乃从众议。于是表太祖为使持节、武卫将军、夏州刺史。太祖至州,伊利望风款附,而曹泥犹通使于齐神武。

  魏永熙三年春正月,岳欲讨曹泥,遣都督赵贵至夏州与太祖计事。太祖曰:“曹尼孤城阻远,未足为忧。侯莫陈悦怙众密迩,贪而无信,必将为患,愿早图之。”岳不听,遂与悦俱讨泥。二月,至于河曲,岳果为悦所害。其士众散还平凉,唯大都督赵贵率部曲收岳尸还营。于是三军未有所属。诸将以都督寇洛年最长,相与推洛,以总兵事。洛素无雄略,威令不行,乃谓诸将曰:“洛智能本阙,不宜统御。近者迫于群议,推相摄领。今请避位,更择贤材。”于是赵贵言于众曰:“元帅忠公尽节,暴于朝野,勋业未就,奄罹凶酷。岂唯国丧良宰,固亦众无所依。必欲纠合同盟,复仇雪耻,须择贤者,总统诸军。举非其人,则大事难集,虽欲立忠建义,其可得乎!窃观宇文夏州,英姿不世,雄谟冠时,远迩归心,士卒用命。加以法令齐肃,赏罚严明,真足恃也。今若告丧,必来赴难,因而奉之,则大事集矣。”诸将皆称善。乃命赫连达驰至夏州,告太祖曰:“侯莫陈悦不顾盟誓,弃恩背德,贼害忠良。群情愤惋,控告无所。公昔居管辖,恩信著闻。今无小无大,咸愿推奉。众之思公,引日成岁,愿勿稽留,以慰众望也。”

  太祖将赴之,夏州吏民咸泣请曰:“闻悦今在水洛,去平凉不远。若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停留,以观其变。”太祖曰:“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反趑趄,屯兵水洛,吾知其无能为也。且难得易失者时也,不俟终日者几也,今不早赴,将恐众心自离。”都督弥姐元进规欲应悦,密图太祖。事发,斩之。太祖乃率帐下轻骑,驰赴平凉。时齐神武遣长史侯景招引岳众。太祖至安定,遇之,谓景曰:“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存,卿何为也?”景失色,对曰:“我犹箭耳,随人所射,安能自裁!”景于此即还。太祖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且悲且喜,曰:“宇文公至,无所忧矣。”

  于时魏孝武帝将图齐神武,闻岳被害,遣武卫将军元毗宣旨慰劳,追岳军还洛阳。毗到平凉,会诸将已推太祖。侯莫陈悦亦被敕追还,悦既附齐神武,不肯应召。太祖谓诸将曰:“侯莫陈悦枉害忠良,复不应诏命,此国之大贼,岂可容之!”乃命诸军戒严,将以讨悦。及元毗还,太祖表于魏帝曰:“臣前以故关西大都督臣岳竭诚奉国,横罹非命,三军丧气,朝野痛惜。都督寇洛等,衔冤茹戚,志雪仇耻。以臣昔同幕府,苦赐要结。臣便以今月十四日,轻来赴军。当发之时,已有别表。既为众情所逼,权掌兵事。诏召岳军入京,此乃为国良策。但高欢之众,已至河东,侯莫陈悦犹在水洛。况此军士多是关西之人,皆恋乡邑,不愿东下。今逼以上命,悉令赴关,悦蹑其后,欢邀其前,首尾受敌,其势危矣。臣殒身王事,诚所甘心。恐败国殄人,所损更大。乞少停缓,更思后图,徐事诱导,渐就东引。”太祖志在讨悦,而未测朝旨,且兵众未集,假此为词。因与元毗及诸将刑牲盟誓,同奖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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