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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槐传


  董槐,字庭植,濠州定远人。少喜言兵,阴读孙武、曹操之书,而曰:“使吾得用,将汛扫中土以还天子。”槐貌甚伟,广颡而丰颐,又美髯,论事慷慨,自方诸葛亮、周瑜。父永,遇槐严,闻其自方,怒而嘻曰:“不力学,又自喜大言,此狂生耳,吾弗愿也。”槐心愧,乃益自摧折,学于永嘉叶师雍。闻辅广者,朱熹之门人,复往从广,广叹其善学。嘉定六年,登进士第,调靖安主簿。丁父忧去官。

  十四年,起为广德军录事参军,民有诬富人李桷私铸兵结豪杰以应李全者,郡捕系之狱,槐察其枉,以白守,守曰:“为反者解说,族矣。”槐曰:“吏明知狱有枉,而挤诸死地以傅于法:顾法岂谓诸被告者无论枉不枉,皆可杀乎?”不听。顷之,守以忧去,槐摄通判州事,叹曰:“桷诚枉,今不为出之,生无繇矣。”乃为翻其辞,明其不反,书上,卒脱桷狱。绍定二年,迁镇江观察推官。明年春,入为主管刑部架阁文字。秋,兼权礼兵部架阁,迁籍田令,特差权通判镇江府。至州,会全叛,涉淮临大江,大府急发州兵。槐即日将兵济江而西,全遁去,乃还。五年,丁母忧。端平三年,差通判蕲州,辞。

  嘉熙元年,召赴都堂,迁宗正寺簿、出知常州。后三日,提点湖北刑狱。常德军乱,夜纵火而噪,守尉闯不出。槐骑从数人于火所,且问乱故。乱者曰:“将军马彦直夺吾岁请,吾属将责之偿,不为乱也。”槐坐马上,召彦直斩马前,乱者还入伍中,明日,乃捕首乱者七人戮诸市,而赙彦直之家。差充归、峡、岳察访使。二年,兼权知常德府,寻兼军器少监,依旧提点刑狱。

  三年,以直宝谟阁知江州兼都督府参谋。秋,流民渡江而来归者十余万,议者皆谓:“方军兴,郡国急储粟,不暇食民也。”槐曰:“民,吾民也,发吾粟振之,胡不可?”至者如归焉。当是时,宋与金为邻国,而襄、汉、扬、楚之间,豪杰皆自相结以保其族,无赖者往往去为群盗。浮光人翟全寓黄陂,有众三千余,稍出卤掠。

  槐令客说下全,徙之阳乌洲,使杂耕蕲春间,又享赐之,用为裨将。于是曹聪、刘清之属皆来自归。

  四年,进直华文阁、知潭州、主管湖南安抚司公事。方三边急于守御,督府日夜征发,民且困,槐为画策应之,令民不伤而军须亦不匮。淳祐二年,迁左司郎官,进直龙图阁、沿江制置副使兼知江州、主管江西安抚司公事。视其赋则吏侵甚,下教曰:“莅州而吏犹为盗不自悔,吾且诛之!”吏乃震恐,愿自新。槐因除民患害,凡利有宜,弛以利民,惟恐不尽弛。大计军实,常若敌且至。裨将卢渊凶猾不受命,斩以徇师,军中肃然。

  三年,进秘阁修撰。四年,召入奏事,迁权户部侍即,赐紫,进集英殿修撰、沿江制置使、江东安抚使兼知建康府兼行宫留守。军政弛弗治,乃为赏三等以教射,春秋教肄士卒坐作进退击刺之技,岁余尽为精兵。六年,召至阙,辞。出知静江府兼广西经略安抚使,又辞。权广西运判兼提点刑狱。宰相移书槐曰:“国家方用兵,人臣不辞急难,公幸毋固辞。”槐即日就道,至邕州,上守御七策。邕州之地西通诸蛮夷,南引交址及符奴、月乌、流鳞之属,数寇边,槐与约无相侵,推赤心遇之,皆伏不动。又与交址约五事:一无犯边,二归我侵地,三还卤掠生口,四奉正朔,五通贸易。于是遣使来献方物、大象南方悉定。

  七年,进宝章阁待制。八年,迁工部侍郎,职事依旧,兼转运使。九年,召赴阙,封定远县男。迁兵部侍郎兼权给事中兼侍读,升给事中,上疏请抑损戚里恩泽以慰天下士大夫。群臣奏事少与法违,惮槐不敢上。兼侍读,进宝章阁直学士、知福州福建安抚使,辞。进封子。是年冬,拜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进封侯。十二年,为同知枢密院事。宝祐元年,权参知政事。二年,进参知政事。四川制置使余晦以战败夺官,诏荆襄制置使李曾伯往视师,曾伯辞,槐曰:“事如此,尚可坐而睨乎?”上疏请行,顿重兵夔门以固荆、蜀辅车之势,诏报曰:“腹心之臣,所与共理天下者也,宜在朝廷,不宜在四方。”复上疏曰:“天下之事,不进则退,人臣无敢为岐意者,苟以臣为可任,宜少听臣自效,即臣不足与军旅之事,愿上官爵。”不许,进封濠梁郡公。

  帝日乡用槐,槐言事无所隐,意在于格君心之非而不为容悦。帝问籴民粟积边,则对曰:“吴民困甚,有司急籴不复省。夫民惟邦本,愿先垂意根本。”帝问修太乙祠,则对曰:“土工荐起,民罢于征发,非所以事天也。”帝问边事,对曰:“外有敌国,则其计先自强。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又言:“敌国在前,宜拔材能用之。士大夫有过失,为执法吏所刺劾,终身摈弗用,深为朝廷惜此。苟非奸邪,皆愿为昭洗,勿废其他善。又迁谪之臣,久堕遐方,稍稍内徙,今得生还,顾弗用可矣。”槐每奏,帝辄称善。

  三年,拜右丞相兼枢密使。槐自以为人主所振拔,苟可以利安国家无不为,然务先大体,任人先取故旧之在疏远者,在官者率满岁而迁。嗜进者始不说矣。槐又言于帝曰:“臣为政而有害政者三。”帝曰:“胡为害政者三?”对曰:“戚里不奉法,一矣;执法大吏久于其官而擅威福,二矣;皇城司不检士,三矣。将率不检下故士卒横,士卒横则变生于无时;执法威福擅故贤不肖混淆,贤不肖混淆则奸邪肆,贤人伏而不出;亲戚不奉法故法令轻,法令轻故朝廷卑。三者弗去,政且废,愿自上除之。”于是嫉之者滋甚。

  帝年浸高,操柄独断,群臣无当意者,渐喜狎佞人。丁大全善为佞,帝躐贵之,窃弄威权而帝弗觉悟。大全已为侍御史,遣客私自结于槐,槐曰:“吾闻人臣无私交,吾惟事上,不敢私结约,幸为谢丁君。”大全度槐弗善己,衔甚,乃日夜刻求槐短。槐入见,极言大全邪佞不可近。帝曰:“大全未尝短卿,卿勿疑。”槐曰:“臣与大全何怨?顾陛下拔臣至此,臣知大全邪而噤不言,是负陛下也。且陛下谓大全忠而臣以为奸,不可与俱事陛下矣。”既罢出,即上书乞骸骨,不报。四年,策免丞相,以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洞霄宫。时大全亦论劾槐,书未下,自发省兵迫遣之。于是太学诸生陈宜中等上书争之,语见《大全传》。

  五年及景定元年,俱用祀明堂恩加食邑。二年,特授判福州、福建路安抚大使,固辞。进封吉国,又进封许国公。三年五月二十八日既夕,天大雨,烈风雷电,槐起衣冠而坐,麾妇人出,为诸生说《兑》、《谦》二卦,问夜如何?诸生以夜中对,遂薨。遗表上,赠太子少师,谥文清。帝使使致金六十斤、帛千匹以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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