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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敬帝萧方智本纪


  敬皇帝,讳方智,字慧相,小字法真,元帝第九子也。太清三年,封兴梁侯。承圣元年,封晋安郡王。二年,出为江州刺史。三年十一月,魏克江陵,太尉王僧辩、司空陈霸先定议,以帝为梁王、太宰、承制。

  四年二月癸丑,于江州奉迎至建邺,入居朝堂。以太尉王僧辩为中书监、录尚书、骠骑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司空陈霸先班剑二十人。以湘州刺史萧循为太尉,广州刺史萧勃为司徒。

  三月,齐遣其上党王高涣送贞阳侯萧明来主梁嗣,至东关,遣吴兴太守裴之横拒之。

  与战,败绩,死之。

  四月,司徒陆法和以郢州附齐,遣江州刺史侯瑱讨之。

  七月辛丑,僧辩纳贞阳侯萧明,自采石济江。甲辰,入建邺。丙午,即伪位。年号天成,以帝为皇太子。司空陈霸先袭杀王僧辩,黜萧明而奉帝焉。

  绍泰元年秋九月丙午,皇帝即位。冬十月己巳,大赦,改元。以贞阳侯萧明为司徒,封建安郡公。壬子,加司空陈霸先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震州刺史杜龛举兵,攻信武将军陈蒨于长城,义兴太守韦载应之。癸丑,以太尉萧循为太保,以司徒萧明为太傅,司徒萧勃为太尉,以镇南将军王琳为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戊午,尊所生夏贵妃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辛未,司空陈霸先东讨韦载,降之。丙子,南豫州刺史任约、谯、秦二州刺史徐嗣徽举兵据石头反。

  十一月庚辰,齐安州刺史翟子崇、楚州刺史柳达摩率众赴任约,入石头。

  十二月庚戌,任约、徐嗣徽等至采石迎齐援。丙辰,遣猛烈将军侯安都于江宁邀击,败之,约、嗣徽等奔江西。庚申,翟子崇等降,并放还北。

  太平元年春正月戊寅,大赦。追赠谥简文帝诸子。封故永安侯确子后为邵陵王,奉携王后。癸未,震州刺史杜龛降,诏赐死,赦吴兴都。己亥,以太保宜丰侯萧循袭封鄱阳王。

  东扬州刺史张彪围临海太守王怀振于剡岩。

  二月庚戌,遣周文育、陈蒨袭会稽讨彪,彪败走。以中卫将军临川王大款即本号开府仪同三司。丙辰,若邪村人斩张彪,传首建邺,赦东扬州。甲子,以东土经杜龛、张彪之乱,遣大使巡省。是月,齐人来聘,使侍中王廓报聘。

  三月壬午,班下远近,并杂用今古钱。戊戌,齐将萧轨出栅口,向梁山,陈霸先大败之。夏四月壬申,侯安都轻兵袭齐行台司马恭于历阳,大破之。

  五月癸未,太傅建安公萧明薨。庚寅,齐军水步入丹阳县,内外纂严。

  六月壬子,齐军至玄武湖西北。乙卯,陈霸先大破齐军。戊午,大赦。辛酉,解严。

  秋七月丙子,司空陈霸先进位司徒。丁亥,以开府仪同三司侯瑱为司空。八月己酉,太保鄱阳王循薨。

  九月壬寅,大赦改元。司徒陈霸先进位丞相、录尚书事,改封义兴郡公。加中权将军王冲开府仪同三司,以吏部尚书王通为尚书右仆射。

  冬十月乙亥,魏相安定公薨。

  十一月,起云龙、神武门。

  十二月壬申,进太尉萧勃为太保。甲午,封前寿昌令刘睿为汝阴王,前镇西法曹行参军萧沇为巴陵王,奉宋、齐二代后。庚子,魏恭帝逊位于周。

  二年春正月壬寅,诏求鲁国孔氏族为奉圣侯,并缮庙堂,供备祀典。又诏诸州各置中正。旧放举选,不得辄承单状序官,皆须中正押上,然后量授。其选中正,每求耆德该悉,以他官领之。以开府仪同三司王琳为司空,以尚书右仆射王通为左仆射。

  二月庚午,遣领军将军徐度入东关。太保、广州刺史萧勃举兵反,诏平西将军周文育、平南将军侯安都等南讨。戊子,徐度至合肥,烧齐船舶三千艘。癸巳,周文育军于巴山。获萧勃伪帅欧阳頠。

  三月甲寅,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远于始兴攻杀萧勃。

  夏四月癸酉,曲赦江、广、衡三州,并督内为贼所拘逼者。己卯,铸四柱钱,一当二十。齐遣使通和。壬辰,改四柱钱,一当十。丙申,复用细钱。

  五月乙巳,平西将军周文育进号镇南将军,平南将军侯安都进号镇北将军,并开府仪同三司。戊辰,余孝顷遣使诣丞相府求降。

  秋八月,加丞相陈霸先殊礼。

  九月,周冢宰宇文护杀闵帝。丞相陈霸先改授相国。封陈国公。

  冬十月戊辰,进陈国公爵为王。辛未,帝逊位于陈。陈受命,奉帝为江阴王,薨于外邸,时年十六,追谥敬皇帝。

  ***

  论曰:帝王之位,天下之重职,文武之道,守国所常遵。其于行用,义均水火,相资则可,专任成乱。观夫有梁诸帝,皆一之而已。简文文明之姿,禀乎天授,粤自支庶,入居明两,经国之算,其道弗闻。《宫体》所传,且变朝野,虽主虚号,何救灭亡?元帝居势胜之地,启中兴之业。既雪仇耻,且应天人。而内积猜忍,外崇矫饰,攀号之节,忍酷于逾年;定省之制,申情于木偶。竟而雍州引寇,衅起河东之戮;益部亲寻,事习邵陵之窘。悖辞屈于僧辩,残虐极于圆正,不义不昵,若斯之甚。而复谋无经远,心劳志大,近舍宗国,远迫强邻;外弛藩篱,内崇讲肆,卒于溘至戕陨,方追始皇之迹。虽复文籍满腹,何救社庙之墟?历观书契以来,盖亦废兴代有,未见三叶遘愍,顿若萧宗之酷。敬皇以此冲年,当斯颓运,将不高揖,其可得乎?初,武帝末年,都下用钱,每百皆除其九,谓为九佰,竟而有侯景之乱。及江陵将覆,每百复除六文,称为六佰。识者以为九者阳九,六者百六,盖符历数,非人事也。

  善乎,郑文贞公论之曰:高祖固天攸纵,聪明稽古,道亚生知,学为博物,允文允武,多艺多才。爰自诸生,有不羁之度,属昏凶肆虐,天伦及祸,纠合义旅,将雪家冤。曰纣可伐,不期而会,龙跃樊、汉,电击湘、郢。剪离德如振槁,取独夫如拾遗,其雄才大略,固无得而称矣。既县白旗之首,方应皇天之眷,布德施惠,悦近来远。开荡荡之王道,革靡靡之商俗。大修文教,盛饰礼容。鼓扇玄风,阐扬儒业。介胄仁义,折冲尊俎,声振寰宇,泽流遐裔,干戈载戢,凡数十年,济济焉,洋洋焉,魏、晋以来,未有若斯之成也。然不能息末敦本,斫雕为朴,慕名好事,崇尚浮华,抑扬孔、墨,流连释、老。或终夜不寝,或日旰不食,非弘道以利物,惟饰智以惊愚。且心未遗荣,虚厕苍头之伍,高谈脱屣,终恋黄屋之尊。夫人之大欲,在乎饮食男女,至于轩冕殿堂,非有切身之急。高祖屏除嗜欲,眷恋轩冕,得其所难,而滞于所易,可谓神有所不达,智有所不通矣。逮夫精华稍竭,凤德已衰,惑于听受,权在奸佞,储后百辟,莫能尽言。险躁之心,暮年逾甚,见利而动,愎谏违卜。开门揖盗,弃好即仇,衅起萧墙,祸成戎、羯,身殒非命,灾被亿兆。衣冠毙锋镝之下,老幼粉戎马之足。瞻彼黍离,痛深周庙;永言麦秀,悲甚殷墟。自古以安为危,既成而败,颠覆之速,书契所未闻也。易曰:“天之所助者顺,人之所助者信。”高祖之遇斯屯剥,不得其死,盖动而之险,不由信顺,失天人之助,其能免于此乎?太宗敏睿过人,神采秀发,多闻博达,富赡词藻。然文艳用寡,华而不实,体穷淫丽,义罕疏通,哀思之音,遂移风俗,以此而贞万国,异乎周诵、汉庄矣!我生不辰,载离多难,桀逆构扇,巨猾滔天,始同牖里之拘,终类望夷之祸。悠悠苍昊,其可问哉!昔国步初屯,兵缠魏阙,群后释位,投袂勤王。元帝以盘石之宗,受分陕之任,属君亲之难,居连率之长。不能抚剑尝胆,枕戈泣血,躬先士卒,致命前驱,遂乃拥众逡巡,内怀觖望,坐观国变,以为身幸。不急莽、卓之诛,先行昆弟之戮。

  又沉猜忍酷,多行无礼,骋智辩以饰非,肆忿戾以害物。爪牙重将,心膂谋臣,或顾眄以就拘囚,或一言而反菹醢,朝之君子,相顾懔然。自谓安若泰山,算无遗策,怵于邪说,即安荆楚。虽元恶克翦,社稷未宁,而西邻责言,祸败旋及。斯乃上灵降鉴,此焉假乎,天道人事,其可诬乎?其笃志艺文,采浮华而弃忠信;戎昭果毅,先骨肉而后寇仇。口诵《六经》,心通百氏,有仲尼之学,有公旦之才,适足以益其骄矜,增其祸患,何补金陵之覆没,何救江陵之灭亡哉!敬帝遭家不造,绍兹屯运,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于己。时无伊、霍之辅,焉得不为高让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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