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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家


  赵氏之先,与秦共祖。至中衍,〔正义〕中音仲。
  为帝大戊御。其後世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恶来,事纣,为周所杀,其後为秦。恶来弟曰季胜,其後为赵。

  季胜生孟增。孟增幸於周成王,是为宅皋狼。〔集解〕徐广曰:“或云皋狼地名,在西河。”〔索隐〕按:如此说,是名孟增号宅皋狼。而徐广云“或曰皋狼地名,在西河”。按地理志,皋狼是西河郡之县名,盖孟增幸於周成王,成王居之於皋狼,故云皋狼。
  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於周缪王。造父取骥之乘匹,〔索隐〕言造父取八骏,品其色,齐其力,使驯调也。并四曰乘,并两曰匹。〔正义〕乘,食证反。并四曰乘,两曰匹。取八骏品其力,使均驯。
  与桃林〔正义〕括地志云:“桃林在陕州桃林县,西至潼关,皆为桃林塞地。山海经云夸父之山,北有林焉,名曰桃林,广阔三百里,中多马,造父於此得骅骝、騄耳之乘献周穆王也。”
  盗骊、骅骝、绿耳,献之缪王。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索隐〕穆天子传曰“穆王与西王母觞於瑶池之上,作歌”,是乐而忘归也。谯周不信此事,而云“余常闻之,代俗以东西阴阳所出入,宗其神,谓之王父母。或曰地名,在西域,有何见乎”。
  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正义〕括地志云:“大徐城在泗州徐城县北三十里,古之徐国也。博物志云:‘徐君宫人娠,生卵,以为不祥,弃於水滨。孤独母有犬名鹄仓,衔所弃卵以归,覆暖之,遂成小兒,生偃王。故宫人闻之,更收养之。及长,袭为徐君。後鹄仓临死生角而九尾,实黄龙也。鹄仓或名后仓也’。”
  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索隐〕谯周曰:“徐偃王与楚文王同时,去周穆王远矣。且王者行有周卫,岂闻乱而独长驱日行千里乎?”并言此事非实也。
  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正义〕晋州赵城县即造父邑也。
  由此为赵氏。

  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时伐戎,为御。及千亩战,〔正义〕括地志云:“千亩原在晋州岳阳县北九十里也。”
  奄父脱宣王。奄父生叔带。叔带之时,周幽王无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国。

  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至赵夙。

  赵夙,晋献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而赵夙为将伐霍。霍公求饹齐。〔集解〕徐广曰:“求,一作‘来’。”
  晋大旱,卜之,曰“霍太山为祟”。使赵夙召霍君於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晋献公赐赵夙耿。〔索隐〕杜预曰:“耿,今河东皮氏县耿乡是。”

  夙生共孟,当鲁闵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赵衰,字子馀。〔索隐〕系本云公明生共孟及赵夙,夙生成季衰,衰生宣孟盾。左传云衰,赵夙弟。而此系家云共孟生衰,谯周亦以此为误耳。

  赵衰卜事晋献公及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骊姬之乱亡奔翟,赵衰从。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赵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晋时,赵衰妻亦生赵同、赵括、赵婴齐。赵衰从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国。重耳为晋文公,赵衰为原大夫,居原,任国政。〔索隐〕系本云:“成季徙原。”宋忠云:“今雁门原平县也。”〔正义〕括地志云:“原平故城,汉原平县也,在代州崞县南三十五里。”崞音郭。按:宋忠说非也。括地志云:“故原城在怀州济原县西北二里。左传云襄王以原赐晋文公,原不服,文公伐原以示信,原降,以赵衰为原大夫,即此也。原本周畿内邑也。”
  文公所以反国及霸,多赵衰计策,语在晋事中。

  赵衰既反晋,晋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为適嗣,晋妻三子皆下事之。晋襄公之六年,而赵衰卒,谥为成季。

  赵盾代成季任国政二年而晋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盾为国多难,欲立襄公弟雍。雍时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索隐〕穆嬴也。
  日夜啼泣,顿首谓赵盾曰:“先君何罪,释其適子而更求君?”赵盾患之,恐其宗与大夫袭诛之,乃遂立太子,是为灵公,发兵距所迎襄公弟於秦者。灵公既立,赵盾益专国政。

  灵公立十四年,益骄。赵盾骤谏,灵公弗听。及食熊蹯,胹不熟,杀宰人,持其尸出,赵盾见之。灵公由此惧,欲杀盾。盾素仁爱人,尝所食桑下饿人反扞救盾,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赵穿弑灵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为成公。赵盾复反,任国政。君子讥盾“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讨贼”,故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晋景公〔索隐〕成公之子,名据。
  时而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

  赵朔,晋景公之三年,朔为晋将下军救郑,与楚庄王战河上。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集解〕徐广曰:“按年表,救郑及诛灭,皆景公三年。”
  初,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绝而後好。赵史援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孙,赵将世益衰。”屠岸贾者,始有宠於灵公,及至於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其後,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妄诛谓之乱。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屠岸贾不听。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於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於宫中。夫人置兒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兒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後必且复索之,柰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彊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兒负之,衣以文葆,〔集解〕徐广曰:“小兒被曰葆。”
  匿山中。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兒,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兒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兒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兒。诸将以为赵氏孤兒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後不遂者为祟。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乃曰:“大业之後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鸟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適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尝绝祀。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策。唯君图之。”景公问:“赵尚有後子孙乎?”韩厥具以实告。於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兒,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後。今君有命,群臣之原也。”於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集解〕徐广曰:“推次,晋复与赵武田邑,是景公之十七年也。而乃是春秋成公八年经书‘晋杀其大夫赵同、赵括’,左传於此说立赵武事者,注云‘终说之耳,非此年也’。”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後。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原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集解〕新序曰:“程婴、公孙杵臼可谓信友厚士矣。婴之自杀下报,亦过矣。”〔正义〕今河东赵氏祠先人,犹别舒一座祭二士矣。

  赵氏复位十一年,而晋厉公杀其大夫三郤。栾书畏及,乃遂弑其君厉公,更立襄公曾孙周,〔集解〕徐广曰:“年表云襄公孙也。”〔索隐〕晋系家襄公少子,名周。
  是为悼公。晋由此大夫稍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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