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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鸿慈传


  戴鸿慈,字少怀,广东南海人。光绪二年进士,改庶吉士,以编修督学山东。父忧归,服除,督学云南。后复充云南乡试正考官。二十年,大考一等,擢庶子。日韩启衅,我军屡挫。鸿慈连疏劾李鸿章调遣乖方,迁延贻误,始终倚任丁汝昌,请予严惩;并责令速解汝昌到部治罪,以肃军纪:均不报。和议成,鸿慈奏善后十二策:一,审敌情以固邦交;二,增陪都以资拱卫;三,设军屯以实边储;四,筑铁道以省漕运;五,开煤铁以收利权;六,税烟酒以佐度支;七,行抽练以简军实;八,广铸造以精器械;九,简使才以备折冲;十,重牧令以资治理;十一,召对群僚以励交修;十二,变通考试以求实用。迁侍讲学士。督学福建,再迁内阁学士。学政报满,假归省墓。擢刑部侍郎。

  赴西安行在,上陈治本疏;又请建两都,分六镇,以总督兼经略大臣,得辟幕僚,巡抚以下咸受节制。是年冬,随扈还京,转户部侍郎。时各省教案滋多,鸿慈请设宣谕化导使,以学政兼充。编辑外交成案,颁发宣讲。又请就翰林院创立报局,各省遵设官报,议格不行。时设会议政务处,有奉旨交议事件,三品京堂以上与议。鸿慈请推行阁部、九卿、翰林、科道皆得各抒所见,属官则呈堂代递,可以收群策、励人才。下政务处采择。

  三十一年,命五大臣出使各国考求政治,鸿慈与焉。将发,党人挟炸药登车狙击,从者或被创,人情惶惧。鸿慈从容诣宫门取进止,两宫慰谕,至泣下,遂行。历十五邦,凡八阅月,归国。与载泽、端方、尚其亨、李盛铎等裒辑列国政要百三十三卷、欧美政治要义十八章,会同进呈。并奏言:“各国治理大略,以为观其政体:美为合众,而专重民权;德本联邦,而实为君主;奥、匈同盟,仍各用其制度;法、义同族,不免偏于集权;唯英人循秩序而不好激进,其宪法出于自然之发达,行之百年而无弊。反乎此者,有宪法不联合之国,如瑞典、挪威则分离矣;有宪法不完全之国,如土耳其、埃及则衰弱矣;有宪法不平允之国,如俄罗斯则扰乱无已时矣。种因既殊,结果亦异。故有虽革改而適以召乱者,此政体之不同也。觇其国力,陆军之强莫如德,海军之强莫如英,国民之富莫如美,此国力之不同也。窥其政略,则俄、法同盟,英、日同盟,德、奥、义同盟,既互相倚助以求国势之稳固;德、法摩洛哥之会议,英、俄东亚之协商,其对于中国者,德、美海军之扩张,美、法屯军之增额,又各审利害以为商业之竞争。盖列强对峙之中,无有一国孤立可以图存者,势使然也。况人民生殖日繁,智识日开,内力亦愈以澎涨。故各国政策,或因殖民而造西伯利亚之铁路,或因商务而开巴拿马之运河,或因国富而投资本于世界,均有深意存焉。此政略之不同也。验其民气,俄民志伟大而少秩序,其国失之无教;法民好美术而流晏逸,其国失之过奢;德民性倔强而尚武勇,其国失之太骄;美民喜自由而多放任,其国失之複杂;义民尚功利而近贪诈,其国失之困贫;惟英人富于自治自营之精神,有独立不羁之气象,人格之高,风俗之厚,为各国所不及。此民气之不同也。臣等观于各国之大势既如此,又参综比较,穷其得失之源,实不外君臣一心,上下相维,然后可收举国一致之益。否则,名实相悬,有可以断其无效者,约有三端:一曰,无开诚之心者国必危。西班牙苛待殖民,致有斐律宾、古巴之败。英鉴于美民反抗,而于澳洲、坎拿大两域予人民以自治之权,致有今日之强盛,开诚故也。俄灭波兰而用严法以禁其语言,今揭竿而起要求权利者,即波兰人也。又于兴学练兵,皆以专制为目的,今满洲之役,不战先溃。莫斯科、圣彼得堡之暴动,即出于军人与学生也。防之愈密,而祸即伏于所防之中,患更发于所防之外,不开诚故也。二曰,无虑远之识者国必弱。俄以交通之不便,而用中央集权,故其地方之自治,日以不整。美以疆域之大,而用地方分权,故其中央与地方之机关,同时进步。治大国与治小国固不侔也。德以日尔曼法系趋于地方分权,虽为君主之国,而人民有参与政治之资格。法以罗马法系趋于中央集权,虽为民主之国,而政务操之官吏之手,人民反无自治之能力。两相比较,法弱于德,有由来矣。三曰,无同化之力者国必扰。美以共和政体,重视人民权利,虽人种複杂,而同化力甚强,故能上下相安于无事。土耳其一国之中,分十数种族,语言宗教各不相同,又无统一之机关,致有今日之衰弱。俄则种族尤杂,不下百数,语言亦分四十余种,其政府又多歧视之意见,致有今日之纷乱。奥、匈两国虽同戴一君主,而两族之容貌、习尚、语言、性情迥殊,故时起事端,将来恐不免分离之患。盖法制不一,畛域不化,显然标其名为两种族之国,未有能享和平、臻富强者矣。此考察各国所得之实在情形也。窃惟学问以相摩而益善,国势以相竞而益强。中国地处亚东,又为数千年文化之古国,不免挟尊己卑人之见,未尝取世界列国之变迁而比较之。甲午以前,南北洋海陆军制造各厂同时而兴,声势一振。例之各省,差占优胜矣。然未尝取列国之情状而比较之也。故比较对于内,则满盈自阻之心日长;比较对于外,则争存进取之志益坚。然则谋国者亦善用其比较而已。”

  又奏:“臣等旷观世界大势,深察中国近情,非定国是,无以安大计。国是之要,约有六事:一曰举国臣民立于同等法制之下,以破除一切畛域;二曰国是采决于公论;三曰集中外之所长,以谋国家与人民之安全发达;四曰明宫府之体制;五曰定中央与地方之权限;六曰公布国用及诸政务。以上六事,拟请明降谕旨,宣示天下以定国是,约于十五年或二十年颁布宪法,召集国会,实行一切立宪制度。”又奏:“实行立宪,既请明定期限,则此十数年间,苟不先筹预备,转瞬届期,必至茫无所措。今欲廓清积弊,明定责成,必先从官制入手。拟请参酌中外,统筹大局,改定全国官制,为立宪之预备。”均奉俞旨采纳,遂定立宪之议。

  先是鸿慈奉使在途,已擢礼部尚书;及还,充釐定官制大臣,转法部尚书。充经筵讲官、参预政务大臣。时法部初设,与大理院画分权责,往复争议,又改并部中职掌。于是京外各级审判厅次第设矣。又采英、美制创立京师模范监狱。三十四年,疾作,乞解职,温旨慰留。两宫升遐,力疾视事。

  宣统元年,赏一等第三宝星,充报聘俄国专使大臣。礼成返国,奏言:“道经东三省,目击日、俄二国之经营殖民地不遗余力。非急筹抵制,无以固边圉;非振兴实业扩其自然之利,无以图富强。请速办垦殖、森林二端。俟财力稍裕,再筹兴学、路矿、兵屯各事,以资捍卫。”胪陈办法。得旨,下所司议行。是年八月,命入军机,晋协办大学士。二年,卒,加太子少保,谥文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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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曰:枢臣入对,序次有定,后列者非特询不得越言。晚近领以尊亲,势尤禁隔,旅进旅退而已。景廉多战绩,额勒和布有清操,庚身、应溥通达诸谙练,寿恒有责难之言,鸿慈负知新之誉,荣庆谨慎持躬,那桐和敏解事,皆庶几大臣之选者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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