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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昌宇何敬容传


  何昌宇,字俨望,尚之弟子也。父佟之,位侍中。昌宇少而清靖,独立不群,所交者必当世清名,是以风流籍甚。仕宋为尚书仪曹郎、建平王景素征北南徐州府主簿,以风素见重。母老求禄,出为湘东太守。还为齐高帝骠骑功曹。昌宇在郡,景素被诛,昌宇痛之,至是启高帝理其冤,又与司空褚彦回书,极言之。高帝嘉其义。历位中书郎、王俭卫军长史,俭谓昌宇曰:“后任朝事者,非卿而谁?”

  临海王昭秀为荆州,以昌宇为西中郎长史、南郡太守,行荆州事。明帝将践阼,先使裴叔业往密敕昌宇,令以便宜从事。昌宇拒之曰:“国家委身以六尺之孤,付身以万里之事,临海王未有失,宁得从君单诏邪?即时自有启闻,须反更议。”叔业曰:“若尔便是拒诏,拒诏,恐非佳事耳。”答曰:“能见杀者君也,能拒诏者仆也。君不能见杀,政有沿流之计耳。”昌宇素有名德,叔业不敢逼而退。上闻而嘉之,昭秀由此得还都。昌宇后为吏部尚书,尝有一客姓闵求官。昌宇谓曰:“君是谁后?”答曰:“子骞后。”昌宇团扇掩口而笑,谓坐客曰:“遥遥华胄。”昌宇不杂交游,通和泛爱,历郡皆以清白称。后卒于侍中,领骁骑将军。赠太常,谥曰简子。子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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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容,字国礼,弱冠尚齐武帝女长城公主,拜驸马都尉。梁天监中,为建安内史,清公有美绩,吏人称之。累迁守吏部尚书,铨序明审,号为称职。出为吴郡太守,为政勤恤人隐,辩讼如神,视事四年,政为天下第一。吏人诣阙请树碑,诏许之。复为吏部尚书、侍中,领太子中庶子。

  敬容身长八尺,白晰美须眉,性矜庄,衣冠鲜丽。武帝虽衣浣衣,而左右衣必须洁。尝有侍臣衣带卷摺,帝怒曰:“卿衣带如绳,欲何所缚?”敬容希旨,故益鲜明。常以胶清刷须,衣裳不整,伏床熨之,或暑月背为之焦。每公庭就列,容止出人。为尚书右仆射,参掌选事。迁左仆射、丹阳尹,并参掌大选如故。敬容接对宾朋,言词若讷,酬答二宫,则音韵调畅。大同中,朱雀门灾,武帝谓群臣曰:“此门制狭,我始欲改构,遂遭天火。”相顾未答,敬容独曰:“此所谓先天而天不违。”时以为名对。五年,改为尚书令,参选事如故。

  敬容久处台阁,详悉晋魏以来旧事,且聪明识达,勤于簿领,诘朝理事,日旰不休。职隆任重,专预机密,而拙于草隶,浅于学术,通苞苴饷馈,无贿则略不交语。自晋宋以来,宰相皆文义自逸,敬容独勤庶务,贪吝为时所嗤鄙。其署名“敬”字,则大作“苟”,小为“文”,“容”字大作“父”,小为“口”。陆倕戏之曰:“公家‘苟’既奇大,‘父’亦不小。”敬容遂不能答。又多漏禁中语,故嘲诮日至。尝有客姓吉,敬容问:“卿与邴吉远近?”答曰:“如明公之与萧何。”时萧琛子巡,颇有轻薄才,因制卦名、离合等诗嘲之,亦不屑也。帝尝梦具朝服入太庙拜伏悲感,旦于延务殿说所梦。敬容对曰:“臣闻孝悌之至,通于神明。陛下性与天通,故应感斯梦。”上极然之,便有拜陵之议。

  后坐妾弟费慧明为导仓丞夜盗官米,为禁司所执,送领军府。时河东王誉为领军,敬容以书解慧明。誉前经属事不行,因此即封书以奏。帝大怒,付南司推劾。御史中丞张绾奏敬容协私罔上,合弃市。诏特免职。到溉谓朱异曰:“天时便觉开霁。”其见嫉如此。初,沙门释宝志尝谓敬容曰:“君后必贵,终是‘何’败耳。”及敬容为宰相,谓何姓当为其祸,故抑没宗族,无仕进者,至是竟为河东所败。

  中大同元年三月,武帝幸同泰寺讲《金字三惠经》,敬容启预听,敕许之。又起为金紫光禄大夫,未拜,又加侍中。敬容旧时宾客门生,喧哗如昔,冀其复用。会稽谢郁致书戒之曰:“草莱之人,闻诸道路,君侯已得瞻望朝夕,出入禁门。醉尉将不敢呵,灰然不无其渐,甚休!敢贺于前,又将吊也。”

  昔流言裁至,公旦东奔;燕书始来,子孟不入。夫圣贤被虚过以自斥,未有婴时衅而求亲者也。且暴鳃之鱼,不念杯酌之水;云霄之翼,岂顾笼樊之粮!何者?所托已盛也。昔君侯纳言加首,鸣玉在腰,回丰貂以步文昌,耸高蝉而趋武帐,可谓盛矣。不以此时荐才拔士,少报圣主之恩,今卒如爰丝之说,受责见过,方复欲更窥朝廷,觖望万分,窃不为左右取也。昔窦婴、杨恽亦得罪明时,不能谢绝宾客,犹交党援,卒无后福,终益前祸。仆之所吊,实在于斯。人人所以颇犹有踵君侯之门者,未必皆感惠怀仁,有灌夫、任安之义,乃戒翟公之大署,冀君侯之复用也。夫在思过之日,而挟复用之意,未可为智者说矣。夫君侯宜杜门念失,无有所通,筑茅茨于钟阜,聊优游以卒岁,见可怜之意,著待终之情。复仲尼能改之言,惟子贡更也之譬;少戢言于众口,微自救于竹帛,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此,令明主闻知,尚有冀也。仆东皋鄙人,入穴幸无衔窭,耻天下之士,不为执事道之,故披肝胆,示情素,君侯岂能鉴焉。

  太清元年,迁太子詹事,侍中如故。二年,侯景袭建邺,敬容自府移家台内。初,景涡阳退败,未得审实,传者乃云其将暴显反,景身与众并没。朝廷以为忧。敬容寻见东宫,简文谓曰:“淮北始更有信,侯景定得身免。”敬容曰:“得景遂死,深是朝廷之福。”简文失色,问其故,对曰:“景翻覆叛臣,终当乱国。”是年,简文频于玄圃自讲《老》《庄》二书,学士吴孜时寄詹事府,每日入听。敬容谓孜曰:“昔晋氏丧乱,颇由祖尚虚玄,胡贼遂覆中夏。今东宫复袭此,殆非人事,其将为戎乎?”俄而侯景难作,其言有征也。三年,卒于围内。

  何氏自晋司空充、宋司空尚之奉佛法,并建立塔寺,至敬容又舍宅东为伽蓝,趋权者因助财造构,敬容并不拒,故寺堂宇颇为宏丽。时轻薄者因呼为“众造寺”。及敬容免职出宅。止有常用器物及囊衣而已,竟无余财货,时亦以此称之。敬容特为从兄胤所亲爱,胤在若邪山尝疾笃,有书云:“田畴馆宇悉奉众僧,书经并归从弟敬容。”其见知如此。敬容唯有一子,年始八岁。在吴,临还与胤别,胤问名,敬容曰:“仍欲就兄求名。”胤即命纸笔,名曰瑴。曰:“书云两玉曰瑴,吾与弟二家共此一子,所谓瑴也。”位秘书丞,早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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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曰:尚之以雅道自居,用致公辅,行己之迹,动不逾闲。及乎洗阁取讥,皮冠获诮,贞粹之地,高人未之全许。然父子一时并处权要,虽经屯诐,咸以功名自卒。古之所谓巧宦,此之谓乎?点、胤弟兄俱云遁逸,求其蹈履,则非曰山林;察其持身,则未舍名誉。观夫子醿之赴慧景,子秀之矫敬冲,以迹以心,居然可测。而高自标致,一代归宗,以之入用,未知所取。斯殆虚胜之风,江东所尚,不然,何以至于此也?昌宇雅仗名节,殆曰人望。敬容材实干蛊,贿而败业,惜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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