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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志(9)


  清河王怿所生母罗太妃薨,表求申齐衰三年。诏礼官博议。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议:“《丧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为母。《传》曰:‘先君余尊之所厌,不得过大功。’《记》:‘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源缘,既葬除之。’《传》曰:‘何以不在五服中也?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此皆谓公侯枝子,藉父兄以为称,其母本妾,犹击之于君,不得以子贵为夫人者也。至如应、韩启宇,厥母固自申内主之尊;凡、蒋别封,其亲亦容尽君妣之重,若然,便所谓周公制礼而子侄共尊。汉世诸王之国,称太后,宫室百官,周制京邑,自当一傍天子之式,而不用公庶之轨。魏氏已来,虽群臣称微,然尝得出临民土,恐亦未必舍近行远,服功衰与练麻也。罗太妃居王母之尊二十许载,两裔藩后,并建大邦,子孙盈第,臣吏满国,堂堂列辟,礼乐备陈,吉庆凶哀宜称情典。则不应傍之公第,仍拘先厌。愚谓可远准《春秋》子贵之文,上祔周汉侯王之体,成母后之尊,蠲帝妾之贱,申疏丧之极慕,拟功练之轻悲。诚如此:则三年之丧,无乖于自达;巨创之痛,有遂乎在中,宁成过哀,情礼俱允。”

  时议者不同,诏服大功。

  时又疑清河国官从服之制,太学博士李景林等二十一人议:“按《礼》文,君为母三年,臣从服期。今司空自为先帝所厌,不得申其罔极。依《礼》大功,据丧服厌降之例,并无从厌之文。今太妃既舍六宫之黎,加太妃之号,为封君之母,尊崇一国。臣下固宜服期,不得以王服厌屈,而更有降。礼有从轻而重,义包于此。”

  太学博士封伟伯等十人议:“案臣从君服,降君一等。君为母三年,臣则期。今司空以仰厌先帝,俯就大功,臣之从服,不容有过。但礼文残缺,制无正条,窃附情理,谓宜小功。庶君臣之服,不失其序,升降之差,颇会礼意。”

  清河国郎中令韩子熙议:

  谨案《丧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为其母妻。《传》曰:“何以大功?先君余尊之所厌,不敢过大功也。”

  夫以一国之贵,子犹见厌,况四海之尊,固无申理。顷国王遭太妃忧,议者援引斯条,降王之服。寻究义例,颇有一途。但公之庶昆弟,或为王,或为大夫。士之卑贱,不得仰匹亲王,正以余厌共同,可以夺情相拟。然士非列土,无臣从服,今王有臣,复不得一准诸士矣。议者仍令国臣从服以期,嚣昧所见,未晓高趣。案《不杖章》云:为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传》曰:“父母、长子,君服斩,妻则小君,父卒,然后为祖后者服斩。”

  《传》所以深释父卒为祖服斩者,盖恐君为祖期,臣亦同期也。明臣之后期,由君服斩。若由君服斩,然后期,则君服大功,安得亦期也?若依公之庶昆弟,不云有臣从期。若依为君之父母,则出应申三年。此之二章,殊不相干,引彼则须去此,引此则须去彼。终不得两服功期,浑杂一图也。议者见余尊之厌不得过大功,则令王依庶昆弟;见《不杖章》有为君之父母,便令臣从服以期。此乃据残文,守一隅,恐非先圣之情,达礼之丧矣。

  且从服之体,自有伦贯,虽秩微阍寺,位卑室老,未有君服细绖,裁逾三时,臣著疏衰,独涉两岁。案《礼》,天子诸侯之大臣,唯服君之父母、妻、长子、祖父母,其余不服也。唯近臣阍寺,随君而服耳。若大夫之室老,君之所服,无所不从,而降一等。此三条是从服之通旨,较然之明例。虽近臣之贱,不过随君之服,未有君轻而臣服重者也。议者云,礼有从轻而重,臣之从君,义包于此。愚谓《服问》所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直是《礼记》之异,独此一条耳。何以知其然?案《服问》,《经》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

  而《大传》云:从服有六,其六曰“有从轻而重”。《注》曰:“公子之妻,为其皇姑。”

  若从轻而重,不独公子之妻者,则郑君宜更见流辈广论所及,不应还用《服问》之文,以释《大传》之义。明从轻而重,唯公子之妻。臣之从君,不得包于此矣。若复有君为母大功,臣从服期,当云有从轻而重,公子之妻为其皇姑;为母大功,臣从服期。何为不备书两条,以杜将来之惑,而偏著一事,弥结今日之疑。且臣为君母,乃是徒从,徒从之体,君亡则已。妻为皇姑,既非待从,虽公子早没,可得不制服乎?为君之父母妻子,君已除丧而后闻丧,则不税,盖以恩轻不能追服。假令妻在远方,姑没遥域,过期而后闻丧,复可不税服乎?若姑亡必不关公子有否,闻丧则税,不计日月远近者,则与臣之从君,聊自不同矣。

  又案,臣服君党,不过五人,悉是三年,其余不服。妻服夫党,可直五人乎?期功以降,可得无服乎?臣妻事殊,邈然胡越,苟欲引之,恐非通例也。愚谓臣有合离,三谏待决;妻无去就,一醮终身。亲义既有参差,丧服固宜不等。故见厌之妇,可得申其本服;君屈大功,不可过从以期。所以从麻而齐,专属公子之妻;随轻而重,何关从服之臣。寻理求途,傥或在此。必以臣妻相准,未睹其津也。子熙诚不能远探坟籍,曲论长智,请以情理校其得失。君遭母忧,巨创之痛;臣之为服,从君之义。如何君至九月,便萧然而即吉;臣犹期年,仍衰哭于君第。创巨而反轻,从义而反重。缘之人情,岂曰是哉?侍中崔光学洞今古,达礼之宗,顷探幽立义,申三年之服。虽经典无文,前儒未辨,然推例求旨,理亦难夺。若臣服从期,宜依侍中之论;脱君仍九月,不得如议者之谈耳。嬴氏焚坑,《礼经》残缺,故今追访靡据,临事多惑。愚谓律无正条,须准傍以定罪;礼阙旧文,宜准类以作宪。礼有期同緦功,而服如齐疏者,盖以在心实轻,于义乃重故也。今欲一依丧服,不可从君九月而服周年;如欲降一等,兄弟之服,不可以服君母。详诸二途,以取折衷,谓宜麻布,可如齐衰,除限则同小功。所以然者,重其衰麻,尊君母;蹙其日月,随君降。如此,衰麻犹重,不夺君母之严;日月随降,可塞从轻之责矣。

  尚书李平奏,以谓:“《礼》,臣为君党,妻为夫党,俱为从服,各降君、夫一等。故君服三年,臣服一期。今司空臣怿自以尊厌之礼,夺其罔极之心,国臣厌所不及,当无随降之理。《礼记大传》云‘从轻而重’,郑玄注云‘公子之妻为其皇姑’。既舅不厌妇,明不厌者,还应服其本服。此则是其例。”

  诏曰:“《礼》有从无服而有服,何但从轻而重乎?怿今自以厌,故不得申其过隙,众臣古无疑厌之论,而有从轻之据,曷为不得申其本制也。可从尚书及景林等议。”

  寻诏曰:“比决清河国臣为君母服期,以礼事至重,故追而审之。今更无正据,不可背章生条。但君服既促,而臣服仍远。礼缘人情,遇厌须变服。可还从前判,既葬除之。”

  四年春正月丁已夜,世宗崩于式乾殿。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侍中、领军将军于忠与詹事王显,中庶子侯刚奉迎肃宗于东宫,入自万岁门,至显阳殿,哭踊久之,乃复。王显欲须明乃行即位之礼。崔光谓显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

  显曰:“须奏中宫。”

  光曰:“帝崩而太子立,国之常典,何须中宫令也。”

  光与于忠使小黄门曲集奏置并官行事。于是光兼太尉,黄门郎元昭兼侍中,显兼吏部尚书,中庶子裴俊兼吏部郎,中书舍人穆弼兼谒者仆射。光等请肃宗止哭,立于东序。于忠、元昭扶肃宗西面哭十数声,止,服太子之服。太尉光奉策进玺绶,肃宗跽受,服皇帝兖冕服,御太极前殿。太尉光等降自西阶,夜直群官于庭中北面稽首称万岁。

  熙平二年十一月乙丑,太尉、清河王怿表曰:“臣闻百王所尚,莫尚于礼,于礼之重,丧纪斯极。世代沿革,损益不同,遗风余烈,景行终在。至如前贤往哲,商榷有异。或并证经文,而论情别绪;或各言所见,而讨事共端。虽宪章祖述,人自名家,而论议纷纶,理归群正。莫不随时所宗,各为一代之典,自上达下,罔不遵用。是使叔孙之仪,专擅于汉朝;王肃之礼,独行于晋世。所谓共同轨文,四海画一者也。至乃折旋俯仰之仪,哭泣升降之节,去来阃巷之容,出入闺门之度,尚须畴谘礼官,博访儒士,载之翰纸,著在通法。辩答乖殊,证据不明,即诋诃疵谬,纠劾成罪。此乃简牒成文,可具阅而知者也。未闻有皇王垂范,国无一定之章;英贤赞治,家制异同之式。而欲流风作则,永贻来世。比学官虽建,庠序未修,稽考古今,莫专其任。暨乎宗室丧礼,百僚凶事,冠服制裁,日月轻重,率令博士一人轻尔议之。广陵王恭、北海王颢同为庶母服,恭则治重居庐,颢则齐期垩室。论亲则恭、颢俱是帝孙,语贵则二人并为蕃国,不知两服之证,据何经典。俄为舛驳,莫有裁正。懿王昵戚,尚或如斯。自兹已降,何可纪极。历观汉魏,丧礼诸仪,卷盈数百。或当时名士,往复成规;或一代词宗,较然为则。况堂堂四海,蔼蔼如林,而令丧礼参差,始于帝族,非所以仪刑万国,缀旒四海。臣忝官台傅,备位喉唇,不能秉国之钧,致斯爽缺。具瞻所诮,无所逃罪。谨略举恭、颢二国不同之状,以明丧纪乖异之失。乞集公卿枢纳,内外儒学,博议定制,班行天下。使礼无异准,得失有归,并因事而广,永为条例。庶尘岳沾河,微酬万一。”

  灵太后令曰:“礼者为政之本,何得不同如此!可依表定议。”

  事在《张普惠传》。

  神龟元年九月,尼高皇太后崩于瑶光寺。肃宗诏曰:“崇宪皇太后,德协坤仪,征符月晷,方融壶化,奄至崩殂。朕幼集荼蓼,夙凭德训,及翕虣定难,是赖谟谋。夫礼沿情制,义循事立,可特为齐衰三月,以申追仰之心。”

  有司奏:“案旧事,皇太后崩仪,自复魄敛葬,百官哭临,其礼甚多。今尼太后既存委俗尊,凭居道法。凶事简速,不依配极之典;庭局狭隘,非容百官之位。但昔经奉接,义成君臣,终始情礼,理无废绝。辄准故式,立仪如别。内外群官,权改常服,单衣邪巾,奉送至墓,列位哭拜,事讫而除。止在京师,更不宣下。”

  诏可。

  十一月,侍中、国子祭酒、仪同三司崔光上言:“被台祠部曹符,文昭皇太后改葬,议至尊、皇太后、群臣服制轻重。四门博士刘季明议云:‘案《丧服》,《记》虽云「改葬緦」,文无指据,至于注解,乖异不同。马融、王肃云本有三年之服者,郑及三重。然而后来诸儒,符融者多,与玄者少。今请依马、王诸儒之议,至尊宜服緦。案《记》:「外宗为君夫人,犹内宗。」郑注云:「为君服斩,夫人齐衰,不敢以亲服至尊也」今皇太后虽上奉宗庙,下临朝臣,至于为姑,不得过期,计应无服。其清河、汝南二王母服三年,亦宜有緦,自余王公百官,为君之母妻,唯期而已,并应不服。’又太常博士郑六议云:‘谨检《丧服》并中代杂论,《记》云:「改葬緦。」郑注:「臣为君,子为父,妻为夫。亲见尸柩,不可以无服,故服緦。」三年者緦,则期已下无服。窃谓郑氏得服緦之旨,谬三月之言。如臣所见,请依康成之服緦,既葬而除。’愚以为允。”

  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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