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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永传


  郭永,大名府元城人。少刚明勇决,身长七尺,须髯若神。以祖任为丹州司法参军,守武人,为奸利无所忌,永数引法裁之。守大怒,盛威临永,永不为动,则缪为好言荐之朝。后守欲变具狱,永力争不能得,袖举牒还之,拂衣去。

  调清河丞,寻知大谷县。太原帅率用重臣,每宴飨费千金,取诸县以给,敛诸大谷者尤亟。永以书抵幕府曰:“非什一而取,皆民膏血也,以资觞豆之费可乎?脱不获命,令有投劾而归耳。”府不敢迫。县有潭出云雨,岁旱,巫乘此哗民,永杖巫,暴日中,雨立至,县人刻石纪其异。府遣卒数辈号“警盗”,刺诸县短长,游蠹不归,莫敢迕,永械致之府,府为并它县追还。于是部使者及郡文移有不便于民者,必条利病反复,或遂寝而不行。或谓永:“世方雷同,毋以此贾祸。”永曰:“吾知行吾志而已,遑恤其它。”大谷人安其政,以为自有令无永比者。既去数年,复过之,则老稚遮留如永始去。

  调东平府司录参军,府事无大小,永咸决之。吏有不能办者,私相靳曰:“尔非郭司录耶!”通判郑州,燕山兵起,以永为其路转运判官。郭药师屯边,怙恩暴甚,与民市不偿其直,复驱之,至坏目折支乃已。安抚使王安中莫敢问。永白安中,不治且难制,请见而显责之;不从,则取其尤者磔之市。乃见药师曰:“朝廷负将军乎?”药师惊曰:“何谓也?”永曰:“前日将军杖策归朝廷,上推赤心置将军腹中,客遇之礼无所不至,而将军未有尺寸功报上也。今乃倚将军为重,乃纵部曲戕民不禁,平居尚尔,如缓急何!”药师虽谢无愧容,永谓安中曰:“它日乱边者必此人也。”已而安中罢,永亦辞去,移河北西路提举常平。

  会金人趋京师,所过城邑欲立取之。是时天寒,城池皆冻,金率藉冰梯城,不攻而入。永适在大名,闻之,先弛壕渔之禁,人争出渔,冰不能合。金人至城下,睥睨久之而去。迁河东提点刑狱。

  时高宗在扬州,命宗泽守京师,泽厉兵积粟,将复两河,以大名当冲要,檄永与帅杜充、漕张益谦相掎角。永即朝夕谋战守具,因结东平权邦彦为援,不数日声振河朔,已没州县皆复应官军,金人亦畏之不敢动。

  居亡何,泽卒,充守京师,以张益谦代之,而裴亿为转运使。益谦、亿龌龊小人。会范琼胁邦彦南去,刘豫举济南来寇,大名孤城无援,永率士昼夜乘城,伺间则出兵狙击。或劝益谦委城遁,永曰:“北门所以蔽遮梁、宋,彼得志则席卷而南,朝廷危矣。借力不敌,犹当死守,徐锉其锋,待外援之至,奈何弃之?”因募士赍帛书夜缒城出,告急朝廷,乞先为备。攻围益急,俘东平、济南人,大呼城下曰:“二郡已降。降者富贵,不降者无噍类。”益谦辈相顾色动,永大言曰:“今日正吾侪报国之时。”又行城抚将士曰:“王师至矣,吾城坚完可守,汝曹努力,敌不足畏也。”众感泣。质明,大雾四塞,豫以车发断碑残础攻城,楼橹皆坏,左右蒙盾而立,多碎首者。良久城陷,永坐城楼上,或掖之以归,诸子环泣请去,永曰:“吾世受国恩,当以死报,然巢倾卵覆,汝辈亦何之?兹命也,奚惧。”

  益谦、亿率众迎降,金人曰:“城破始降,何也?”众以永不从为辞。金人遣骑召永,永正衣冠南向再拜讫,易幅巾而入,黏罕曰:“沮降者谁?”永熟视曰:“不降者我。”金人奇永状貌,且素闻其贤,乃自相语,欲以富贵啖永,永瞋目唾曰:“无知犬豕,恨不醢尔以报国家,何说降乎?”怒骂不绝。金人讳其言,麾之使去,永复厉声曰:“胡不速杀我死?当率义鬼灭尔曹。”大名人在系者无不以手加额,为之出涕,金人怒断所举手。乃杀之,一家皆遇害。虽素不与永合者皆面恸,金人去,相与负其尸瘗之。

  永博通古今,得钱即买书,家藏书万卷,为文不求人知。见古人立名节者,未尝不慨然掩卷终日,而尤慕颜真卿为人。充之守大名,名称甚盛,永尝画数策见之,它日问其目。曰:“未暇读也。”永数之曰:“人有志而无才,好名而遗实,骄蹇自用而得名声,以此当大任,鲜不颠沛者,公等足与为治乎?”充大惭。靖康元年冬,金人再犯京师,中外阻绝,或以两宫北狩告永者,永号绝仆地,家人舁归,不食者数日,闻大元帅府檄书至,始勉强一餐。其忠义盖天性然。

  绍兴初,赠中大夫、资政殿学士,谥勇节,官其族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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