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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内传(4)


  夫差十四年,夫差既杀子胥,连年不熟,民多怨恨。吴王复伐齐。阙为阑沟于商鲁之间,北属蕲,西属济,欲与鲁晋合攻于黄池之上。恐群臣复谏,乃令国中曰:“寡人伐齐,有敢谏者,死!”太子友知子胥忠而不用,太宰嚭佞而专政,欲切言之,恐罹尤也,乃以讽谏激于王。清旦,怀丸持弹从后园而来,衣夹履濡。王怪而问之,曰:“子何为夹衣濡履,体如斯也?”太子友曰:“适游后园,闻秋蜩之声,往而观之。夫秋蝉登高树,饮清露,随风撝挠,长吟悲鸣,自以为安,不知螳蜋超枝缘条,曳腰耸距而稷其形。夫螳蜋翕心而进,志在有利,不知黄雀盈绿林,徘徊枝阴,踙跃微进,欲啄螳蜋。夫黄雀但知伺螳蜋之有味,不知臣挟弹危掷,蹭蹬飞丸而集其背。今臣但虚心志在黄雀,不知空陷其旁,闇忽陷中,陷于深井。臣故夹体濡履,几为大王取笑。”王曰:“天下之愚,莫过于斯:但贪前利,不睹后患。”太子曰:“天下之愚,复有甚者。鲁承周公之末,有孔子之教,守仁抱德,无欲于邻国,而齐举兵伐之,不爱民命,惟有所获。夫齐徒举而伐鲁,不知吴悉境内之士,尽府库之财,暴师千里而攻之。夫吴徒知逾境征伐非吾之国,不知越王将选死士出三江之口入五湖之中,屠我吴国,灭我吴宫。天下之危,莫过于斯也!”吴王不听太子之谏,遂北伐齐。

  越王闻吴王伐齐,使范蠡、泄庸率师屯海通江,以绝吴路。败太子友于始熊夷,通江淮转袭吴,遂入吴国,烧姑胥台,徙其大舟。

  吴败齐师于艾陵之上,还师临晋,与定公争长,未合,边候。吴王夫差大惧,合诸侯谋曰:“吾道辽远,无会,前进,孰利?”王孙骆曰:“不如前进,则执诸侯之柄,以求其志。请王属士,以明其令,劝之以高位,辱之以不从。令各尽其死。”

  夫差昏秣马食士,服兵被甲,勒马衔枚,出火于造,闇行而进。吴师皆文犀长盾,扁诸之剑,方阵而行。中校之军皆白裳、白髦、素甲、素羽之矰,望之若荼,王亲秉銊,戴旗以阵而立。左军皆赤裳、赤髦、丹甲、朱羽之矰,望之若火。右军皆玄裳、玄舆、黑甲、乌羽之矰,望之如墨。带甲三万六千,鸡鸣而定。阵去晋军一里。天尚未明,王乃亲鸣金鼓,三军哗吟,以振其旅,其声动天徙地。

  晋大惊不出,反距坚垒,乃令童褐请军,曰:“两军边兵接好,日中无期。今大国越次而造弊邑之军垒,敢请辞故?”吴王亲对曰:“天子有命,周室卑弱,约诸侯贡献,莫入王府,上帝鬼神而不可以告。无姬姓之所振,惧遣使来告,冠盖不绝于道。始周依负于晋,故忽于夷狄会晋,今反叛如斯,吾是以蒲服就君。不肯长弟,徒以争彊,孤进不敢,去君不命长,为诸侯笑。孤之事君决在今日,不得事君命在今日矣!”敢烦使者往来,孤躬亲听命于藩篱之外。”童褐将还,吴王蹑左足与褐决矣。

  及报,与诸侯、大夫列坐于晋定公前。既以通命,乃告赵鞅曰:“臣观吴王之色,类有大忧,小则嬖妾、嫡子死,否则吴国有难;大则越人入,不得还也。其意有愁毒之忧,进退轻难,不可与战。主君宜许之以前,期无以争行而危国也。然不可徒许,必明其信。”赵鞅许诺。入谒定公,曰:“姬姓于周,吴为先老,可长,以尽国礼。”定公许诺。命童褐复命。

  于是吴王愧晋之义,乃退幕而会。二国君臣并在,吴王称公前晋侯次之,群臣毕盟。

  吴既长晋而还,未逾于黄池,越闻吴王久留未归,乃悉士众将逾章山,济三江,而欲伐之。

  吴又恐齐、宋之为害,乃命王孙骆告劳于周,曰:“昔楚不承供贡,辟远兄弟之国,吾前君阖闾不忍其恶,带剑挺铍与楚昭王相逐于中原。天舍其忠,楚师败绩。今齐不贤于楚,又不恭王命,以远辟兄弟之国,夫差不忍其恶,被甲带剑,径至艾陵,天福于吴,齐师还锋而退。夫差岂敢自多其功,是文武之德所佑助。时归吴不熟于岁,遂缘江溯淮开沟深水出于商鲁之间,而归告于天子执事。”

  周王答曰:“伯父令子来乎盟国一人则依矣,余实嘉之。伯父若能辅余一人,则兼受永福,周室何忧焉?”乃赐弓弩王阼,以增号谥。

  吴王还归自池,息民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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